第十四章 信仰之秘密——奇迹之秘密
对祈祷威力的信仰——并且，只有当人们归给祈祷以一种威
力，一种支配人以外的对象的威力时，祈祷才是一个宗教真
理——,是跟对奇迹威力的信仰相一致的，而对奇迹的信仰，又是
一般地跟信仰之本质相一致的。只有信者才祈祷；只有信者的祈
祷，才有力量。但是，仰信不外意味着坚定不移地确信主观的东
西——跟限制也即跟本性与理性之规律相对抗的主观的东西—
具有现实性，也即确信其具有无条件的有效性和真理性。所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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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所特有的客体，就是奇迹；信仰就是奇迹信仰，信仰与奇迹是绝
对不可分割的。客观上是奇迹或奇迹之威力，主观上就是信仰；奇
迹是信仰之最露骨的表现，而信仰是奇迹之内在的灵魂；信仰是精
神之奇迹，是心情之奇迹，只是在行出来的奇迹中把自己对象化而
已。对信仰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奇迹只是把信仰的这种全
能实现了。奇迹不过是信仰之能为的一个实例而已。所以，心情
之无限、感情之过度——一言以蔽之，超自然主义、超自然性——
乃是信仰之本质。信仰只涉及这样的事物，这些事物，跟限制也即
跟本性与理性之规律相矛盾地将属人的心情、属人的愿望之全能
加以对象化。信仰使人的愿望从自然理性之桎梏中解放出来；信
仰允诺了本性与理性所不允的事情；信仰使人福乐，因为，它满足第十四章 信仰之秘密——奇迹之秘密
了人的最主观的愿望。真正的信仰绝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只有当
我由自身中走出，且越过了我的主观性时，只有当我允许别的跟我
区别开来的东西也具有真理性和发言权时，只有当我明白我自己
是一个主观的，也即有限的存在者并且现在正在设法依靠我以外
的别的东西来扩大我的界限时，才会产生怀疑。但是，在信仰里
面，怀疑之原则本身也绝迹不见了，因为，对信仰来说，主观的东西
自在自为地就是客观的东西、绝对的东西。信仰不外乎就是对人
之神性的信仰。
“信仰来自一种信心，即期待上帝赐福给我们。这种单单信赖
上帝的信仰，是上帝十诫中的第一诫；上帝说道：①我是耶和华，你
的上帝……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上帝；我愿意帮助你脱离一
切困境……你想也不应当想我会敌对于你和不愿意帮助你。如果
你这样想，那你就在你的心中把我当作另一个上帝，不是我所是的
了。因此，你应当确信我是愿意恩待你的。”“你怎样来对待上帝，
上帝也就怎样来对待你。如果你以为他对你发怒，那他就真的发
怒了。如果你以为他不肯怜悯你，并且要把你投入地狱，那他就真
的这样了。你怎样来信仰上帝，你也就怎样来得到上帝。”“信了也
就得到了；不信则什么也得不到。”“所以，我们怎样信仰，我们也就
怎样得到。如果我们把他当作我们的上帝，那他就当然不会成为
我们的魔鬼。但是，如果我们并不把他当作我们的上帝，那他也就
当然不再是我们的上帝，而势必成为烈火了。”“若然不信，就会使
① 见《出埃及记》,第20章第2、3节。——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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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宗教之真正的即人本学的本质
上帝成为魔鬼。”①可见，只要我信仰一位上帝，那我就真的有了一
位上帝，换句话说，对上帝的信仰就是人的上帝。如果上帝就是我
所信仰的，就跟我所信仰的一样，那么,上帝之本质，不就正是信仰
之本质了吗?但是，如果你对你自己并不是善良的，如果你对人感
到失望，如果你把人看得一无所是，那你怎么能够信仰一位对你善
良的上帝呢?如果你相信上帝是帮助你的，那你就也相信，没有什
么东西并且也不能有什么东西抵挡你，没有什么东西跟你相矛
盾。② 但是，如果你相信没有什么东西和不能有什么东西抵挡你，
那你除了相信你自己就是上帝以外就不再信仰什么更次要的
了——因为，还有什么要信仰呢?③说上帝是另一存在者，其实不
过是假象、想象而已。既然你说上帝是一个为你的存在者，那你也
就等于说他就是你自己的本质。信仰，不就正是意味着人之自我
确信，意味着毫不怀疑地确信他自己主观的本质就是客观而且绝
对的本质，就是本质之本质吗?
