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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 我们在前面已经讲过，雄性和雌性是生成的本原，并且还说了什么是它们的潜能和本质的逻各斯。至于为什么一种为雄，一种为雌，一方面随着讨论的进展我们必须尽力说明，这是出于必然性之结果，即出于原初动力因和构成它们的质料；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尽力表明，这是为了某种“更好”的东西之缘故，即为了某种目的，而目的因乃是属于天体的本原。某些现存的事物是永恒的和神圣的，而另一些则既可能是存在的又可能是非存在的。完美而神圣的东西根据其本性永远是那些可能性事物中的好的方面的原因，非永恒的东西既可能是存在的又可能是非存在的，既可以分有好的一方面又可以分有不好的一方面。灵魂优于肉体，有灵魂的东西正是因为灵魂而比无灵魂的东西好，存在比非存在好，生命比无生命好。这些即为动物生成的原因。既然像动物这样的种类在本性上不能是永恒的，因而生成之物仅仅在可能性意义才是永恒的。作为个体的动物不可能是永恒的，因为事物的本质或实体就在个别事物之中，如果个体是永恒的，那么其本质或实质就成为永恒的了；然而作为类或形式动物可能是永恒的。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人的类、动物的类和植物的类。既然雄性和雌性是这些种类的本原，因此为了生成，雄性和雌性存在于所有具有雄雌两性的种类中。再者，由于属于逻各斯和形式的原初动力因在本性上比质料更为优越、更为神圣，因此高贵的本原最好同低级的本原分离开来。这就是之所以雄性在各种可能的情况下，尽最大可能地同雌性分离开来的原因，因为对于生成之物来说，作为运动本原的雄性比作为质料的雌性更为优越、更为神圣。然而，为了完成生成活动，雄性又要同雌性相互结合和相互混合，因为生成毕竟是与两者相关的事情。
〔一物乃是根据它所分有的雄性和雌性而成为有生命的，因此甚至植物也有生命。但动物种类则是根据感觉能力而存在的。在几乎所有能行进的动物中，雄雌两性是分离开来的，原因业已说过。如前所述，有些这样的动物在交配时排放精液，有些则不排放。原因在于高级动物在本性上更加自足或独立，因此它们具有较大的体积，然而如果没有灵魂的热量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较大的体积必然需要较大的力量来推动，而热本身就是一种推动力量。因此在一般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有血动物比无血动物大，能行进的动物比保持静止的动物大。它们是那些因自身的热量和体积而排放精液的动物。〕
我们已经说明了雄性和雌性之所以存在的原因。
某些动物以完善的方式进行生成，产出像它们自己的子代，如所有使子代生成即有生命的动物；另一些动物则产出某种尚未分化发育、尚未获得其形式的东西。在后一种类中，有血的产卵，无血的则产蛴螬。卵与蛴螬的区别在于：卵是某种由其一部分生成子代，剩下的部分作为子代的营养的东西；而蛴螬的全部都被用以生成整个子代。至于那些在体外产出像自己的完善的子代的动物，即胎生动物，有些开始在体内就是胎生的，如人、马、牛以及海生动物中的海豚等等；有些则首先在体内是卵生的，然后在体外是胎生的，如所谓的鲨类。至于卵生动物，某些产出完善状态的卵，如鸟类、卵生四足类和无足类，即蜥蜴、龟以及大部分蛇，所有这些动物的卵一旦产出就不再生长；某些卵生动物产出非完善状态的卵，如鱼类、甲壳类和所谓的头足类，它们的卵产出后还要生长。
所有胎生和〔卵生〕动物都是有血的，有血动物或是胎生的或是卵生的，除了那些完全无生育能力的种类。在无血动物中昆虫类产出蛴螬，这点对于那些由交配产生的昆虫和那些尽管可以交配但本身并非由交配产生的昆虫来说，都是如此。因为某些昆虫虽然由偶发性因素生成，但却有雄有雌，由它们的交配可以产生某种东西，只是一种不完善的东西，这个问题的原因我们在其他地方业已讲过。
在动物的各个种类之间存在着大量的交叉重叠。两足的并非都是胎生的（因为鸟类是卵生的），也并非都是卵生的（因为人类是胎生的）；四足的并非都是卵生的（因为马、牛以及许多其他四足动物是胎生的），也并非都是胎生的（蜥蜴、鳄鱼以及其他四足动物是卵生的）。种类之间的区别也不在于有足的或无足的。某些无足的是胎生的（如蝰蛇和鲨类），某些无足的则是卵生的（如鱼类和其他蛇类）；在有足动物中许多种类是卵生的，许多种类则是胎生的（如业已提及的四足类）。那些在体内是胎生的动物，有些是有足的（如人类），有些是无足的（如鲸和海豚）。因此借助这种特征是不可能对动物进行划分的，任何行进的器官都不是种类之间区别的原因。正是那些本性上更为完善、分有更加纯净之本原的动物才是胎生的，因为没有任何动物在体内是胎生的，除非它呼吸空气。而更为完善的动物是那些在本性上更热，具有更多潮湿元素而非土性元素的动物。本性之热量的表征乃是仅当有血液充斥其中的肺。一般说来，有肺的动物比无肺的动物更热，在前者中其肺并非呈海绵状、并非紧密结实、并非血液供给不足，而是血液充分，质地柔软的动物热量更多。既然现实的动物是完善的东西，而卵和蛴螬是不完善的东西，因此完善的东西自然地由更完善的东西生成。如果某些动物因具有肺而被表明拥有较多的热量，但在本性上较干燥一些，或者较冷一些，但拥有较多的潮湿物，那么它们或者是卵生动物，产出完善的卵，或者先在体内产卵，然后使子代成为胎生的。因此鸟类和拥有鳞甲的动物因其热量产出完善的卵，但又因其干燥产出的只能是卵；而鲨类比它们的热量少，但潮湿物多于它们，因此鲨类分有双重特征，在自身内既是卵生的又是胎生的，是卵生的因为其冷的本性，是胎生的因为其潮湿的本性。因为潮湿孕育着生命，干燥离生命最远。由于鲨类既无羽毛又无鳞甲，这些更是干燥物或土质元素的标志，因此它们产出的卵是柔软的。因为正像土质元素并未进入它们躯体本身一样，土质元素也未进入其卵的表层。这是它们之所以在体内产卵的原因，如果排出体外，就会因缺少保护层而招致毁灭。
