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回教⽂化及其哲学
东罗马帝国,⾮洲和西班⽛所遭受的⼊侵与北⽅蛮族对西欧的⼊
侵在以下两个⽅⾯有所不同:⼀、东罗马帝国延续到公元1453年,久
于西罗马帝国将近⼀千年;⼆、东罗马帝国的主要⼊侵者是回教徒,
他们在征服东罗马之后并未改信基督教,⽽是发展了他们独⾃的⼀种
重要⽂明。
回教纪元所由开始的海纪拉(Hegira)①起于公元622年;⼗年后
穆罕默德逝世。他死去后不久,阿拉伯⼈⽴即开始征战,他们进展得
异常迅速。在东⽅,叙利亚于公元634年遭受⼊侵,并于两年内全⾯屈
服。公元637年波斯遭受⼊侵于公元650年全⾯被征服。公元664年印度
遭受⼊侵;公元669年君⼠坦丁堡被围(公元716—717年重新被围)。
指向西⽅的进军并不这样突然。埃及被攻陷于公元642年,迦太基则⼀
直到公元697年才被攻陷。西班⽛除了西北部⼀个⼩⾓落之外,于公元
711—712年间也被攻略。指向西⽅的扩张(除西西⾥和南部意⼤利之
外)因回教徒于公元732年图尔⼀役之败北⽽陷于停顿,这时正值先知
穆罕默德死后⼀百年整。(最后攻陷君⼠坦丁堡的奥托曼、⼟⽿其⼈
属于较后的时期,与我们现在所涉及的时代⽆关。)
① 海 纪 拉 指 穆 罕 默 德 由 麦 加 ( Mecea ) 之 逃 往 麦 地 那
(Medina)。
当时有许多情况便利了这次扩张。波斯和东罗马帝国皆因其长期
的战争⽽陷于疲弊。叙利亚⼈,系奈斯脱流斯教派,久已苦于天主教
的迫害,但回教徒却容忍⼀切纳贡输捐的各派基督徒。同样,在埃及
⼈⼜中占⼤多数的⼀性论者,也都欢迎了⼊侵者。在⾮洲,阿拉伯⼈
与⼀向未被罗马完全制伏的贝贝尔⼈缔结了联盟。阿拉伯⼈同贝贝尔
⼈联合起来进犯西班⽛,他们在那⾥获得了久为西哥特⼈所迫害的犹
太⼈的援助。
先知穆罕默德的宗教是⼀个单纯的⼀神教,没有夹杂上三位⼀体
和基督化⾝等精微的神学。不但先知穆罕默德没有⾃命为神的要求,就连他的追随者们也没有替他作过这样要求。他恢复了犹太⼈禁⽌供
奉雕刻偶像的戒命,并禁⽌饮酒。忠诚信徒的义务在于为伊斯兰教尽
多地征服世界,但却不许对基督徒、犹太⼈或拜⽕教徒加以迫害,
——可兰经中称他们为“圣经之民,”也就是说,他们是遵奉⼀经教导
之⼈。
阿拉伯的⼤部分是沙漠,其⽣产越来越不⾜以供应其⼈⼜的需
要。阿拉伯⼈最初的⼀些征战只是为了劫掠,只有当他们体验到敌⼈
的软弱⽆能以后才转为长期的占领。突然间,⼤约有⼆⼗年光景,在
沙漠边缘上惯于艰苦⽣活的这些⼈,竟然发现他们⾃⼰变作了世界上
某些最富饶地区的主⼈,他们不但得以享受各种奢华,并且获得了古
代⽂明所有精致的遗产。但他们却⽐⼤多数北⽅蛮族更好他抗拒了这
种变⾰的诱惑。由于他们在得国时未经多⼤残酷的战争,因⽽很少破
坏,在民政上也⼏乎是原封未动。波斯与拜占庭帝国在民政⽅⾯原来
已有⾼度的组织。阿拉伯部族最初对于民政的复杂性⼀概⽆所理解,
于是他们不得不让那些在原机构负责的⽼⼿继续服务。他们当中的⼤
