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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1】 下面让我们开始谈一谈另一个被公认的原理,那就是在伦理方面有三类须避免的事情:邪恶、不自制和兽性。与这三者相反,其中的两类是显然可见的,这就是我们称为德性和自制的品质。与兽性相反最合适不过的是超人的德性或某种英雄和神性的品质。正如荷马关于赫克托尔对普利亚姆所作的评价,他是极其勇猛的:
这个人似乎是神的后裔,
而非凡人所生。
正如人们所说,有了超人的德性,人就成为神。这样的品质与兽性显然是对立的。神之没有德性正如兽之既没有邪恶也没有德性一样。神的品质比德性更加荣耀,兽性则与邪恶不是同种的。所以,人很少是神圣的,斯巴达人只有在赞扬极好的人时,才习惯说:这个人是神。可见在人们中兽性是极少的,而大多是在蛮族之中。有些人也由于疾病和伤残而成为兽性的。我们也把其罪恶超过了常人的那些人称为兽性。对于这种习性我们以后再加讨论,至于邪恶在前面已经说过了。现在让我们说一说不自制和无耐性、自制和忍耐。这些品质中,不能把任何一种看作和德性与邪恶相等,同时,也不能把它们看作是在种上不同的东西。如其他问题一样,在这里也是先要把各种现象摆出来,并且开始讨论其疑难之所在,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指出有关感受的一切公认的意见。如若困难解决了,公认的意见被接受了,即或不是全部,也是那些最主要的,那么问题也就得到了充分的说明。
人皆尽知,自制和忍耐是好事情,应受到赞扬,而不自制和无耐性不是好事情,应受到责备。有自制力的人能坚持他通过理性论断所得的结论,而无自制力的人,为情感所驱使,去做明知道的坏事。有自制力的人服从理性,在他明知欲望是不好的时,就不再追随。人们认为,一个有自制力的人既能自制又能忍耐。至于对一个能忍耐的人,有些人认为全都是自制,有些人则另有不同的意见。有的人认为放纵就是不自制,不自制也就是放纵,有些人则认为这是两件事情。有人说,一个明智的人是不会不自制的,然而有时候明智的人虽然聪明,但不能自制。此外,有些人则认为在忿怒、荣誉和收益方面是不能自制的。
这一些就是人们所提的种种看法。
【2】 问题的困难在于,一个人何以判断正确,却又不能自制呢?人们说,一个有真正知识的人是不会这样的,如果有了真正的知识那就令人奇怪了。正如苏格拉底所说,一个人为他物所掌握,像奴隶般地被牵着走。苏格拉底终生和这种说法作斗争,而认为不存在不自制,因为这种行为不是出于最善事物的判断,而是出于无知。既然这种说法和诸现象明显背道而驰,那就应该来探索,它到底是受了什么影响。如若是无知,那就应该探索是什么样的无知。因为一个不能自制的人,除非受到什么影响,否则显然不会是有所知的。有一些人一方面同意苏格拉底的观点,一方面又不同意。他们承认科学知识力量的强大,但他们却不同意,没有人在意见认为是较好的事情上,却明知故犯。由于这个缘故,他们说一个不自制的人是由于快乐的影响而不自制,不是由于知识,而是由于意见。既然这只不过是意见而非真正的知识,它当然不会有坚强的判断力,而只是模棱两可,像三心二意的人那样。因此,对那些在强大的欲望面前动摇的人,我们可以谅解,而对于罪恶以及其他可恶的品质,是不能原谅的。此外,那最为强大的明智有抵制的能力吗?这种问题是多余的。如不能抵制,那么同一个人就既是明智的又是不能自制的了。没有哪一个人会说,有意作恶的人是个明智的人。此外,在前面已经指出过,一个明智的人是个实践着的人(对终端的、个体东西的实践),并且具有其他多种德性。
如若自制的人也具有强烈的不良欲望,那么自制就不是节制,节制也不会是自制。因为节制就是既不过分,也无恶意。自制的人应该如此,若不然,所有的欲望都是有益的,那么妨碍服从这种欲望的品质就是恶劣的了,这样看来自制也并不全都是良好的。如若欲望是中和的而且并无恶意,那么抗拒也就不值得骄傲,如若虽有恶意但是软弱的,那么抗拒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情。
此外,如若自制使一切意见都得到坚持,这甚至是件坏事情,因为意见可能是错误的,如若不自制就是放弃一切意见,那么反而是件好事,例如索福克勒斯在《伏洛克泰特》里称赞的诺普陀罗莫,因为说谎的痛苦,他不坚持做奥德修斯所劝他做的事情。