那些趋于冷而干燥的动物也产卵，但其卵是不完善的。同时，因为其土质的本性和产卵的不完善状态，所以它们具有较硬的覆盖物，即具有壳状的外层用以自我保护。因此鱼类因其鱼鳞，甲壳类因其土质的本性从而产出具有较硬覆盖物的卵。头足类因其躯体之黏着的本性，也采用相应于这种本性的方式保护产出的不完善的卵，它们往胚胎的表层排放大量的黏性物质。所有昆虫都产蛴螬。而所有昆虫都是无血的，这就是它们之所以在体外产出蛴螬的原因。然而我们不能简单地说所有无血动物都产蛴螬，因为在产蛴螬的昆虫和产不完善卵的动物（如有鳞的鱼类、甲壳类和头足类）之间存在着重叠交叉。后者的卵在排出后增长这个方面相似于蛴螬，而前者的蛴螬因其增长又相似子卵，这是如何发生的以后再加说明。
我们必须认识到，自然是如何按确定的等级序列对生成进行正确安排的。（1）更为完善和热量更多的动物在质的方面，以完善的状态生成子代（没有动物在量的方面产生完善的子代，因为子代产生后总要在体积上增长），子代一开始在其体内就是活着的动物。（2）第二类动物并非一开始在体内生成完善的动物（因为它们只有在首先产卵后才使子代成为胎生的），但在体外产生胎生动物。（3）其他动物不是产生完善的动物，而是完善的卵。（4）在本性上比产卵的这些动物更冷的动物，其卵是不完善的，只有在体外方可达到完善。如有鳞的鱼类、甲壳类和头足类。（5）第五类也是最冷的一类，甚至自身并不直接产卵，如上所述，其卵的形成发生在亲本体外。昆虫首先产出蛴螬，随着蛴螬的生长变成卵状物（所谓的蝶蛹等同于卵），由之生成动物，在第三个变化阶段中达到了生成的目的。
前面讲过，有些动物并非由精液生成，但所有通过交配产生的有血动物都是由精液生成的，雄性向雌性排放精液，当精液进入雌性时子代便得以形成，获得其特殊形状。对于胎生动物，该过程发生在亲本体内，而对于其他动物，则发生在卵中〔和种子中以及其他排泄物中〕。
在理解植物如何由种子生成或动物如何由精液生成方面存在着不少疑难问题。生成之物必然出自某种东西，被某种东西生成，成为某种东西。“出自某种东西”即是指构成生命的质料。某些动物在自身内具有原初质料，是从雌性亲本那里获得的，如那些并非被活着生成而是被作为蛴螬或卵生成的动物；其他动物则是借助吸吮，从雌性亲本那里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获得的。如那些不仅在体外，而且在体内都是胎生的动物。因此，质料乃是动物从中生成的东西。但我们现在研究的不是动物的各部分出自何种东西，而是“被什么东西”生成。或是某种外在的东西创制了动物的各部分，或是某种存在于精液中的东西，或是精液本身。这种东西或是灵魂的某个部分，或是灵魂，或是某种具有灵魂的存在物。认为动物的每个部分，无论是内脏还是其他部分是由某种外在的东西创制出来的，这种看法似乎是不合理的。因为如果不发生联系，无物能够在他物中产生运动；如果不在他物中产生运动，无物能够受其作用。因此我们所研究的那种东西必然存在于胚胎本身之中，或是胚胎的一部分中，或与之相分离。然而认为它是某种与胚胎相分离的其他东西同样是不合理的。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当动物的生成完成之后，这种东西消亡了还是继续存在于动物内呢？然而我们不可能找到任何一种东西，它存在于植物或动物体内，但又不是整个肌体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声称这种东西创制了肌体的所有部分或某些部分之后就消亡了也是荒唐的。如果它只创制了某些部分，那么什么东西创制其他剩余的部分呢？假如它创制了心脏，然后消亡了，心脏又创制了某些其他部分，那么就会面临一个同样的问题：所有这些部分或者消亡，或者继续存在。因此，这种东西必须被保存下来。它必须是整个肌体的一部分，自开始就存在于精液之中。如果的确没有任何一个灵魂的部分不在躯体的某个部分中，那么这种东西也必须是从一开始就具有灵魂的一个部分。
那么其他部分是如何被这种东西创制出来的呢？诸如心、肺、肝、眼等等所有部分或者同时一起生成，或者按序依次生成，正像在描述奥尔弗斯的诗句中，他说动物的生成和编织鱼网一样。各部分并非同时一起生成，这点对于我们的感觉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某些部分显然存在于胚胎中，而另一些部分则没有。很明显，我们看不到某些部分并非因为它们太小。肺的体积大于心脏，但在原初生成过程中比心脏出现得晚。既然一部分生成得早一些，另一部分晚一些，那么究竟是一部分创制另一部分，后面出现的部分根据与之相近的部分而存在，还是一部分继另一部分之后生成？我认为，例如，并非心脏一旦生成就创制了肝，肝又创制了其他部分，乃是肝继心脏之后生成，不是被心脏创制，正像成年人继儿童之后生成，不是被儿童创制一样。关于这个问题的解释是：在所有自然或技艺的产品中，潜能意义上的东西乃是通过现实意义上的东西生成的；因此假如一部分创制另一部分，那么后一部分的形式和形状就会存在于前一部分中，如肝的形式存在于心脏中。这种论断是荒唐而虚幻的。
再者，即使整个动物或植物由精液或种子生成，其任何一部分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已经形成于精液或种子中了，不管这一部分是否能够创制其他部分。因为显然，如果开始就存在于精液中，那么该部分就会被创制精液的东西所创制。但精液必须先于任何部分被创制，这是亲本的功能。因此，任何部分存在于精液中是不可能的。精液本身不具有创制部分的东西。然而这种东西又不能在精液之外。因而这种东西必然或在精液之外，或在精液之内。