部分⼈并未表现他们不屑于为他们的新主⼈服务。这次变动当真使得
他们的⼯作更加容易了,因为课税有了很⼤减轻。⼀般民众,为了逃
避贡赋遂⼤批地抛弃基督教⽽改信伊斯兰教。
阿拉伯帝国是哈⾥发统治下的⼀个绝对君主制国家。哈⾥发不但
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继承者,同时也继承了他许多圣洁。哈⾥发的职位
名义上是由选举决定的,然⽽不久就变成了世袭。延续⾄公元750年为
⽌的第⼀个王朝,乌玛亚德王朝,是由⼀批纯粹出于政治理由承认穆
罕默德教义的⼈们所创⽴,他们⼀直反对那些忠实信徒中较为狂热的
分⼦。阿拉伯⼈,虽然以⼀新兴宗教的名义征服了世界上⼤部分⼟
地,却不是⼀个很虔诚的民族;他们征战的动机与其说出于宗教,不
如说出于劫掠和财富。正是因为他们缺乏狂热精神,所以⼀⼩撮战⼠
竟能⽐较顺利地统治了⽂明⽔平较⾼的、信奉不同宗教的⼴⼤⼈民。
波斯⼈与此相反,从最早的年代起,便有着极其深厚的宗教⼼和
⾼度的思辨性格。他们在改信回教以后,便从伊斯兰教中创出许多为
先知穆罕默德及其亲属所意想不到的、更加有趣的、更加宗教的和更加哲学的因素。⾃从穆罕默德的⼥婿阿利于公元661年逝世之后,回教
徒分成桑尼和释阿两派。前者是较⼤的⼀派;⽽后者则追随阿利、并
认为乌玛亚德王朝是篡位者。波斯⼈⼀直属于释阿派。⼤半出于波斯
⼈的影响,乌玛亚德王朝终于被推翻,并为代表波斯利益的阿拔西王
朝所接替。这次政变以⾸都之由⼤马⼠⾰迁往巴格达为标帜。
在政治⽅⾯,阿拔西王朝⽐以前的乌玛亚德王朝更多地偏向于狂
热派。虽系如此,他们并未统⼀整个帝国。乌玛亚德皇室中的⼀⽀避
开了⼤屠杀⽽奔往西班⽛,并在那⾥当了合法的统治者。于是,西班
⽛便从那时起独⽴于其余回教世界之外。
阿拔西王朝初期,哈⾥发的地位臻于极盛。他们中间最著名的⼀
个哈⾥发是哈伦·阿尔·拉细德(死于公元809年)。他与查理曼⼤帝和
⼥皇伊琳同时,通过《天⽅夜谭》,他成了⼈所共知的传奇⼈物。他
的宫廷是⼀个奢华,诗⽂,和学术的燦烂中⼼;他的收⼊庞⼤⽆匹;
他的帝国西起直布罗陀海峡东达印度河。他的意志是绝对的;他⾝边
经常伴随着刽⼦⼿,只要他⼀颔⾸,刽⼦⼿便⽴即执⾏其职务。然
⽽,这种盛况却未持续多久。他的继承者在以⼟⽿其⼈构成其军队主
⼒⼀事上犯了错误,⼟⽿其⼈是不驯服的,不久他们便使哈⾥发变为
⼀个⽆⾜轻重的傀儡;当军队对他感到厌烦,他便随时有被刺瞎眼
睛,或遭到杀害的危险。尽管如此,哈⾥发统治却延续下来;公元
1256年阿拔西王朝末⼀代的哈⾥发同⼋⼗万巴格达市民⼀起遭到了蒙
古⼈的屠杀。
阿拉伯⼈在政治社会制度⽅⾯,以及其他⼀些⽅⾯的缺点是和罗
马帝国的缺点类似的。由于君主专制政体与⼀夫多妻制的结合,每当
⼀个统治者死去,便经常导致⼀场王朝战争,最后并以这个统治者的
⼀个王⼦的胜利和其他王⼦的悉遭刑戮为终局。主要由于战胜的结
果,⽽产⽣了⽆数奴⾪;因⽽不时发⽣危险的奴⾪叛乱。尤其因为哈