信仰并不受世界、世界整体、必然性观念的限制。对信仰来
说，只有上帝，也即只有无限制的主观性，才是存在着的。什么地
方信仰在人里面上升了，在那地方，世界就没落，并且已经没落了。
所以，既然这个世界是跟属基督的愿望相矛盾的，那么,从基督教
① 路德，第15卷，第282页；第16卷，第491—493页。——著者
② 参阅《罗马书》,第8章第31节。——译者
③“上帝是全能的；但是，信者就是上帝。”(路德，第14卷，第320页)在另一个地
方，路德直接称信仰为“神性之创造者”;当然，他站在他的立场上必然地立刻又加以限
制道：“(保罗)并不是认为信仰会创造出某种东西来充实永恒的属神的存在者，而是认
为信仰在我们里面创造出永恒的、属神的存在者来·。”(第11卷，第161页)——著者
参阅《加拉太书》,第4章。——译者第十四章 信仰之秘密——奇迹之秘密
信仰之最内在的本质出发，就当然要相信世界实在在没落，相信世
界立刻地、刻不容缓地在没落。这种对世界没落的信仰，甚至是不
可以跟基督教信仰的其余内容分割开来的；放弃这种信仰，就等于
放弃、否认了真正的、积极的基督教。①信仰之本质——此本质由
其一切对象而淋漓尽致地得到确证——,乃在于认为凡是人所愿
望的东西都存在着。人愿望不死，他就真的不死；人愿望有一个能
够做一切自然与理性所不能做的事情的存在者，结果就真的有这
样一个存在者存在。人愿望有一个适合于心情之愿望的世界，愿
望有无限的主观性之世界，也即愿望有称心如意、持续不断的福乐
之世界；然而，实际存在着的却是一个跟这种称心如意的世界正相
对立的世界，由此，这个世界就必须消逝。这种消逝是如此地必
然，就像必然存在有一位上帝——属人的心情之绝对本质——一
样。信仰、爱、希望，乃是基督教的三位一体。希望乃关系到应许
之成全，关系到那些现在还没有被成全、但正在逐渐被成全的愿望
之成全；爱乃关系到作出这些应许并且成全这些应许的存在者；信
仰乃关系到已经被成全而成为历史事实的那些应许、愿望。
奇迹乃是基督教之本质重要的东西，是本质重要的信仰内容。
① 对于《圣经》来说，这种信仰是极其主要的，可以说，没有这种信仰，《圣经》就几
乎不可能被领会。《彼得后书》第3章第8节并不反对将近的没落——这一点，可以从
整个一章中看出来。因为，“主看一日如千年，看千年如一日”,从而，世界到明天就可能
不再存在了。只有谎言家或瞎子才会否认《圣经》里面处处都期待着和预言着极其迫近
的世界终端，虽然具体的日期和钟点并没有确定。关于这一方面，可参看吕最尔别格的
著作。所以，差不多任何一个时代的虔诚的基督徒都相信世界即将没落——例如，路德
就经常说“世界末日不远了”(例如，第16卷，第26页)——或至少是焦急地盼望着世界
之终端，虽然他们由于伶俐而不去确定到底是近是远。例如，见奥古斯丁的《论人世之
终端——致海西基奥斯》,第13章。——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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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宗教之真正的即人本学的本质
但是，什么是奇迹呢?是一个被实现了的超自然主义的愿望；除此
以外，便什么也不是了。①使徒保罗以亚伯拉罕为例来说明基督
信仰之本质。② 亚伯拉罕按一般说来已经不能再希望有子孙了。
但是，耶和华特别恩待他，允许他有子孙。亚伯拉罕不管自然秩序
怎样，相信这个允许。这样，这个信仰就也成了他的义行，成了他
的功绩；因为，要把某种跟经验——至少是合乎理性的、合乎规律
的经验——相矛盾的东西当作确实可靠的东西而接受下来，是需
要高度的想象力的。但是，在这里，这个属神的允许，其对象又是
什么呢?便是子孙：属人的愿望之对象。并且，信耶和华的那个亚
伯拉罕，究竟信仰些什么呢?乃是信仰一位能够满足一切属人的
愿望的全能者。“耶和华岂有难成的事吗?”③
其实我们又何必要以远古的亚伯拉罕为例呢?我们可以更近
一些地看到最有力的证明。奇迹给饥饿者以食物，治愈了天生的
瞎子、聋子、瘫子，拯救人脱离生命的危险，甚至也在死人的亲属的
请求下使死人复活。④可见，奇迹满足了属人的愿望；这些愿望，