我们必须竭力解决这一难题。或许我们以前所做出的某些无条件的论断应加以限定，如这个陈述：动物的部分不能被外在于精液的东西产生。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不能，但在另一种意义上能够。就精液自身内具有能生成者所生的运动而言，说“精液”或“精液由之而来的东西”是没有区别的。A使B运动，而B又使C运动，这是可能的，这种情况相似于自动的木偶。这个木偶上的组成部分即使处于静止状态自身内也有某种程度的运动的潜能，当任何外部力量使其第一部分运动时，毗连的那部分立即产生现实的运动。正像在自动木偶中外部力量并非通过当下一一接触各个部分使其运动，而是通过先前某个时刻接触过的部分使其运动，与之相似，精液由之而来的东西，即创制精液的东西并非通过不断接触胚胎，而是通过最初曾经接触过的某个部分使胚胎产生运动。引起胚胎运动的是一种内在的运动，正像建筑的活动引起房屋得以建筑一样。
显然，存在着某种创制胚胎各部分的东西，但这种东西不是作为个体存在的，也不是作为完善的部分最初存在于精液中。
然而每个部分是如何生成的呢？我们必须从下述原则出发来解答这个问题：即无论是自然的产物还是技艺的产物，都是被某种现实存在之物从某种潜在存在之物中产生的。精液就具备这种本性，它包含着运动的本原，因而当原初运动一旦停止，每个部分就得以生成并获得灵魂。因为如果没有灵魂在内，就不会有脸或肉这样的东西，如果失去了生命，它们只能在同名的意义上被称为脸或肉，好像它们成了石制的或木制的东西。“同类部分”和器官部分[1]同时一起生成。正像我们不应说斧子或其他工具是单纯由火形成的，因此我们也不应说足或手是单纯由火形成的，这点同样适合于肉，因为肉也是一种具有功能的部分。硬和软、黏和脆以及其他存在于有灵魂的部分中的性质是由热和冷形成的，但肉之为肉、骨之为骨的逻各斯就不能由热和冷形成，而是由来自雄性亲本的运动形成的，雄性亲本是现实意义上的存在，而子代从中生成的质料则是潜能意义上的存在。这点正像根据技艺所创制的产品一样。热和冷使铁软化或硬化，但并不创制剑，剑是由所使用的工具的运动创制出来的，这种运动包含着技艺的逻各斯。因为技艺既是产品的本原又是产品的形式。技艺的运动存在于产品之外的什么地方，而自然的运动存在于它的产品之中，来自另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形式的自然有机体。
精液究竟有灵魂还是无灵魂？对这个问题的解释同对躯体各部分的解释是一样的。即灵魂除了它所存在于其中的东西不会存在于任何东西中；任何一部分如果不分有灵魂就不是该部分，除了同名之外。如死人的眼。显然，精液既具有灵魂，同时又是潜能意义上的灵魂。
但潜能意义上存在的东西离其实现的可能性或近或远，例如正在睡眠的几何学家比处于清醒状态的几何学家远，而后者又比正忙于研究的几何学家远。因此生成过程的原因不是躯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而是产生原初运动的外部因素。因为无物自我生成，尽管生成后自我发育。这即是某部分首先生成，而非全部一起生成的原因。必然最先生成的部分乃是具备生长发育之本原的部分。无论植物还是动物，这种营养功能都同样存在于它们之中。这种功能也是使动植物生成同种子代的功能，因为这是一种属于所有本性上完善的动植物的功能。之所以必然如此的原因在于一种生命一旦生成，必然发育成长。尽管它是由具有同名的另外一种东西生成，如人由人生成，但它靠自己发育成长。因此存在着某种自我发育成长的东西。如果这是一个单一的部分和首要的部分，那么它必然最早生成。因此如果在某些动物中心脏最早生成，而在无心脏的动物中类似于心脏的东西最早生成，那么正是心脏或类似于心脏的东西提供了运动的本原。
就前面提出的疑难问题：什么是有关各种动物的生成本原方面的原因，即什么是原初推动者和创制者，我们已经做出回答。
【2】 下一个有待于解决的是有关精液的本性问题。精液刚从体内排出是黏稠的、白色的，但一经冷却便成为水状的液体，呈水的色泽。这点似乎有些奇怪，因为水并不因受热而变得黏稠，而精液从充满热量的动物体内排出后呈黏稠状，受冷后变成液体。再者，含水的液体结冰，然而当精液被置于户外冰点温度之下并不结冰，而是保持液体状态，似乎精液之黏稠是由与冷相反的力量所致。但认为精液因受热而呈黏稠状也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只有那些包含大量土性质料的东西在沸腾时才凝固化和黏稠化，如乳汁。因此在冷却时精液应当结干，但事实上完全没有结干，整个呈水状。的确，这是疑难之所在。如果精液是水，而水显然并没有因受热而黏稠化，但精液是黏稠的，精液以及产生精液的躯体充满热量；如果它由土构成，或是土与水的混成物，那么它就不应完全变成液体和水。或许问题出在我们尚未辨析完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因为不仅由水和土构成的液体可以黏稠化，而且由水和气构成的液体也可以如此。例如，较为黏稠、呈白色的泡沫。气泡越小，可见度越差，泡沫的整体就越白、越稠密。油也是这样，当与气混合时便黏稠起来。因此变白的东西即为黏稠化的东西，因为其中的水性元素被热量分离出来，变成了气。铅矿砂也是这样，一旦同水和油混合起来，体积就会大幅度增加，并由液体的和黑色的变为黏着的和白色的，原因在于气混合在里面，这就导致了体积的增加，使白色闪耀，就像泡沫和雪那样，因为雪也是一种泡沫。当水本身同油相混合时也变得黏稠和发白，因为气通过混合活动残留在里面，另外油本身也含有大量的气，当然闪耀是气的性质，不是土或水的性质。这就是油之所以浮在水面上的原因。气在油中正像在容器中，这些气支撑起它，并使它浮动。气是油重量较轻的原因。再者，在寒冷天气中油变得黏稠，但不结冰。不结冰是由于油中的热量（因为气是热的，不会结冰），变得黏稠则是因为气遇冷而凝缩。这就是为什么精液刚从动物体内排出时是黏着的和白色的，精液由于体内的热量而含有大量的热气。之后，当热量被蒸发掉，气变冷的时候，精液变为液体且呈黑色，因为或许有水质的和少量土质的元素在精液结干时留在里面，正像在痰或黏液中发生的那样。