⾥发王国位于东⽅和西⽅的中间地带,所以它的商业获得了极⼤的发
展。“不仅掌握到巨⼤的财富,产⽣⼀种对奢侈品有如中国丝绸,和北
欧⽪⽑的要求,⽽且贸易,也由于特殊情况有所促进:例如回教帝国
轸域的辽阔,阿拉伯语⾔作为世界语的普及,在回教伦理体系中给予商⼈的崇⾼地位等;我们记得先知穆罕默德本⼈曾作过商⼈,又他去
麦加朝圣的途中也曾称赞过经商,”①这种商业有如军队的统辖,有赖
于阿拉伯⼈承继于罗马和波斯的⼤规模公路。他们不象北⽅的征服者
那样竟然听凭这些公路崩坏失修。虽然如此,帝国还是逐渐分崩离析
了——西班⽛、波斯、北⾮和埃及相继分裂出去从⽽获得完全或近于
完全的独⽴。
①《剑桥中世纪史》,第4章,第286页。
阿拉伯经济最出⾊的⼀⾯是农业,由于他们居住在缺⽔的地⽅,
因此,特别擅长于灌溉。直⾄今⽇西班⽛农业还受到阿拉伯⼈⽔利⼯
程的实惠。
回教世界独特的⽂化,虽起源于叙利亚,却随即盛⾏于东西两
端:波斯与西班⽛。叙利亚⼈,在征服期间是亚⾥⼠多德的赞美者,
奈斯脱流斯教派重视亚⾥⼠多德过于柏拉图,柏拉图是为天主教徒所
喜爱的哲学家。阿拉伯⼈最初从叙利亚⼈获得希腊哲学的知识,因
⽽,从⼀开始,他们便认为亚⾥⼠多德⽐柏拉图更为重要。虽系如
此,他们所理解的亚⾥⼠多德,却披上了新柏拉图主义的外⾐。⾦第
(约死于873年),这个⾸次⽤阿拉伯⽂写哲学的⼈,同时也是阿拉伯
⼈出⾝的唯⼀著名哲学家,翻译了普罗提诺所著《九章集》的⼀部
分,并以《亚⾥⼠多德神学》的名义刊⾏了他的翻译,这给阿拉伯⼈
关于亚⾥⼠多德的观念带来了很⼤混乱。阿拉伯哲学界⾃此历时达数
世纪之久才得以克服这种混乱。
当时在波斯,回教徒与印度有了接触。在⼋世纪时他们从梵⽂书
籍中获得了天⽂学的初步知识。⼤约在公元830年,穆罕默德·义本·莫
撒·阿勒-花拉兹⽶,⼀个梵⽂数学天⽂学书籍的翻译家,刊⾏了⼀本
以后在公元⼗⼆世纪译成拉丁⽂,名叫《印度记数法》的书。西⽅正
是从这本书中最初学得我们称为“阿拉伯”数字的东西,其实这是应该
叫作“印度”数字的。这⼈又写了⼀本关于代数学的书,到公元⼗六世
纪为⽌,这本书曾被西⽅⽤为教科书。
波斯⽂明在智⼒和艺术⽅⾯⼀直是令⼈赞羡的。但⾃从⼗三世纪
遭受蒙古⼊侵后便⼀蹶不振了。奥马·卡雅姆是我所知的唯⼀诗⼈兼数学家,于公元1079年改订过历法。奇怪的是,他最要好的朋友竟是暗
杀党的创始⼈,享有传奇式令名的“⼭嶽⽼⼈”。波斯⼈是伟⼤的诗
⼈:菲尔杜锡(约⽣于941年),是《莎那玛》的作者,凡读过他的作
品的⼈,都说他与荷马相匹敌。作为神秘主义者波斯⼈也很出⾊,但
其他回族却不是这样。现尚存在的苏菲派可以有很⼤⾃由来神秘地和
寓意地解释正统教义;该派或多或少带些新柏拉图主义的意味。
希腊影响最初传到回教世界,是经由奈斯脱流斯教派,但他们的
世界观却绝对不是纯粹希腊式的。公元481年他们在埃德撒的学校为东
罗马皇帝芝诺所封闭;以后其学者遂迁往波斯,并在那⾥继续他们的
⼯作,但也不⽆受到波斯影响。奈斯脱流斯教派重视亚⾥⼠多德只是