虽然自在地并不是、但就其哀求奇迹威力或奇迹般的帮助这一点
而论却确是贪得无厌的、超自然主义的愿望。但是，奇迹有别于属
① 参阅马克思(笔名：非柏林人)的《路德是斯特劳斯和费尔巴哈的仲裁人》,见
1956年人民出版社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译者
② 见《罗马书》,第4章。——译者
③《创世记》,第18章第14节。——著者
④ 所述六个奇迹，可参阅《新约》下列章节：《马可福音》,第6章第37-44节；《约
翰福音》,第9章第1—7节；《马可福音》,第7章第32—55节：《马可福音》,第2章第
3—5节；《马可福音》,第4章第35—39节；《约翰福音》,第11章第1-44节。——译者第十四章 信仰之秘密——奇迹之秘密
人的愿望与需要之符合于自然的和符合于理性的满足方式，因为
奇迹是以与愿望之本质相适应的方式、以最值得愿望的方式来满
足人的愿望的。愿望根本不理会什么限制、规律、时间；它想立时
三刻就得到满足。看!奇迹跟愿望一样迅速。奇迹即时地、一下
子地、毫无阻碍地实现了属人的愿望。病人复元，这并不是奇迹；
但是，病人在一声命令下就立刻复元，那就是奇迹之秘密了。奇迹
活动跟自然与理性之活动的区别，并不在于其所产生出来的产物
或客体有所不同，而是仅仅在于方式方法的不同；因为，假如奇迹
威力真的实现了某种绝对新的、从未发生过的、从未表象到过的、
从而也是无可设想的东西，那它也许就被证实为本质上另外的并
且又是客观的活动了。但是，既然奇迹活动就本质、内容而言是属
自然的、感性的，仅仅就方式或方法而言才是超自然的、超感性的，
那么,这种活动就仅仅只是幻想或想象力了。所以，奇迹之威力，
不外就是想象力之威力。
奇迹活动乃是一种目的活动。对已死的拉撒路的眷恋，他家
属的重新占有他的愿望，乃是奇迹式的唤醒之动机；唤醒这一个行
为，本身便是这个愿望、目的之满足。当然，奇迹之发生乃是“为了
荣耀上帝，使上帝的儿子由此而得到荣耀”,但是，拉撒路的姊姊对
主所说的“主啊，你所爱的人病了”①以及耶稣所流的眼泪，就使奇
迹有了属人的起源与目的。意思就是：对于甚至能够将死人唤醒
①《约翰福音》,第11章第3、4节。——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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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个威力来说，没有一种属人的愿望是不可成全的。①并且，儿
子的荣誉正在于他被认为、被尊崇为能够做一切人所不能做的、但
愿望能够做的事的存在者。众所周知，目的活动描出一个圆：在终
端处又回到其始端。但是，奇迹活动与通常的目的实现不同，它不
借手段而实现目的，它促使愿望及其实现直接统一起来，从而，虽
然它也描出了一个圆，但这个圆却不是由曲线形成的，而是由直
线、最短的线形成的。一个由直线形成的圆，乃是奇迹之数学上的
喻例和肖像。所以，既然说想以直线来形成一个圆是极其可笑的，
那么,同样，想在哲学上论证奇迹，就也是极其可笑的。对于理性
来说，奇迹是无谓的、不可设想的，就像木质的铁、无圆周的圆一样
地不可设想。在议论奇迹是否可能发生以前，最好还是先来指出
奇迹、也即不可设想的事是否能够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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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感性事件，从而也就是借着那些钻矛盾之空子的感性表象来
人之所以会想象奇迹是可设想的，便因为他把奇迹表象成为
欺骗自己的理性。例如，水转变成酒这个奇迹，不外乎说明水就是
酒，不外乎说明两个绝对相互矛盾的宾词或主词之统一；因为，在
行奇迹者的手中，这两样东西毫无区别；转变，只不过是自相矛盾