精液是由普纽玛和水构成的复合物，而普纽玛就是热气。由于精液由水制成，因此在本性上它是液体。科尼多人克特西亚（Ktesias ho Knidios）在大象精液的描述方面显然是错误的，他说当精液结干时变得如此之坚硬，以至像琥珀一样。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当然，一种精液必然比另一种所包含的土性质料多，尤其是那些因庞大的躯体从而具有大量土性质料的动物。但精液由于有气混合在里面，因此是浓厚的和白色的。在所有情况下精液都呈白色。希罗多德声称埃塞俄比亚人的精液是黑色的，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在他看来，似乎黑皮肤的人的所有东西都是黑色的，精液也是如此，尽管他看到他们的牙齿是白色的。精液呈白色的原因在于它是一种泡沫，而泡沫是白色的，最白的是那种由最细小的成分构成的泡沫，细小到肉眼无法辨明每个气泡的程度，如前面提到的那种由水和油相混合而产生的泡沫。甚至古人似乎也认识到了精液的本性是泡沫性质的，至少主管交配的女神是由泡沫一词命名的。[2]
这就是对所提出的问题的解释，显然，这也是精液不冻结的原因，因为气不冻结。
【3】 接下来我们提出并解决的问题是：在那些雄性向雌性排放精液的动物中，如果射入的精液并不是所形成的胚胎的一部分，如果正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精液只是凭借自身内的潜能发生活动，那么什么东西成为精液的质料性部分？首先我们应当确定在雌性体内形成的东西是否从进入体内的东西中获得任何质料性部分，另外还应确定动物由之被称为动物的灵魂（事实上动物乃是根据灵魂之感觉部分被称为动物的）是否一开始就存在于精液和胚胎中，如果存在其中，它从何而来。当然，无任何躯体可以维系一种完全没有灵魂或缺少各种意义上的生命的胚胎，因为动物的精液和胚胎具有类似于植物那样的生命，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是能生殖的东西。显然，它们具有营养灵魂（在另外一部分析灵魂的著述中我们表明了为什么肌体必须首先获得营养灵魂）。随着不断地发育，它们也获得了感觉灵魂，动物据此而成为动物。因为当一种动物生成时，不会立即成为人、马或其他某种特殊种类的动物，这是由于生成之目的最后才能完成，每一种类所特有的属性是其生成的目的。因而这就引发了一个最为困难的问题，即有关理智的问题。那些分有这种本原的动物在什么时间，通过什么方式，从什么地方获得的？对这一难题我们必须在各种可能的情况下尽最大努力去竭力解决。
显然，精液和胚胎在尚未同亲本分离时必然被认为具有潜能意义上的、而非现实意义上的营养灵魂，直到它们吸收养分、完成营养灵魂之功能为止，正如那些同亲本分离开来的胚胎一样，因为最初这些东西似乎同植物一样生活。显然，在有关感觉灵魂和思维灵魂[3]的论述中我们应当按相似的方式进行，因为所有这三种灵魂在被现实地分有之前必然被潜能地分有。因此必然存在着下述几种情况：这三种灵魂或者全部在胚胎中生成，无一在先存在，或者全部在先存在，或者某些这样存在，某些不这样存在。再者，它们必然或者在没有雄性精液进入的情况下，在雌性所提供的质料中生成，或者来自雄性的精液，被传至雌性的质料中。如果是后者，那么或者全部，或者无一，或者某些在雌性体外的雄性中生成。由下述推论可以清楚表明它们全部都不能在先存在。显然，肉体活动的本原不能离开肉体而存在，比如行走不能离开足。出于同样的原因，它们也不能从外部进入。它们既不可能凭自身进入，因为它们与肉体是不可分离的，又不可能通过肉体的传递进入，因为精液只是处于变化过程中的营养的剩余物。那么剩下来的只有理智从外部进入，只有理智是神圣的，因为肉体的活动同理智的活动毫无关系。
的确，所有灵魂的能力似乎和另外一种不同于所谓的“元素”、又比“元素”神圣的物质发生联系。正像各种灵魂在价值高低方面相互有别，与之相关的物质的本性也是如此。所有动物都在精液内包含着使其生殖的东西，我是指所谓的“热”，它既不是火又不是任何类似的能力，而是包含在精液中的普纽玛，或泡沫性质的东西，是在普纽玛中的自然本原，类似于构成星体的元素。因此，火不能生成任何动物，我们发现没有任何动物在受火影响的固体或液体中取得形式；而太阳的热和动物的热却能生成，这不仅是通过精液进行活动的热，而且也是通过其他具有生命本原的自然剩余物进行活动的热。由以上所述，显然动物的热既不是火也不从火那里获得其本原。
现在我们来谈精液的质料性部分，当它被排放出来，灵魂的本原就部分地与之相伴，并用之进行活动。灵魂的本原一部分同质料相分离，这属于那些自身包含某种神圣之物的动物，所谓“理智”[4]就是这样的东西；另外的部分同质料不分离。精液的这种质料部分因为具有液体的和水的本性，所以进行溶解和蒸发。因此我们不应总是试图发现它从雌性中又被重新排了出来，或试图发现它是获得形式的胚胎的一个组成部分。这点正像使乳汁凝结的无花果汁一样，因为无花果汁经过了变化，但并未成为凝结物整体的一部分。
我们已经明确了精液和胚胎在什么意义上有灵魂，在什么意义上没有灵魂。它们有潜在的灵魂，而非现实的灵魂。
精液是一种剩余物，它所进行的运动相同于肌体生长发育所赖以进行的运动，而肌体的生长发育是通过最后阶段的营养的分配发生的。当精液进入子宫，便使雌性所产生的剩余物获得形式，并使之进行和自身相同的那种运动。当然，雌性贡献的乃是一种剩余物，它在自身内潜在地而非现实地包含了躯体的所有部分，甚至包括那些雌与雄相互区别的部分。因为正像伤残的子代有时由伤残的亲本产生，有时却并非由伤残的亲本产生，因此由雌性产生的子代有时是雌性，有时却不是，而是雄性。原因在于雌性类似伤残的雄性，月经仅仅是一种处于非纯净状态下的精液，因为它自身内所缺少的只有一样东西，即灵魂的本原。出于这种原因，当某些动物产生未受精卵时，这种取得形式的卵潜在包含了雄雌两性，但并没有灵魂的本原，因此它不能成为一种有生命的东西。这种灵魂的本原由雄性的精液提供，当雌性的剩余物分有了它，胚胎便得以生成。