此外尚有诡辩论所提出的难题(为了显示自己的聪明,他们想以一种似是而非的形式说出来),如若把这推论进行到底,难题就会出现,因为思索的诸环节是紧紧扣在一起的,除非有了令人满意的结论,不然它就不会停止。如若不能把论证的各个环节联结起来,它就不能前进。从这种说法所得出的结论表明,德性就是愚蠢和不自制的联结,因为一个人做与不自制相反的事,并把所认为的好事当作坏事,当作是不应该做的某件事,其结果所做的将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此外,有的人由于被劝告去寻欢作乐,这种人被认为比那些全不计较而放纵更好些,因为他们更容易通过劝告而变好。而那种放纵的人,却是积习难返。如若他被劝告去做某些事情,也可以接受劝告而停止。现在虽然是接受了劝告,而行为却是另一回事。
此外,如若不自制和自制是用于一切的,那么什么是一般的不自制呢?因为谁也不会在一切方面都不自制,而我们却总是笼统地、不加区别地来说。
这些就是我们所碰到的那些难题。其中有一些要被摒弃,有一些要保留下来,我们所寻求的就是解决这些难题。
【3】 首先让我们来讨论,人们之不能自制是明知的,还是不明知。再进一步我们还要问人的自制和不自制是对什么而言。我说的是,是对一切快乐和痛苦呢,还是仅对某些快乐和痛苦。还要问,自制和忍耐是一回事情呢,还是有所区别,以及诸如此类的理论。
作为开始,让我们来考察自制和不自制是由于对象的不同,还仅是方式上的差异。我说的是,一个不能自制的人不仅仅对某些事情不能自制呢,还是由于方式呢,还是由于两者。下一个问题是,不自制和自制是对一切而言呢,或者不是。不自制不会是笼统地对一切而言,而只是对它所沉溺的事物而言,也不是对一切都抱有同等的态度(若是这样它就同于放纵了)。它的态度是不同的,放纵者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选择,他认为永远应当追求当前的快乐,不自制者也追求快乐,但并不这样认为。
或者认为不自制活动是相对于真意见,而不是科学的知识,这在理论上倒无关紧要。有一些人抱着坚定不移的意见,他们就认为这是确切的知识。如若人们由于信心不足,针对某些判断按意见而不按知识进行活动,在这种情况下,知识和意见就没有区别。有人相信,那些具有意见的,并不比另一些具有知识的更差些,赫拉克利特就是个显明的例子。既然我们说知识有双重含义(具有知识而不利用和去利用都是知识)。那么,一个人具有不做不应之事的知识而不去做或去做就大不一样了。明知故犯是令人憎恶的,而无所觉察的则难以责备。
此外,推理前提有两种方式,但两者都保证不了行为不和知识相反对。人们可以只取其普遍,而不取其部分。而行为总是对个别事物的行为,而普遍也是有差异的,或者对自身而言,或者应用于事物。例如说,干燥的食品适用于所有的人,而这是个人或这种食品是干燥的,无论这种食品是不是干燥的,都不能说人具有了或者利用了这种知识。这样看来,知识的方式有巨大的差别。一个无自制力的人在一种方式下似乎并无不妥,但在另一种方式下就令人奇怪了。
此外,人们还赋有另一种和现在方式不同的知识。在具有知识和虽具有而不利用中,我们看到了品质的不同。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一个人既具有知识又没有知识,如一个睡着了的人,一个发狂者和醉汉。那些处于情感之中的人,其表现就是这个样子,忿怒、情欲和某些类似的情感其表现就十分明显,它们甚至可以使身体变形,有一些使人发狂。那些不能自制的人,显然也可以说处于这种状态。有一些道理是按照科学来说的,并没有具体的所指。那些处于情感中的人们,可以进行推理论证,可吟咏恩培多克勒的诗句。一个初学者,把各种原理收集到一起,却一点也不懂。对这些原理的消化和吸收,则需要时间。对于不自制者所说的话,也应该当作演员在舞台上背台词那样来看。
此外,这问题还可以从本性上来察看其原因。意见是普遍的,而另一方面又是就个别而言,它们属于感觉范围。从两者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一个结论,在这里从灵魂上、思想上是一种肯定,而实践上直接就是行为。例如一切甜的东西应该美味,这是个甜东西,是作为个别东西的一个,在通常情况下,必然有行为同时发生。倘若在我们有一个普遍意见阻止去品尝,但仍然会有一个意见说,一切甜的东西都令人快乐,而这个东西是甜的(这种意见具有一种现实的力量)。或者在我们产生了欲望,意见虽想避免,但欲望却推我们向前(因为它能使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动起来)。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不自制的行为似乎是来自理论和意见,不是就其自身而言的,而是就偶性而言的,与正确原则相反(因为意见不是其对立物,欲望才是其对立物)。由于这个缘故,所以野兽没有自制,因为它没有普遍判断,而只有个别的表象和记忆。