①“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唤醒一个死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对基督我主来说，却不
仅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基督行此事，乃是为了证明和标明，他
能够并且愿意将其从死里面拯救出来。他并不是任何时候和对任何人都行这事的……
他只要行几次就足够了，他要等到末日才遍行此事。”(路德，第16卷，第518页)所以，
奇迹之积极的、本质的意义，乃在于属神的本质不外就是属人的本质。奇迹确证了教
义，使人目睹无疑。怎样的教义呢?正就是这样的教义：根据它，上帝是人的救主，是救
人脱离一切困境的拯救者，也就是说，是一个跟人的需要和愿望相适应的也即属人的存
在者。神人(Gottmensch)用言语来表白的，奇迹就用行为亲眼目睹地加以证实。—
著者第十四章 信仰之秘密——奇迹之秘密
的东西的这种统一之感性显现。但是，转变却掩饰了矛盾，因为
“变化”这个属自然的观念潜入其中。然而，奇迹并不是逐渐的、属
自然的、所谓有机的转变，而是绝对的、无形的转变——纯粹的无
中创有。在充满着秘密和宿命的奇迹场合下，在使奇迹成为奇迹
的那种场合下，水突然地、无可识别地就是酒了。其实，这也就好
比铁就是木头或某种木质的铁。
所以，奇迹行为——而奇迹乃是瞬时的行为——绝不是可设
想的，因为，它扬弃了可设想性之原则。但是，奇迹行为同样也不
是感性之对象，同样也不是现实的或仅仅可能的经验之对象。奇
迹是想象之事，而正因为这样，就使人感到乐意，因为，既然幻想为
心情扫除了一切讨厌的界限、法则，使人的主观愿望的直接而无限
的满足成为人自己的对象，①那么,幻想就是跟心情相适应的活动
了。使人感到乐意，这乃是奇迹的本质属性。虽然奇迹在表现出
一种毁灭一切的威力——幻想之威力——时也给人以不可思议、
惊心动魄的印象，但是，这种印象仅仅在行奇迹的片刻才存在，至
于存留下来的、本质的印象，却还是乐意的。虽然在所爱的死人被
唤醒时周围的亲友对使死人变成活人的非常的、全能的力量感到
惊恐，但是，就在这同一瞬间——因为，奇迹威力之作用是再快也
没有的了——,当他复活过来，当奇迹已完成了的时候，亲友们就
已经拥抱复活者，欢喜得流下了眼泪，把他领回家中，欢天喜地地
① 虽然是不言自明的，但我还是想提一下。这种满足，就其被束缚于宗教、被束
缚于对上帝的信仰而言，当然是有限的。但这种限制其实不是什么限制，因为，上帝本
身就是属人的心情之无限的、绝对地得到满足的、于自身之中得到满足的本质。
——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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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宗教之真正的即人本学的本质
庆祝一番。奇迹来自心情，又归回到心情。关于奇迹的来自心情，
也可以从叙述中看到。只有令人乐意的叙述，才是适当的叙述。
谁会觉察得到，在关于唤醒拉撒路这个最大的奇迹的叙述中，有着
令人乐意的、愉快的传说语气呢?①然而，正像前面已经指出的那
样，奇迹之所以令人乐意，乃正是由于它不费吹灰之力就满足了人
的愿望。劳动是无情的、非信仰的、唯理主义的；因为，在这里，人
使他的生存依赖于目的活动，而目的活动本身却又需凭借于对客
观世界的直观。可是，心情根本就不考虑什么客观世界；它从来不
越出和超出自己；它在自身中自得其乐。心情欠缺教养之要素，欠
缺自我异化这北方型的原则。古典的精神，教养之精神，乃由法则
来限制自己，由对世界的直观、由事物本性之必然性、真理性来规
定感情和幻想，是客观的精神。随同基督教的产生，就有无限的、
放纵的、浮夸的、超自然主义的主观性代替了这种精神。就最内在
的本质而言，这是跟科学、教养之原则相对立的原则。② 随着基督
教的产生，人对于钻研世界、宇宙，既丧失了意向，又丧失了能力。
只要有纯真不假的、本来面目的、毫无顾虑的基督教存在，只要基
督教还是一个活的、实践的真理，那就有实在的奇迹发生，并且也
必然发生，因为，对死的、历史的、过去的奇迹的信仰，本身就是一