〔当潮湿的同时又是有形的物质受热时，就会形成外部表层，正像被煮沸的东西冷却后形成的干燥的外部表层一样。一切肌体都依赖于某种黏性的东西来聚合自身。随着不断发育生长体积增大，这种黏着的性质为所谓的腱所获得，腱使动物的各部分结合在一起，在某些动物那里则是相当于腱的东西。皮肤、血管、膜以及其他类似的东西属于同一类型，它们只是在黏性的大小方面，一般说来是在过多或不足方面区别开来。〕[5]
【4】 在那些本性不太完善的动物中，一旦形成了成熟的胚胎，尽管还不是成熟的动物，便将胚胎排出体外，原因业已解释。对于具有两性区别的动物来说，胚胎的成熟乃是在它成为雄性或雌性的时候。有些动物，即所有本身并非由雄性亲本或雌性亲本生成，并非由两性交配生成的动物，它们产生的子代既非雄又非雌，有关这些动物的生成方式以后再谈。
完善的动物，即在体内为胎生的动物，使胚胎在自身内发育并与之紧密相联，直到生成完善的动物，排出体外。
至于那些先在体内为卵生，后在体外为胎生的动物，当卵发育完善后，有时与子宫脱离，正像体外卵生动物那样，其子代在母体内由卵生成；有时则不与子宫脱离，因为一旦卵中的营养被耗尽，卵的完善所需要的东西只能来自子宫。鲨类具有这种鲜明特征，我们必须以后再来讨论。
现在我们必须从第一种类，即那些完善的或胎生的动物开始讨论，其中首先是人类。在所有此类动物中精液的排放方式和其他剩余物一样，每种剩余物被输送到恰当的位置，没有任何来自气或其他原因的迫力。但某些人声称生殖部分借助气的力量，像火罐一样吸取精液，似乎这种剩余物以及潮湿或干燥营养的剩余物如果离开了这种力量的作用就会流动到其他什么场所。这种说法的理由是我们在排放剩余物时往往屏住气息，然而这是一种属于在运动产生情况下的共同现象，因为屏住气息是获取力量的方式。此外，甚至在没有这种力量作用的条件下剩余物也会在睡眠中排放出来，如果相关部分处于松弛状态并充满了剩余物。上述那种说法无异于说植物的种子正是借助气才总是排放到通常结果的场所，但事实并非如此。如前所述，真正的原因在于所有动物都有承载剩余物的部分，无论是有用的还是无用的〔如干燥的和潮湿的，对于血液则有所谓的血管〕。
接下来考察雌性中的子宫区域。在躯体上部有两条血管，即大血管和主动脉，由之分出许多微细的血管，在子宫中终结。由于雌性在本性上是冷的，不能完成整合作用，因而当这些血管满载了过多的营养时，这些营养便通过极为微细的血管到达子宫。又因血管非常狭窄，不能承载过量的营养，因此便引起了一种出血现象的发生。在妇女中出血的日期不太确切，但倾向于月亏期间发生。这是有道理的，因为当环境变冷时动物的躯体也变冷，在从一月到另一月的转变时因月亮的缺失天气较冷，这也是月末所以比月中多风雨的原因。当营养的剩余物变为血液时，月经便在上述期间产生；然而当剩余物尚未被整合时，少量物质每每分泌出来，因而在雌性中出现“白带”现象，甚至在年龄很小的时候，在儿童期也会出现。如果这两种剩余物的排放数量适中，躯体便保持健康状态，因为那些造成疾病的剩余物已被净化掉；如果完全不排放或排放量过多则是有害的，或引发疾病，或使肌体虚弱。因此如果白带持续不断地大量分泌，就会阻碍年轻女孩的发育。这种剩余物由雌性排放一方面乃是出自必然性之结果，原因业已说过，因为雌性在本性上不能充分整合营养，不仅必然存留下无用营养的剩余物，而且必然在血管中存在着血液的剩余物，当大量剩余物充斥于极为微细的血管时必然溢出；另一方面自然出于有益之目的，为了生成在这个场所使用剩余物，以便产生另一个同种动物，因为经血乃是它在潜在意义上所从中排出的肉体。
在所有雌性中必然存在着此类剩余物，有血动物较多，人类最多，在其他动物那里必然也有某种质料集结于子宫区域。为什么有血动物较多，人类最多，原因业已解释。
尽管所有雌性都有这种剩余物，但并非所有雄性都有与之相当的精液。因为某些雄性根本不排放精液，但正像那些排放精液的动物，通过精液中的运动，从雌性提供的质料中创制出成形的子代，因而它们也借助存在于自身某个部分中的运动（该部分相当于排放精液的部分）创制出成形的子代。该部分在所有有膈的动物中存在于膈周围，因为心脏或类似于心脏的东西是自然有机物的本原，而较下的部分仅仅是为了心脏而存在的附着物。为什么并非所有雄性都有生殖性质的剩余物，而所有雌性都有，原因在于动物乃是具有灵魂的肉体。雌性总是提供质料，雄性则提供使质料成形的东西，我们断言这是两性各自具有的特殊潜能，这也正是使雄之为雄或雌之为雌的东西。因而对于雌性来说提供肉体或质料性部分乃是必然的，但对于雄性来说提供这些东西则决非必然，因为工具或创制者并非存在于产品中。因此肉体来自雌性，灵魂来自雄性，灵魂是某种肉体的实体或本质。出于这种原因，如果不同种类的雄雌两性进行杂交（在那些妊娠期相等，几乎同一季节怀孕，体积无很大差别的动物中发生），第一代相似于双方亲本，例如狐狸与狗的杂交种，鹧鸪和一般家禽的杂交种。随着时间转移，一代一代地繁殖下去，其最终产物在外形上相似于雌性，正像带到异地的种子，其长出的植物相似于播种的土壤，因为土壤提供给种子的是质料性的东西。因此在雌性中接受精液的部分不是管道，而是具有相当宽度的子宫，但释放精液的雄性只具备管道，而且是无血液的。
每种剩余物仅当处于某种恰当的位置时才成为这种剩余物，在此之前不是这种剩余物，除非有相悖于自然的强力的作用。
我们已经解释了在动物中生殖性剩余物的排放原因。
在排放精液的动物中，一旦来自雄性的精液进入雌性，便使雌性剩余物的最纯净部分获得形式。（因为绝大部分月经是无用的，是液态的，正像雄性的精液绝大部分是液态的那样。在每次排放中，先排出的部分往往比后排出的部分生殖力弱，因为前者未经充分整合，所以具有较少的灵魂热量，而经过充分整合的剩余物较为浓厚，具有较多的质料性成分。）
在妇女或其他雌性动物中，如果因为在所分泌的剩余物中无过多的无用部分从而不发生体外排放，那么在它们体内所产生的剩余物的数量等同于在体外排放的雌性中所产生的剩余物的数量。这种剩余物或者由雄性所排放的精液中的潜能获得形式，或者正如我们在某些昆虫中所看到的那样，通过雌性中相当于子宫的部分插入雄性获得形式。