一个不自制的人,如何克服无知又回到确切的知识,其道理正如一个酒醉的人和睡着的人一样。在这种情况也不两样,这应该听一听生理学的意见。
最后的前提既是对感性事物的意见,又是行为的主宰。所以这在处于情感中的人是不会有的,或者是有了,也仿佛是没有确切的知识一样,就如一个醉汉重复着恩培多克勒的格言那样。因为最后前提并不是普遍的,也不是为普遍所定义的认识对象。这样看来,苏格拉底的探索恰恰是对的。在情感之中看来是不会出现什么科学的知识,它不是同情感而来的伴随物,而只是种表象的知识。
在这里所说的只是行为中的有所知,还是无所知,以及在什么意义下,可以认为是有所知。
【4】 下面再谈一谈什么是笼统的、未加区分的不自制,或者并没有什么笼统的不自制,一切都是就部分而言。如若这样,它以什么为对象呢,或者说,不论自制和忍耐,还是不自制和没耐性,显然都是对快乐和痛苦而言。在造成快乐的事物中,有一些是必然的,由于本身而选取的,但有时可能过度。在肉体上的必然快乐,我所指的是食物,性爱以及其他的肉体快乐,关于这些事情,我们指出其为放纵或节制。另一些则不是必然的,而有些是因其自身而被选取,我指的是,例如胜利、荣誉、财富以及其他善良和快乐的事情。对这些事物的取得超过了正确的理性,我们并不笼统地称之为不自制,而是附加上限制词,如在金钱上的不自制,在收益、荣誉和忿怒等等方面,而没有笼统的不自制。因为它们并不相同,称之为不自制不过就其类似而言。正如一个在奥林匹亚获胜的人,他自身所有的原理和共同原理的差别虽然很小,但总还是另一种不同的人。(所以是就类似而言,其证明就是,在谴责不自制的时候,不论是笼统的,还是部分的,我都说它不但是错误的,而且是某种邪恶,但对这里所说的不自制,却并不加谴责。)
对那些追求肉体享受的人们,我们有的称为节制,有的称为放纵,有人追求快乐,避免痛苦而不加选择,如饥饿,干渴,炎热,寒冷以及一切与触觉和味觉相关的事情,并且是违背了他的选择和思考,被认为是未加区分的不自制,也就是说,不是关于某种事物的,例如痛苦,而是笼统地不自制。(其证明就是,关于这些快乐被称为无耐性,而对另外一些快乐却不这样称呼。)正因为这个缘故我们把不自制和放纵看作是等同的,把自制和节制看作是等同的,但对另外一些快乐却不这样。它们与同样的快乐和痛苦相关,对象虽然相同,但对待的方式却不一样,有的是经过选择的,有的则不经过选择。所以,我们更愿把没有欲望和只有微弱的欲望,却去追求过度快乐而避免中等痛苦的人,称为放纵,而不是那种具有强烈欲望的人。因为,如若再增加了青春欲望和由于缺少了必需的快乐而强烈痛苦,前面那种人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既然有一些欲望和快乐在种上就是高尚的,备受赞扬的(在快乐之中,有一些自然就是可取的,有一些则与此相反,有一些是居间的,这在前面已加以区别),例如,金钱、收益、胜利、荣誉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和居间的事情,人们并不因为接受、期望和喜爱它们而受责备,而是由于以某种方式,即过度而受责备。(譬如有些人以反乎理性的手段去追求某种自然美好和善良的东西,并为它们所宰制,求更大的荣誉、过度的赞扬,或者关于子女及父母——而这些东西本是好事,奉养他们的人应该受到赞扬。不过,他们在这里做得太过分了,例如有人竟像尼奥拜那样与众神作起战来,像萨图罗斯那样对待父亲竟得到了一个“爱父者”的绰号,在人们看来这是愚得太过分了。)但绝不能说,这些事情是罪恶,如上所说,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按其本性,就其自身是可取的,其所以坏,在于它们的过度,所以,必须避免。这同样也是不自制,因为不自制不但应该避免,而且应该受到谴责。由于情感上的相似,人们在说每件事是不自制时,要附加一个限制词,正如说一个坏医生、坏演员时,并不笼统地说坏。在这里所以不这样说,因为他们每个都不是坏人,这里不过就类比而言。所以,显然只有与节制和放纵同一对象有关,才可以看作是自制和不自制。关于忿怒我们只就相似而言,所以要增加限制词,对忿怒的不自制,在荣誉和收益上的不自制,我们这样说。
【5】 有一些在本性上就是快乐,在这里,或者就一般而言,或者与动物或人的特殊种属相关。还有一些是非本性的快乐。这些有的由于损害或习俗而生成,或者由于恶劣的本性。相对于这些非本性的快乐,每一种都可发现与之相近的品质。我说的就是那些兽性,人们说,有种女相的人,剖杀孕妇,吞食胎儿,与此相类似的情况,据说某些居住在黑海沿岸的人,以吃生肉及人肉为乐,他们在公共宴会上易子而食,正如法拉利斯的故事。这一些都是兽性。另一些非本性的快乐则来自疾病(某些人由于发狂把母亲作祭品,并吃掉她。有的奴隶则吃掉他的同伴的肝脏)。还有一些则来自习俗或来自病态。例如,拔头发,啃指甲,吃煤炭,食泥土,除此之外还有鸡奸等等,这类事情有的出于自然,有的来自风习,例如有的从童年就成为情欲的牺牲品。对于那些原因出于自然的事情,就不能说人们不自制,正如不能责怪妇人在交合中处于被动而不是主动一样,对于那来自习俗的病态也应如此看待。