为了他的选择,起初阿拉伯哲学家,认为最重要的也就是他的逻辑。
嗣后,他们也学习了他的著作《形⽽上学》和《灵魂论》。阿拉伯哲
学家⼀般说来是百科全书式的:他们对于炼⾦术,占星术,天⽂学,
动物学,以及对于举凡我们可以称为哲学的知识都感觉兴趣。他们被
狂热与顽迷的群众以怀疑的眼光注视着;他们的安全(当他们安全的
时候)多亏那些⽐较开明的王⼦的保护。
值得我们特别注意的,有两位回教哲学家:⼀是波斯⼈阿维森
纳,⼀是西班⽛⼈阿威罗伊。前者闻名于回教徒,后者则闻名于基督
教徒中间。
阿维森纳(伊本·西纳)(公元980—1037年)的⼀⽣是在⼈们通
常认为只能在诗⾥才有的那类地⽅中度过的。他⽣于波卡拉,⼆⼗四
岁时去到基⽡,“荒漠中寂寞的基⽡”——以后去到克拉桑——“寂寞的
克拉斯姆海岸”。他在伊斯巴汗教了⼀个时期的医学和哲学,以后便定
居在德⿊兰。他在医学⽅⾯甚⾄⽐在哲学⽅⾯更为知名,不过他对盖
兰医学并没有什么增益。从公元⼗⼆世纪到公元⼗七世纪,他⼀直被
欧洲⼈视为医学的导师。他并不是⼀个圣洁的⼈物,事实上,他⾮常
嗜酒与好⾊。他受到正统教派的猜忌,但由于他的医术关系却结交了
⼀些君王。他曾因⼟⽿其雇佣兵的敌意,不时遇到⿇烦;有时他躲避
起来,但有时又被投在监狱⾥。他著了⼀部百科全书,由于神学家们的敌意在东⽅⼏乎被湮没,但在西⽅,由于这本书的拉丁⽂译本却颇
具影响。他的⼼理学具有⼀种经验主义的倾向。
他的哲学⽐他的回教哲学家前辈更多接近于亚⾥⼠多德和更少接
近于新柏拉图主义。他象后期的基督教经院哲学家那样,曾专⼼于共
相的问题。柏拉图说诸共相先于万物⽽存在。亚⾥⼠多德有两种见
解,当他⾃⼰思想时他有⼀种见解,反驳柏拉图时又有⼀种见解。这
就使得亚⾥⼠多德在注释家前成了⼀个理想的对象。
和阿勒贝尔图斯·马⾰努斯所重述:“思维导致形式的⼀般性”从这
个公式上来看,⼈们可以设想他不相信,离开思维的共相。然⽽这种
看法也还失之于单纯。类概念——亦即共相——据他说,同时在万物
之前,在万物之中和在万物之后。他对此做了以下的解释。在上帝的
理解中,类概念存在于万物之前。(譬如,上帝决定创造猫,这就需
要上帝应有“猫”的观念,因⽽在这⽅⾯来说,这观念是先于个别的猫
的。)类概念存在于万物之中,存在于⾃然的事物之中。(当猫已被
创造,猫性便存于每只猫之中。)类概念存在于万物之后,存在于我
们的思维之中。(当我看到许多猫,我们注意到它们彼此之间的类似
性,并得到了“猫”这⼀普遍概念。)这种见解显然是有意调解各种不
同的理论。
阿威罗伊(伊本·拉释德)(公元1126—1198)与阿维森纳不同,
⽣活在回教世界的另⼀端。他诞⽣在克尔多巴,他⽗亲与祖⽗都在那
⾥做过审判官;⽽他⾃⼰也做过审判官,最初在塞⽐耶,以后在克尔
多巴。起初他研究神学和法律学,后来又研究医学,数学,和哲学。
有⼈认为他能分析亚⾥⼠多德的著作,⽽推荐他到“哈⾥发”,阿部·雅
库布·优苏夫那⾥供职(然⽽他却似乎不懂希腊⽂)。这位统治者很宠
信他;公元1184年任命他做他的御医,不幸这位患者却于⼆年后去世