前面已经讲过，在雌性中与快感相伴而生的分泌液对于胚胎的生成不提供任何东西。相信这种分泌液对于胚胎产生作用的主要证据是在男性和女性中都发生夜间的所谓的梦遗。然而这完全不是证据，因为这种现象同样发生在尚未排放精液的年轻人身上，也发生在排放无生殖力精液的男性身上。
如果在性交过程中没有来自雄性的排放物，没有雌性的剩余物，无论是排放到体外还是大量地存在于体内，怀孕是不可能的。即使体验不到性交的快感怀孕也会发生，仅当有关部分具有一定的热量，子宫恰好处于下倾状态。然而一般说来怀孕和快感的发生是同步的，因为当雌性和雄性中通过伴随快感而来的排放活动发生时，子宫口是打开的，这种状态就为雄性精液进入子宫提供了相当方便的途径。
精液的排放并不像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发生在子宫里面，因为子宫口非常狭窄，而是发生在子宫前部，确切地讲，和雌性在某些情况下释放分泌物的场所相同。有时精液滞留在此处，有时如果子宫恰好处于合适状态，并因排放活动而充满热量，就会将精液吸入。事实表明，子宫帽在运作时是潮湿的，当移开时则是干燥的。另外，在所有子宫靠进膈周围的动物中，如鸟类和胎生鱼类，精液的排放不可能按上述方式发生，它必须被子宫吸入。膈周围由于存在着热量，由于经血的排放和聚集也在此处产生了热量，因而吸收精液，正像锥形容器一样，当被充满热量的液体冲刷后，因口部下倾从而将水吸入自身内。这就是精液被吸入的方式，但某些人声称这种活动不是通过与性交有关的器官部分发生的，持这种反对意见的人实际上是说妇女和男性一样排放精液，因为如果子宫将精液排出自身之外，就会再将之吸进自身之内，如果要与雄性的精液相混合的话。然而这个过程是多余的，自然不做多余之事。
雌性的排放物在子宫中被雄性的精液定型，这点类似于胃衬膜对乳汁产生的作用，因为胃衬膜是一种包含生命乳汁热量的东西，它把同种物质凝结为一体，使之定型。由于乳汁和月经在本性上是一样的，因而精液之于月经的活动等同于胃衬膜之于乳汁的活动。一旦有形部分形成，液体部分便分离出来，因为土性质料凝固为环绕表层的膜，这种结果或出于必然性，或为了某种目的。出于必然性，是因为胚胎的表层在受热或受冷后必然凝固；为了某种目的，是因为胚胎不应处于液体中，而应与之分离。凝固化了的外表层有些被称为膜，有些则叫做绒毛膜[6]。它们存在于卵生动物和胎生动物中。
胚胎一旦形成，便像植物的种子一样活动。因为种子自身内也包含着生长发育的第一本原，当这种最初潜在存在着的东西得以分化时，枝芽和根系便萌发出来，植物通过根系获取营养，因为它需要生长发育。因此在胚胎中也是这样，所有部分都是在潜在意义上存在着的，而第一本原实现的途程最长，因此最初在实现意义上分化出来的是心脏。这点不仅对于感觉是显明的，（因为事实即如此，）而且对于理性也是显明的。一旦子代同其双方亲本分离开来，它必须能够自我调控，就像另立门户，独立于父亲的儿子一样。因此它必须具有第一本原，由之动物躯体产生的顺序得以形成。假如这个本原来自外部，以后寓于胚胎中，那么我们不仅要问这种活动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我们还要指出第一本原必然一开始就存在着，即当每一部分同其他部分相互区分开来的时候就存在着，因为其他部分的生长和运动由之而来。因此像德谟克里特之类的人认为动物的外在部分首先分化，内在部分在后分化是错误的。他们谈论的似乎是木制的或石制的动物，是一些完全没有第一本原的东西，而所有有生命的动物却在自身内包含着这种本原。因此在所有有血动物中心脏明显地最早分化出来，因为这既是“同类部分”又是“异类部分”的第一本原，因为从动物或有机体开始需要营养的那一时刻起它就理所当然地被确定为第一本原，凡存在之物都要生长。对于动物来说，营养的最终形式是血液或相当于血液的东西，而血管则是这些东西的容器，因此心脏是它们的第一本原。有关这些问题已在《动物志》和《解剖学》中清楚地阐明。
既然胚胎已是潜在意义上的动物，尽管是不完善的动物，但它必须从其他什么地方获取营养。因此为了获取营养它像植物利用土壤那样利用子宫和母体，一直完善到作为潜在意义上能行进的动物为止。因此自然首先设计了两条发源于心脏的血管，由这两条血管又分出一些细小的血管通至子宫，形成了所谓的脐。脐由血管构成，有些动物的脐由一条血管构成，有些则由多条血管构成。有皮状覆盖物包裹着这些血管，因为血管比较脆弱，需要保护和遮盖。血管像植物的根系一样与子宫接合，胚胎由之获取营养。这即是子代之所以在子宫中滞留的原因，并不像德谟克里特所声称的那样，是为了各部分可以按其母亲各部分的形状塑造出来。这点在卵生动物中非常明显，因为卵一旦同母体分离，各部分就在卵中分化出来。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即如果血液是营养，如果最早生成的心脏已经包含着血液，而营养来自外部，那么最初的营养从哪里进来的？或许断言所有营养都来自外部并非真实。正像在植物的种子中有某种最初呈乳汁状的营养物，因此同样在动物的质料中，构成动物所剩余的部分乃是最初的营养。
胚胎借助脐而生长发育正像植物借助于根系〔或像动物本身，一旦分离出来就靠自身内的营养生长〕，有关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在恰当的时候再做讨论。至于各部分的分化，并非像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是由于本性上相同者相聚。这种理论除了存在着许多其他困难之外，如果我们接受了关于原因的这种解释，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每种“同类部分”如骨、腱、肉分别根据自身单独生成。然而所有这些部分生成的真正原因却在于雌性提供的剩余物在本性上正是潜在的动物，所有这些部分并非在现实意义上，而是在潜在意义上存在于剩余物中；另外还因为当主动者和被动者以某种一为主动者、一为被动者的方式相互接触时（所谓“方式”是指接触的样式、地点和时间），那么直接一方进行创制活动，另一方被动承受。在这种情况下，雌性提供质料，雄性提供运动的本原。技艺的产品由工具产生，准确的说法是由工具的运动产生，这种运动是技艺的现实化活动，而技艺则是产品的形式，它不在产品中而在他处，因此营养灵魂的潜能也是这样。正像在成熟的动物和植物中，营养灵魂在后期阶段以热和冷为工具（因为在这些东西中存在着灵魂的运动，每部分根据其确定的逻各斯生成），从它所提供的营养中导致生长发育，因此同样，营养灵魂一开始就使自然生成物获得形式。因为后期生长发育所使用的质料等同于一开始用于确定形式的质料，因此作用于质料的潜能是相同的。如果它是营养灵魂，那么它同样也是生殖灵魂。这一灵魂的部分是每种自然有机体的本性，存在于所有动物和植物中。灵魂的其他部分存在于某些生命中，却不存在于另一些生命中。