一方面有很多这类事情是处于邪恶范围之外的,正如兽性一样,另一方面,不论是征服了,还是被征服了,都不能笼统地说是不自制,而只能在类似的意义上来说。正如在忿怒时所说的一样,这只是某种形式的情感,而不应说不自制。一切过度的行为,不论是愚笨、怯懦、放纵还是乖僻,都或者是病态,或者是兽性。有的人生来就惧怕一切,甚至对老鼠的吱吱声他也害怕,这种怯懦是兽性的怯懦。有的人怕松鼠是由于疾病。在那些愚笨的人之中,有一些生来就没有推理能力,只能凭借感觉,正如远方的蛮人种族那样,是兽性的。有一些则由于疾病,如癫痫、疯狂都是病态的。
在这些情况中,有时仅仅是具有,而没有被掌握。我说的是例如法拉利斯有一种吃孩子的欲望,或者是一种荒唐的性快乐的欲望。也有的不仅仅是具有,而是被掌握了。至于罪恶,可以对人一般地说,也可以是有附加条件的,如兽性的、病态的,只有对人的放纵才能一般地说不自制。
所以不自制和自制的对象只能与放纵和节制的相同,而有关的其他对象,则是另一类不自制,转义的不自制,显然不是一般的、未经分化的。
【6】 让我们来观察一下,和在欲望上的不自制相比,在忿怒上的不自制更少令人憎恶。忿怒似乎是听从理性的,像那些急性子奴仆一样,他们听吩咐,但还没有把话听完全,就匆匆地跑出门去,结果做错了命他所做的事情。又像一群狗,还来不及看清是否朋友,听到敲门声就狂吠起来。忿怒由于其本性的热烈和急促,还没弄清原委,就冲上去报复。当理性和表象显示出受到侵犯的时候,只有经过考虑应该和什么人去作斗争之后,忿怒才能立刻爆发出来。欲望则只要一听到哪里有快乐,就立刻冲上去享受。所以,忿怒在一定方式上服从理性,而欲望则不是这样。这是令人憎恶的。显然,忿怒是在理性上的失控,欲望则不是在理性上的失控,所以更差些。
此外,服从自然的期求更容易得到谅解,甚至于服从这类的欲望也是这样。因为它们为全体所共有,它们的性质也是共同的。忿怒以至乖僻和那些对非必然的快乐的过度欲望都更加自然些。例如一个打了父亲的人为自己辩解说:“他也打自己的父亲,所以我打他。”然后他又指着自己的儿子说:“等他长大成人,也打我,这是我们的家风。”在他的儿子向外拉他的时候,他赖在门口不走,说他在拉父亲的时候,就到此为止。
此外,算计他人的人更加不公正。有些人虽然易怒却从不算计他人,忿怒也是这样,都是坦白直率的。而欲望的性质,正如人们关于阿芙洛狄忒所说,她是
诡计多端的塞浦路斯女儿。
荷马也描写过她的绣花腰带:
偷情者在那里悄悄议论,
巧妙地盗走了聪明人的智慧,
不论他是多么小心谨慎。
所以,如若欲望的不自制比忿怒的不自制更为可憎,那么对欲望的不自制就是一般的、总体上的不自制,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邪恶。
此外,尽管一切发了怒的人都会痛苦,任性却不使人痛苦,他的任性还伴随着快乐。发怒的对象越不公正,那么发怒就越加公正。对欲望的不自制也是这样,因为在忿怒中是没有任性的。所以对欲望的不自制比对忿怒的不自制就更令人憎恶。所谓欲望的自制和不自制,显然是对肉体快乐而言。
但对肉体快乐本身也须加以区别。正如我在开头时所说的那样,有一些不论在种属上还是分量上都是人性的,自然的,有些则是兽性的,有些是由于伤害和疾病。只有对前者才存在节制和放纵问题。这就是为什么,除了转义的应用,我们不说野兽是节制还是放纵的。除非是就整个的种来说,动物互不相同,有的任性,有的顽皮,有的贪馋,都没有选择和计较的功能,正如人类中疯狂病患者那样。野兽虽然令人可怕却并不那么邪恶,它的最高贵的部分没有被毁灭,如像在人身上那样,因为它并不具有。这正如去问生物和无生物到底哪一种邪恶一样。没有始点和本原的坏事,其为害总是较小的。这个始点和本原就是理智(这类似把不公正和不公正的人相比)。各自的坏处互不相同,一个恶人所做的坏事要比一只野兽多一万倍。
【7】 对于触觉和味觉方面的快乐和痛苦,以及欲求和避免,对于放纵和节制,在前面已经区别过了。在这里出现这样的情况,有时大多数人所能主宰的事却屈服了,而对大多数人要屈服的事情却能加以主宰。在快乐方面有的不自制有的能自制,在痛苦方面有的能忍耐,有的不能忍耐。大多数人的品质是居间的,否则要倾向坏的一端。