种死了的信仰，是不信之萌芽，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这种信仰表
① 旧教之传说——当然只是指其中较好的、真正令人乐意的传说——,可以说只
是那已经在这种新约式的叙述中占统治地位的基本语调之回声而已。人们确实可以把
奇迹定义为宗教幽默。旧教特别从奇迹的这个幽默的方面来发展奇迹。——著者
② 这话有一个通俗的证明：基督教之最大特征便在于它认为，只有《圣经》之语言
而不是某个索伏克里斯或柏拉图之语言，只有不明确、无规律的心情语言而不是艺术与
哲学之语言，才是而且今天还是圣灵之语言、启示。——著者第十四章 信仰之秘密——奇迹之秘密
明，对奇迹的不信最初只能这样胆怯地、不真实地、不自由地流露
出来。但是，什么地方有奇迹发生，在那里，一切明确的形态就都
消逝在幻想与心情之迷雾中；在那里，世界、现实就不再是真理，在
那里，只有行奇迹的、合乎心意的，也即主观的本质才被认为是真
正的、实在的本质。
对于单纯心情的人来说，用不到他自己愿意和知道，想象力就
已经直接是支配着他的那种至高活动了；而作为至高的活动，就也
成了上帝的活动，成了创造性的活动。对他来说，他自己的心情乃
是直接的真理和权威；他把心情看得多么真——对他来说，心情是
最真的、最本质的，他不能从自己的心情中抽出来，不能逾越自己
的心情—,他也就把想象看得多么真。幻想或想象力(二者虽然
自在地有所区别，但在这里并不认为它们是有区别的)之对于他，
完全不同于对于我们理智人，因为我们理智人把幻想看作是主观
的直观，是有别于客观的直观的。幻想，是跟他自己、跟他的心情
直接合而为一的，并且，就其跟他的本质合而为一而言，乃就是他
的本质的、客观的、必然的直观。诚然，对我们来说，幻想是一种任
意的活动；但是，对于那些并没有把教养、世界观之原则吸收到自
身中来并且仅仅在自己的心情中生活着和活动着的人来说，幻想
就是一种直接的、不由自主的活动了。
诚然，在今天，许多人都把由心情和幻想来解释奇迹看作是肤
浅的。但是，应当回想一下这样的时代：在那时，人们还信仰着活
的、具体的奇迹；在那时，外于我们的事物之真理性和实存还不是
什么被神圣化了的信条；在那时，人们还是如此地脱离世界观而生
活着，以致他们每天都等候着世界的没落；在那时，他们还只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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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宗教之真正的即人本学的本质
活在天国之令人欣喜若狂的远景和希望之中，也即生活在想象之
中——因为，天国可以任意设想，至少，它是为他们而存在的，而既
然他们还在地上，那它就只存在于想象力之中了；在那时，这个想
象并不是想象，而是真理，甚至是永恒的、唯一存在着的真理，并不
是无事可做的、闲散的慰藉，而是实践的、对行为予以规定的道德
原则，而人们甘愿把现实的生命、现实的世界及其一切荣华都为了
这个原则而牺牲。这样回想一下，就不会把心理学上的解释说成
为是肤浅，而反而会认识到自己这样的说法倒是肤浅的。有人反
驳说，这些奇迹乃发生在或应当是发生在众人的眼前。其实，这也
不是什么有力的反驳：在当时，没有一个人神志清醒，所有的人都
充满着浮夸的、超自然主义的表象和感情，同一个信仰、同一个希
望、同一个幻想施灵感于所有的人。但是，谁不知道，也有共同的
或同种的梦，也有共同的或同种的幻象——在那些属心情的、局限
于自身的、关系密切的个体中间，更多这种情形——呢?恐怕毕竟
有人不知道。如果说由心情和幻想来解释奇迹是肤浅的，那么,肤
浅这个罪名就不应当落在解释者头上，而是应当归咎于对象本身，
也即归咎于奇迹；因为，原形毕露，则奇迹只不过是幻想之魔力，这
种魔力，毫无矛盾地满足一切心愿。①[X-XV]
① 实际上，许多奇迹原来都具有物理学或生理学的根据的。但是，在这里，我们
只讨论奇迹的宗教意义以及奇迹的来源。——著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