在植物中雌性同雄性并不分离，但在那些雌雄分离的动物中雌性还需要雄性。
【5】 然而人们或许会提出疑问，如果雌性具有和雄性同样的灵魂，如果雌性提供的剩余物是胚胎的质料，为什么它还需要雄性而不能完全由自身进行生成呢？原因在于动物通过感觉能力同植物区别开来。如果没有感觉灵魂，无论在现实意义上还是在潜在意义上，无论有条件限定还是无条件限定，脸、手、肉或其他任何部分都不可能存在。如果这样，我们所具有的无异于僵尸或僵尸的部分。因为，如果雄性具备创制感觉灵魂的能力，那么在雌雄分离的情况下，雌性由自身单独生成子代是不可能的，因为上述的功能恰恰是雄性之为雄性的本质之所在。当然，上述观点不是完全没有疑难，这点明显存在于生产未受精卵的鸟类中，至少说明雌性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自我生成。但这里依然存在着问题：在什么意义上我们说这种卵是活着的？它们既不可能像受精卵一样存活，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就会从自身中孵出现实意义上的活的子代；它们又不可能作为木制的或石制的卵，因为它们像受精卵那样可以变质，这点表明它们一开始就具有某种意义上的生命。显然它们在潜在意义上具有灵魂。是一种怎样的灵魂呢？当然一定是最低级的，即营养灵魂，因为它同样存在于所有动物和植物中。为什么这种灵魂不能使各部分以及动物本身完善呢？因为动物的部分不像植物，它们必须具有感觉灵魂。雌性动物需要雄性的共同配合，因为在这些动物中雄雌是分离开来的。事实表明：如果雄性同雌性交尾，未受精卵才会成为受精卵。有关这些问题的原因，我们以后再做详尽说明。
如果存在着某种未与雄性分离的雌性动物，那么它由自身生成子代则是可能的。但目前尚未观察到可信的证据，不过有一种鱼类使我们感到迟疑不决，即所谓的红肉鱼类[7]，未曾发现一个雄性标本，只发现充满鱼精液的雌性标本。尽管对于这种鱼类我们还缺少可信的证据，但某些鱼类的确既无雄又无雌，如鳗和某种生活于污浊水域中的鲻鱼。然而在所有雄雌分离的动物中，雌性不能单凭自身完善地生成子代，如果能够生成，雄性的存在就会毫无意义，自然不做无意义的事。因此在这样的动物中雄性总是使生成过程完善化，它或直接通过自身的活动，或借助于精液，把感觉灵魂置于胚胎中。躯体的各部分潜在地存在于质料中，一旦运动的本原传至其中，就一部分接一部分地不断生成，像在自动木偶中所发生的那样。自然哲学家所说的“同与同相聚”一定不能被理解为各部分做位置移动，而被理解为各部分处于原来的位置，进行性质的变化，如软、硬、颜色及其他“同类部分”的差异。即它们把原先潜在存在的东西变成现实存在的东西。最早生成的是第一本原，正如以前多次讲过，在有血动物中就是心脏，在其他动物中就是类似于心脏的东西。第一本原最早生成不仅对于感觉来说是显然的，而且就生命的终结而言也是如此，因为生命最终结束于心脏。我们普遍发现最后形成的东西最早解体，最早形成的东西最后解体。自然循环运作，最终返回出发点。生成过程由非存在到存在，死亡过程则由存在重新回到非存在。
【6】 如前所述，在第一本原生成之后，其他部分得以生成，内在部分先于外在部分。较大部分比较小的部分更早地被观察到，尽管某些较大的部分事实上并非更早地生成。膈之上的部分最先分化出来，它们的体积较大，而膈之下的部分体积较小，不太分明。除了昆虫之外，这种现象存在于所有上部与下部明显分化的动物中。生成蛴螬的昆虫，其躯体的增长发生在上部，因为上部一开始较小。头足类乃是唯一一种上部与下部没有分化的能行进的动物。上述情况也发生于植物中，即上部先于下部生成，根系先于枝芽从种子中萌发。
动物的部分是通过气而分化出来，但并非是母体的气或胚胎本身的气，像某些自然哲学家所说的那样。这点在鸟类、鱼类和昆虫那里非常明显。因为某些这样的动物在卵同母体分离之后从卵中产生出来，也正是在卵中各部分得以分化的；另一些动物完全不呼吸，但被作为蛴螬或卵产生出来；还有一些既呼吸又在子宫中得以分化的动物直到肺发育完善后才能呼吸，肺以及在前的部分先于呼吸而分化。再者，所有多趾四足类，如狗、狮、狼、狐狸和豺，它们都生成瞎眼的子代，直到出生后的一定时间才分化出眼睑。显然，对于所有其他部分同样如此。正像质的分化一样，量的分化也是借助相同于质的分化原因，由最初潜在意义上的存在变为后来现实意义上的存在，因此眼睑由一成为二。元气必然存在，因为热和湿存在，前者为主动，后者为被动。