既然有一些快乐是必然的,有一些是非必然的,而是在一定限度之内的,那么,也就既无过度,也无不及。对于欲望和痛苦也与此类似。有的人追求过度的快乐,或者追求到过度的程度,并且有所选择,是为了事情自身,而不是其后果,这就是放纵。这种人必然是不会后悔的,这种人是不可救药的。凡是不知反悔的人都不可救药。有的人是不及,则是与此相反,有的在中间的人则是节制的。一个人不是被压服,而是有所选择地避免肉体痛苦,也是这样。(在那些无选择的人们中,有人是为快乐所引诱,有人是由于欲望而逃避痛苦。这两者虽然互不相同,但大家全都认为,这样的人是坏人。和有强烈的欲求相比,如若一个人没有欲望,或者有一点微弱的欲望就做了可耻之事,正如并不发怒时打人与发怒时打人相比一样。因为在情感的控制之下,他别无选择。所以放纵比不自制更坏。)就以上所说,有的更多是属于无耐性,有的则是放纵。不自制和自制相对立,无耐性和忍耐相对立。由于忍耐不过是一时的抵制,而自制则是把握和主宰,而抵制和主宰是互不相同的,正如不屈服之与战胜一样,所以自制比忍耐更为可取。有的人缺乏大多数人能够具有的抵制的能力,这就是缺乏耐性和柔弱。(因为,柔弱也就是种耐性的缺乏。)他把罩袍拖在地上,以免拣拾之劳,佯装有病,殊不知病人是凄惨的,他自身也同样凄惨。
在自制和不自制问题上,也有这样的情况,如若某个人为强力或过度的快乐和痛苦所屈服,这并不奇怪,如若他进行了抵制那就更可原谅了。例如,在泰奥德克泰斯中菲洛克台斯被毒蛇咬伤。再如,在卡尔基诺斯的《阿罗比》中的开尔库翁,或者一个人想在哄笑之中忍住不笑,如像克塞诺方图斯那样。令人奇怪的倒是,有的人既非出于天性,也非由于疾病,却屈服于大多数人所能抵制的事情。例如在徐西亚的诸君王就有祖传的没有耐性的天性,如女性之与男性相比较。
人们认为爱享受就是放纵,实际上是缺乏耐性。享受就是休息,是松懈,爱享受是过度松懈的一种形式。
不自制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急躁,一种是懦弱。有些人进行考虑计议,但由于情感的影响,不能坚持其考虑计议所得的结果。有些人则由于不去考虑计议,而被情感牵着鼻子走。正像已被抓过痒就不再怕痒那样,有些人预感到或预见到了情感的来临,凭着理性的推断,就不再屈服于情感,不论是快乐还是痛苦。敏感和好激动的人,容易成为急躁型的不自制。有的是由于望求速成,有的则是过于性急,而把理性抛在后面,于是他们就只好顺从表象了。
【8】 如以上所说,放纵者从不后悔,坚持自己的选择,而不自制者则总是后悔的。所以我所讨论的问题并不相同。放纵者是不可救药的,不自制的人则可以纠正。罪过有似于水肿和痨病,它的症状是持续不断的;不自制则有似癫痫病,只是间歇发作。整个说来,不自制和邪恶是两件在种上不同的事情,邪恶往往是隐蔽的,不自制则明摆在那里。
在诸多的不自制者中,那些冲动型的,要比那有理性、讲道理但不能恪守的人要好些,因为这后一种人受一点触动就屈服,而且和冲动型的不一样,总难免预先加以计议。不能自制的人像个饮客,只饮一点点,即少于大多数人用量的酒就要醉倒。不自制显然并不是邪恶(在一定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因为,一个与选择相违背,一个与选择相符合,然而,在实践上两者却相类似,正如德谟多克斯所说的米利都人那样:
米利都人并不笨,
但做事却像笨人一般。
不自制的人并非不公正,却做着不公正的事情。
有的人不能自制,并不为自己去追求过度的、违反正确原理的肉体快乐找理由,有的人则为这种追求找理由。前一种人容易被劝告而改变,后一种则不能。德性保全本原,罪恶毁灭本原。在行为中目的因或何所为就是本原和始点,正如在数学中的预设一样。在这里和在数学中,本原和始点都是不能以语言传授的,只有自然或由习惯养成的德性才能告诉我们有关本原和始点的正确意见。有节制的人就是这样的人,放纵者则恰恰相反。还有那种冲动型的,由于情感的作用而违背了正确的原理,他是受情感所支配,而不按照正确原理行事,但还没有受支配到使他相信,追求这种快乐是应该的程度。他是一个不自制的人,但优于放纵者,不能笼统地说他是个坏人。他保全了最高贵的东西,保全了本原和始点。与此相反的人,是坚定的,他不因情感冲动而越格。
在这样对比之下,就清楚表明,自制是优良的品质,不自制则是恶劣的品质。
【9】 一人能自制的人是任何原理和选择都能坚持,还是只坚持正确的?一个不能自制的人是任何原理和选择都不坚持,还是仅仅不坚持非虚假的原理和正确的选择呢?这一难题在前面已经提出过。也许就偶性而言,是对任何一种原理和选择,而就自身而言只是对正确的原理和选择,有的人坚持,有的人不坚持。如若个人通过某种手段来达到某种目的。那么,这个目的是就其自身而追求和选择的,而手段则是就偶性而言的。我们所说的就其自身而言就是就其总体而言。正如,对不论什么意见,有的人坚持,有的人反对,但总的说来是真意见。