了。他的继承⼈雅库布·阿勒-曼绪,继续⽗亲眷顾阿威罗伊有⼗⼀年
之久;其后由于正统教派之反对这位哲学家⽽⼤吃⼀惊。他⾰掉了他
的职位。起初把他放逐到克尔多巴附近的⼀个⼩地⽅,继又把他放逐
到摩洛哥。时⼈控告他不惜牺牲真正的信仰以从事古代哲学的发展。
阿勒-曼绪对此发出了⼀道布告晓谕说:上帝已命令为那些妄想单凭理性就能导致真理的⼈备好地狱的烈⽕。于是把所有涉及逻辑和形⽽
上学的书尽都付诸⼀炬。①
①据说阿威罗伊在死前不久再度获得宠信。
不久以后,西班⽛境内摩尔⼈的领域由于基督徒的攻略⼤为缩
减。西班⽛境内的回教哲学与阿威罗伊同时告终;回教世界中其他地
区的严格的正统教义扼杀了哲学的思辨。
针对控告阿威罗伊违背正统教义⼀事,宇伯威克②曾卓有风趣地
替他进⾏过辩解——也许有⼈会说,这样的事应该留给回教徒去作决
定。宇伯威克指出,按照神秘主义者的说法,可兰经中的每⼀章节都
有七重、七⼗重或七百重解释,字⾯上的意义只是为了愚昧的俗⼈。
按此,⼀个哲学家之教训似⽆法与可兰经有所冲突;因为在七百重不
同解释之中⾄少必有⼀重解释理应适合这⼀哲学家的主张。然⽽在回
教世界中,那些愚昧的⼈则似乎总是反对超出可兰经知识范围以外的
⼀切学问;即便没有什么异端可供指责,情况也还是危险的。神秘主
义者的观点,即⼈民群众应按可兰经字⾯解释⾏事,⽽聪明⼈则⽆需
如此,是很难赢得⼴⼤群众承认的。
②德国哲学史家(1826—71)。——译者
阿威罗伊曾致⼒于改进阿拉伯⼈对亚⾥⼠多德的解释。这种解释
在过去曾过分地受到新柏拉图主义的影响。他给亚⾥⼠多德以⼀种对
待⼀个宗教创始者般的崇敬——甚⽽远远超过阿维森纳给予亚⾥⼠多
德的崇敬。他认为上帝的存在可以借着独⽴于启⽰的理性加以证明,
这种见解也曾为托马斯·阿奎那所主张。论及灵魂不死时,他似曾紧紧
地依附于亚⾥⼠多德,主张灵魂不是不死的,⽽智性(努斯)是不死
的。然⽽这并不⾜保证个⼈的灵魂不死,因为知性虽表现于不同的个
⼈之中,但它却是同⼀的。这种观点⾃然受到了基督教哲学家的驳
斥。
阿威罗伊,虽是⼀个回教徒,却象后期⼤多数回教哲学家⼀样,
并不是严格的正统教派。当时有⼀个纯属正统教派的神学家团体,他
们反对⼀切哲学,并认为哲学有害于信仰。这个团体中有⼀个名叫阿
勒嘎则勒的哲学家他写过⼀本叫作哲学家的毁灭的书,书中指出,既然所有必要的真理都载于可兰经内,因⽽便再也⽆需独⽴于启⽰之外
的哲学思辨。阿威罗伊写了⼀本答复他的书名叫毁灭论的毁灭。阿勒
嘎则勒所特别拥护并⽤来反对哲学家的教条是:时间中的世界创⾃虚
⽆;神的诸属性的实在性;以及⾁体的复活。阿威罗伊认为宗教在⽐
喻的形式中包含着哲学的真理。这种说法特别适⽤于创世,他从他的
哲学的⽴场给创世以⼀种亚⾥⼠多德式的解释。
阿威罗伊在基督教哲学中⽐在回教哲学中更为重要。在回教哲学
⾥他是个终结;但在基督教哲学⾥他却是个开端。公元⼗三世纪他的
著作已被⽶凯尔·司各脱译成拉丁⽂,由于他的作品属于公元⼗⼆世纪