还有些坚持己见的人,人们称之为固执,也就是难于说服,难于更改。这与自制有相似之处,正如游手好闲之与自由,莽撞之与勇敢,但在很多方面实际是不同的。一个自制的人是会由情感和欲望而改变的,如有必要,他是容易被说服的,而固执的人则不讲道理,全靠欲望来进行判断,有许多人是为快乐所摆布。固执有三种,一是坚持己见,一是不学无术,一是粗俗鄙俚。坚持己见的人为快乐所左右,如若他未被说服而改变意见,就以为是得胜而高兴。如若他的决定如法令那样化为泡影,就感到痛苦。所以,固执与其说是自制,还不如说是不自制。
还有一些人,虽然并不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并不是没有自制力,例如,在索福克勒斯的《伏洛克泰特》中的诺普陀罗莫。尽管他的不坚持也是由于快乐,但这是种高尚的快乐。他以说真话为乐,而奥德修斯却劝他说谎。所以,并不是所有出于快乐的行为都是放纵,而只是来自可耻的快乐。还有一种对肉体快乐的喜爱少于所应有,这也是对合理快乐的不坚持。而能自制的是处于这种人和不自制的人中间。不自制者由于某种过度而不坚持合理的事物,这种人则由于不及。自制的人能够坚持不受他物的影响而改变。从以上所表现,如若说自制是种优良的品质,那么它的对立物就是恶劣的品质。不过由于其中之一是很少见的,所以,自制也就只以不自制为对立物,正如节制之与放纵那样。
再说,有许多词的意义是相似的。自制和节制就紧密相联。一个自制的人决不由于肉体快乐而作违背理性的事,节制也是这样。不过,一个具有丑恶的欲望,另一个则没有。这个本来就不喜欢那些不合理的事情,另一个则有所喜爱,但并没有被它所掌握。不自制和放纵虽然完全是不同的,但两者也有相似之点,两者都在追求肉体快乐,不过,一个认为这是应该的,一个则不这样认为。
【10】 正如前面所指出,一个明智的人不可能同时是不自制的。因为明智在伦理方面一定同时是优良的。明智不仅是在认知方面,而且是在实践方面。而不自制正是实践上的缺点。(聪明无碍于不自制,有一些人看起来挺聪明,可是却不能自制,正如在开始时所说的,某种方式上聪明和节制有所区别,两者在理性上虽然相近,但在选择上却完全不同。)他并不是作为一个明智的人而进行思辨、观察,而是个酒醉的和睡着的人。一个人即使自愿地做错事(因为在一定意义上,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做),但仍不能算是个坏人。因为他的选择是好的,只能算半个坏人。他不是不公正,他不暗算他人。这种人有的是不能坚持所考察计议的结果,而那种冲动型的人物则完全不去考虑。不自制的人好比一座城邦,它订立了完整和良好的法规,但不能执行。正如阿那克萨德利所嘲笑的那样:
一个不遵法律的城邦,
凡事只能勉勉强强。
一个恶人倒像座守法的城邦,不过这些法律是坏的。
对于大多数品质来说,不自制和自制也还是种过度。与绝大多数人的能力相比,自制是坚持得过多,不自制是不足。和经过思考计议而不能坚持相反,那种冲动型的不自制更容易医治。由习俗养成的不自制比本性不自制更容易医治。一旦习惯成自然,那么也就难以医治了。正如优乃诺斯所说:
朋友,请听我言,
如若任习惯长期拖延,
它最后就会成为人的自然。
以上所说的是,什么是自制,什么是不自制,什么是耐性,什么是无耐性,以及这些品质间的相互关系是什么样的。
【11】 快乐和痛苦也是政治哲学家考察的对象,因为制定一个目的,可使每个人在评断善恶的时候有个典范。此外这样的研究也是必要的。因为,我们不但承认了快乐和痛苦与伦理德性的关系,而且大多数人认为幸福就包含着快乐,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把至福这个词从享乐这个词引申出来。
在一些人看来,快乐绝不是善,不论就其自身,还是就偶性而言,两者都不是一回事。有的人认为,有些快乐是善,但大多数是恶的。第三种人则认为,即使一切快乐都善,但快乐也不可能成为最高善。
快乐之所以完全不是善,首先由于一切快乐都生成为感性自然,而生成与其目的在种上是不同的,正如营造术和房屋一样。其次,节制的人避免快乐。再其次,明智的人追求的是无痛苦,却不追求快乐。再其次,快乐妨碍明智者的思维,享乐越多,则妨碍越大,例如性行为中的快乐,在这时候,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进行思维。再其次,一切善都是技术的成果,却没有制造快乐的技术。再其次,儿童和兽类只知追求快乐。
快乐之所以不都是好事情,首先,有的快乐是可耻的、下流的,有些是有害的,有些是导致疾病的。快乐之所以不是最高善,是由于快乐是生成而不是目的。
这里我们所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12】 从以下论证显然可见,说快乐不是善和快乐不是最高善是没有根据的。
首先我们要指出,善具有双重意义(一是就整体而言,一是对某个人而言)。各种自然和品质也服从这种划分,并同样适用于运动和生成。坏的运动和生成,看来只是对整体而言,而不是对某个人而言,对于某一个人反而是可取的,即或对某人不可取,但也可能在稀有的时候是可取的。有些运动和生成被认为是快乐的,实际上并不快乐,例如对病人施加的种种运动,伴随着治疗而来的是痛苦。
其次,快乐或者是种现实活动,或者是种品质。使人处于自然品质所得的快乐只是偶然的,而在欲望中的现实活动只是自然品质遗留部分的活动。所以,实际存在着不含痛苦和欲望的快乐(例如,沉思的快乐)。在这里自然一无所缺。以上的快乐之所以不是就自身而言的快乐,可以下面事实为证。那就是本性在所处的状况中,和在充实了的状况中,人们对快乐的感受不同。在前者快乐只是一般的、笼统的,而在充实了的状况则恰恰相反,因而人们对酸和苦感到快乐。而这些东西不论其本性,还是就整体都不令人快乐,它们本不是快乐。正如令人快乐的东西互不相同,所以,由之而来的快乐也互不相同。
第三,没有必要认定还有一种比快乐更好的东西,如像有些人说目的比生成更好那样。因为,它不是生成,也并非一切快乐都伴随着生成。它就是现实活动,就是目的。它不是由于人们的机会而生成的,而是由于人们的潜能的运用。并且不是所有的快乐都有某种与自身不同的目的,而是导向自然、本性自身的完美。所以,说快乐是感性的生成是不对的。最好说,快乐是自然品质的现实活动,应该把“感性”这个词换成“无阻碍”。人们重视快乐,把它看作是生成,因为他们把现实活动看作生成,但它是另一种不同的东西。
有人认为,有些快乐是坏的,因为它可导致疾病。这样说来,健康也是坏的,因有些健康对钱包有害。从以上的角度看两者都不好,但不是就同一事情而言,甚至于思辨也有损于健康。
明智和任何品质都不会由自身的快乐而受妨碍,所以,思辨和学习的快乐能使人思辨和学习得更好。
由此很容易得出结论,快乐并不是任何技术的产物,也没有任何其他现实活动的技术,而是潜能的技术。尽管发香的技术,烹饪的技术,被认为是造成快乐的技术。
这一道理也回答了,节制的人避免快乐,明智的人寻求无痛苦的生活,而儿童和兽类却追求快乐的问题。因为已经说过,善怎样是总体或一般的快乐。怎样并非所有的善都是快乐。而兽类和儿童所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快乐。而明智的人所求的也是在这种快乐中没有痛苦。在肉体快乐中,本来就有着欲望和痛苦,放纵的人由于对此的过度而放纵。节制的人所避免的也就是这种快乐,他却有着自己的快乐。
【13】 众所周知,痛苦是恶,是应该避免的,它或就总体而言,或者作为种障碍。应加避免的东西,作为应加避免的恶的东西,那么和它相对立的东西,就是善了。所以快乐是某种善。而斯潘西波回答说,大不仅和小对立,也和相等对立,但未解决问题,他不能就说快乐是种恶。
即使某种快乐是坏的,但某一种快乐仍然可以是最高善。这正如某些知识是坏的,并不妨害一种科学是好的一样。这种譬喻在这里更为必要。如若每种品质的现实活动都不受阻碍,或者全部,或者其中之一不受阻碍,这就是幸福,同时也是可取的活动,就是快乐。即或多数快乐碰巧是坏的,但某种快乐也可以成为最高善。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承认,幸福就是快乐的生活。如若把话说得更漂亮些,就是把快乐编织到幸福中去。没有一种完美的活动是可以阻止的,幸福就是种完美的现实活动。所以,给幸福还要增加上身体的善、外在的善、机遇的善,以免它的活动因它们的缺乏而受到阻碍。(有的人说,只要一个人是善良的,即或贫困以至陷入灾难中,他都是幸福的,这种话,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等于不说。)这必须加上机遇的善,这样有些人就把幸福和幸运看作是等同的。但实际并不如此。幸运的过度也会成为障碍,所以称之为幸运似乎是不公正的,而幸运的定义也必须与幸福相联系。
兽类和人类都在追求快乐,这表明它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就是最高的善。
众口相传的事情,决不会落空。
由于本性和最善良的品质并不都是一样的,所以,也不能所有的人都追求同一快乐,虽然他们都在追求快乐。也许快乐只是同一个,因为在所有的人身上都有神性。可是人们所追求的东西,和自己所想的、所说的并不一样。例如,各种不同的身体快乐,都称为肉体快乐,由于人们多次与它相接触,于是习以为常。所以,人们以为准有这些快乐存在,因为他们只知道这些快乐。
如若快乐和现实活动不是善,那么,一个幸福的人显然就不能有快乐。因为,如若他并不善良,为什么应该过幸福生活呢?他的生活很可能是痛苦的。既然快乐非善也非恶,那么痛苦也应是这样。为什么要去避免它呢?