后半期,这是令⼈惊奇的。在欧洲他的影响是很⼤的,这影响不仅体
现于经院哲学家当中,同时也体现于许多否认灵魂不死被称为阿威罗
伊主义者的⾮专业性⾃由思想家当中。在职业哲学家当中,特别仰慕
他的⼈起初多为弗兰西斯教团僧侣和巴黎⼤学中的⼀些⼈。但这个专
题却要待在以后的章节⾥加以叙述。
阿拉伯哲学作为独创性思想是不重要的。象阿维森纳和阿威罗伊
等⼈主要都是注释家。总地说来,⽐较有体系的阿拉伯哲学家们的见
解在逻辑和形⽽上学⽅⾯⼤部分来⾃亚⾥⼠多德和新柏拉图主义者,
在医学⽅⾯来⾃盖伦,在数学和天⽂学⽅⾯来⾃希腊和印度,⽽在⼀
些神秘主义者当中,其宗教哲学⾥还夹杂着⼀些古代波斯的信仰。阿
拉伯作家仅在数学和化学⽅⾯表现某些独创性——在后者也还是研究
炼⾦术时偶然遇到的结果。⿍盛时期的回教⽂明在美术和许多技术⽅
⾯是值得称赞的,但在理论问题上没有显⽰出独⽴思辨的才能。作为
⼀个传导者,它的重要性是不容给予过低评价的。古代和近代欧洲⽂
化中间穿插了⼀段⿊暗时期。回教徒和拜占庭⼈虽缺乏⽤以⾰新的智
⼒却维护了⽂明的⼯具——教育,书籍,和治学的闲暇。当西欧摆脱
野蛮状态的时候回教徒与拜占庭⼈都曾给西欧以刺激——回教⼈主要
于公元⼗三世纪,拜占庭⼈主要于公元⼗五世纪。在两种情况下,这
刺激都产⽣了胜过传导者⾃⾝所创造的新思想——⼀是经院哲学,⼀
是⽂艺复兴(当然⽂艺复兴还有其它原因)。在西班⽛的摩尔⼈与基督徒之间,犹太⼈形成了有⽤的⼀环,在
西班⽛有许多犹太⼈,当西班⽛重新被基督徒征服时,他们继续留住
下来。因为他们既通晓阿拉伯⽂,又被迫学会了基督徒所使⽤的语
⾔,因⽽他们便能胜任种种翻译⼯作。在⼗三世纪中,另⼀种渗透⽅
式是由于回教徒对亚⾥⼠多德主义者的迫害⽽产⽣的,这种迫害使得
摩尔的哲学家们向犹太⼈那⾥避难,尤其是避难于普罗望斯地⽅。
西班⽛的犹太⼈中出现了⼀位重要的哲学家,迈蒙尼德斯。他在
公元1135年⽣于克尔多巴,三⼗岁时去到开罗,并在那⾥度过了余
⽣。他⽤阿拉伯⽂写作,但不久即被译成希伯来⽂。可能是由于皇帝
弗⾥德⾥希⼆世的要求,他的著作于他死后的⼏⼗年内又被译成拉丁
⽂。他给失掉信仰的哲学家们写了⼀本名叫《迷路者指南》的书。其
⽬的在于调和亚⾥⼠多德哲学和犹太神学。亚⾥⼠多德是尘世的权
威,启⽰则是天上的权威。但哲学和启⽰在有关上帝的认识中是殊途
同归的。真理的追求是⼀项宗教的义务。占星术遭到了摈斥。摩西五
经不该总以字⾯上的意义来解释;当字⾯意义与理性相抵触时,我们
应该寻求⼀种寓⾔性的解释。他反对亚⾥⼠多德,主张上帝不仅创造
了形式,⽽且也从⽆中创造了内容。他写了⼀篇概述《蒂迈欧篇》的
⽂章(他只读了该书的阿拉伯⽂译本)。在某些点上他喜欢这本书⽐
喜欢亚⾥⼠多德更多。上帝的本质是不可知的,因为上帝超越了⼀切
⾔语所能表达的完善。犹太⼈认为他是异端,甚⽽唆使基督教教会的
权威者来攻击他。有⼈认为他影响了斯宾诺莎,但这是⼗分可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