所以,一个善良人若没有更快乐的活动,他就不会比别人更加快乐。
【14】 现在考察肉体快乐。有些人这样说,许多快乐是很可取的、高尚的,但不是肉体快乐和放纵所务求的那种快乐。为什么与此相反的痛苦是恶的呢?因为与恶相对立的是善。这是由于必然的快乐就是善,它不是恶就是善吗?还是在一定程度上的善呢?在那些不能超出适宜的品质和运动中,就没有过度的快乐,只有在那些可超出适宜的品质和运动中,才有过度的快乐。在快乐中存在着过度,罪恶就在于对过度的追求,而并不是对必然快乐的追求。所有的人,都要以某种方式享受佳肴、美酒和性爱,问题在于是否以应有的方式。在痛苦方面则与此相反,一个人不仅要避免过度痛苦,而且要避免整个痛苦。因为痛苦不是与过度相对,除非是追求过度的人。
所以,我们不但应当说明真理,还应说出错误的原因,因为这样做可以增加信心。当我们能以充分的理由说明,相信一件事情是真的,实际上却不真时,就会使对真理的信心更为坚定。下面让我们来谈一谈,为什么肉体快乐看来是更为可取的。
首先是它把痛苦驱赶出来,由于过度的痛苦,人们就去追求过度的快乐。总的说来,肉体的快乐具有医疗性。由于通过反面的对比,医疗作用就变得更加强烈,所以他们追求。(快乐之不被认为是好事情,还由于两条已经说过的理由。一者是由于这些快乐是不良本性的行为,这些本性有的与生俱来,如兽类的本性,有的则是习惯所养成,如坏人的本性。一者是对残缺本性的医疗,而具有比生成更加完善,但这只能在被完成中才可见到。所以这些好事,也只是就偶性而言。)
其次,有的人不能以其他事物为乐,只能去追求那些强烈的东西(例如,有些人为自己制造渴望),这种事倘使无害则无可厚非,若是有害的就是坏事了。(正如生理学证明,动物经常处于紧张状况之中。人们说,观看和谛听都是痛苦的,不过我们习以为常而已。)青年人在青春期由于发育而如醉如痴。青春就是快乐。那些冲动型的人需要不断的治疗,他们的身体由于性格总是处在激动中,欲求是强烈的。不但相对立的快乐,就是偶发的快乐,如若是强烈的,也会把痛苦驱赶出来。所以,人们就变得放纵而又恶毒。不带痛苦的快乐就不存在过度,这些快乐是出于自然,而不是出于偶性。我们说起医疗作用的只是偶性上的快乐,因为是留下的健康部分的作用而导致医疗的功能,所以使人感到快乐。本性上就使人快乐的东西,就是在健康本性上产生的行为。
同一事物不能永远使人快乐。因为我们的本性不是单纯的,其中还有其他成分(所以才是有死的)。如若其中一种成分行动,必然在本性上与另一种相反。如若这两者平衡,那么,这种行为就既不痛苦,也不快乐。所以,如若本性是单纯的,同一行为就会永远使人快乐了。这就是为什么神永远享受着唯一的、单纯的快乐。现实活动不一定运动,也可以不运动。快乐更多地是在静止中,而不是在运动中。诗人说:一切变化都是甜蜜的,这是由于人性邪恶,一切善于变化的人,都是坏人。一个需要变化的天性,既不纯朴,也不善良。
以上所说的是关于自制和不自制,关于快乐和痛苦。每一种都是什么,怎样其中之一是善,而另一个是恶。下面我们将谈一谈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