某些早期自然哲学家致力于描述哪一部分继随哪一部分生成，然而他们无一触及事实。正像对于其他任何东西一样，对于躯体的部分，一部分在本性上必然先于另一部分。“先于”一词有多种意义。因为目的因不同于为了它而存在的东西，后者在生成过程中先于前者，前者在实体上先于后者。再者，为了目的而存在的东西又可分为两种，一为运动之所出，一为被目的所利用的东西。换言之，一为能生成者，一为用于被生成者的工具。其中，创制者必须在先存在，正像教师先于学生，或学习演奏笛子的人先于笛子一样，因为不会演奏笛子的人具有笛子是多余的。因此，存在着三种东西：第一，目的，我们将之描述为他物的“何所为”；第二，为了目的而存在的运动本原和生成本原（因为创制者和能生成者之为本原，只是相对被创制者和被生成者而言的）；第三，有用的东西，即被目的所使用的东西。因此，必然首先存在着某个部分，运动的本原寓于其中（因为它直接是目的的一个部分，而且是占主导地位的部分）；其次是作为整体的动物，即目的；再次或最后是为了目的而使用的器官部分。因此如果有某个包含整个有机体的本原和目的的部分必然存在于动物中，那么这个部分必然最早生成。作为运动产生者，它最早生成；作为目的的一部分，它伴随整个有机体一起生成。因此在本性上具有生成能力的器官部分必然总是先于其他部分存在，因为它们为了其他某种东西存在，正如第一本原为了目的而存在。而那些尽管为了其他某种东西存在，但不具有生成能力的部分在后存在。因此确定哪种部分在先不很容易：是为了他物存在的东西，还是他物之所为。产生运动的部分因在生成过程中先于目的，所以带来了判断上的模糊，在运动产生者和器官部分之间进行确定决非易事。根据这种方法我们必须探究什么部分继随什么部分生成的顺序，因为目的在某些部分之后，但在其他某些部分之先。因此包含第一本原的部分最早生成，之后便是躯体的上面部分。这就是之所以在胚胎中最初头颅周围部分，尤其是眼睛周围部分显得较大，而脐之下的部分，如腿，显得较小的原因。因为躯体的下面部分为了上面部分而存在，既不是目的的部分，又不能生成目的。
那些简单地声称“动物总是如此生成”并想象这就是此类事物中的第一本原的人，其观点既不正确又未揭示出必然原因。如阿布德拉的德谟克里特说，无限的东西是没有本原或始点的；而原因是本原、是始点，“总是这样”的东西是无限的；因此追问“总是这样”的东西的原因就是探求无限者的始点。按照这种阻止我们寻求原因的论点，就不会存在对任何永恒事物的证据。但是在“总是这样”产生和存在的事物中显然有许多证据。例如，三角形内角和总是相等于两直角，正方形的对角线总是与边不可通约，无论如何这些真理是有原因的，是可以证明的。因此断言我们不能试图发现万事万物的本原是正确的，但要声称我们不能发现所有“总是这样”存在或“总是这样”产生的事物的本原或始点就不恰当了。对于永恒事物的第一本原来说，我们并非通过证明，而是通过其他认知方法进行把握的。在不运动的事物中第一本原即为该事物之是什么，而在生成的事物中有多个本原，种类并不完全相同，其中之一便是从中产生运动的本原，如前所述，这就是所有有血动物首先具备心脏的原因，而在其他动物中与心脏类似的部分最早生成。
血管自心脏出发，遍布全身，正像支撑墙壁的构架，各部分围绕着血管，因为它们由血管生成。“同类部分”通过热和冷生成，因为某些部分由冷、某些部分则由热定型和凝固。这些部分的差异在其他地方业已说过，我们已经讲过哪些部分融解于液体和火，哪些部分不融解于液体，不被火所融化。由于营养通过血管和各部分中的管道渗出，正像处于未焙干的陶器中的水一样，形成了肉或相当于肉的部分，肉被冷凝固，因而融解于火。含有少量水分和热量的土性质料过多涌出，当水分与热量一起蒸发之后冷却下来，形成了坚硬的和具有土性外层的部分，如指甲、角、蹄和鸟嘴。这些部分能被火软化，但不能被融解，某些此类部分如卵壳却能被水融解。
腱和骨在水分干涸后由内在的热形成，因此骨不被火融化，它像炉中的陶器一样被生成过程中的热量烘焙。然而并非随便什么质料，在随便什么场所、随便什么时间都可以由火生成肉或骨，质料、场所和时间必须被自然所规定。潜在存在的东西是不会被缺少现实性的运动者所产生的，同样，具有现实性的东西也不会从随便什么质料中创制出产品来。木匠除了从木料中，不会从任何东西中做出木箱，同样，如果没有木匠，木箱也不会从木料中生成。
热量存在于精液性质的剩余物中，热量所具有的运动和现实活动无论在量上还是在质上都恰当地适合于每一部分。如果热量缺少或过多，生成物则是低劣的或是有缺陷的，这点正像我们为了美味或其他目的，通过煮沸某种外在的东西使之凝固一样。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运动所需要的适当的热量由我们自己提供，而在前一种情况下则由生殖者的本性给予。至于那些自发生成的动物，相关的原因乃是天气的运动和热量。
冷是热的缺失，两者都为自然所使用。每种必然具有产生不同结果的潜能，在胚胎生成方面或冷却或加热乃是为了确定的目的，因此每一部分得以生成。一方面出于必然性，另一方面为了某种目的，它们使肉柔软，使腱坚实和富有弹性，使骨坚硬和易脆。皮是通过肉的干化形成的，正像煮沸的物质上面的浮渣。皮如此生成不仅由于它位于外部，而且还由于黏着物不能蒸发，因而存留于表层。有血动物的黏着物比无血动物更富脂肪性质，在无血动物中黏着物是干燥的，因此其外在部分是有甲壳的或硬皮的。在那些本性上没有过多土性质料的有血动物中，脂肪聚集于皮性覆盖物之下，这点表明皮是由这种黏着物生成的，因为脂肪本身是某种程度上的黏着物。如前所述，我们必须重申所有这些东西的生成一方面出于必然性，另一方面并非出于必然性，而是为了某种目的。
在有血动物的胚胎生成过程中，躯体上面部分最早分化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下面部分发育生长出来。所有这些部分最初只是分化出轮廓来，以后获得颜色、软、硬等特征，似乎自然是创制艺术品的画家，因为画家一开始先勾勒出动物的线条，然后再着色。
因为感觉的本原位于心脏，因此心脏是整个动物中最早生成的部分；又因为心脏充满了热量，为了与之平衡，冷形成了脑，血管终结于此。因此头颅周围的部分继心脏之后生成，比其他部分大一些，因为脑一开始就较大，并是液态的。
关于动物的眼睛的生成是一个令人疑惑的问题。在所有动物中，无论是行进的、游动的、还是飞翔的，眼尽管最初显得非常大，然而却是最后一个完善生成的部分，它会在一段时间内收缩。原因在于视觉器官像其他器官一样位于某些管道之上。而触觉器官和味觉器官只是动物躯体本身或躯体的某个部分，嗅觉器官和听觉器官乃是同外部的空气发生联系的管道，自身充满了内在的普纽玛，这些管道终结于脑周围的、发源于心脏的血管。然而眼是唯一具备属于自己的特殊肉体的感官，它是液态的和冷性的。它不像最初潜在地存在于它们的场所中、后来在现实意义上被生成的部分，眼一开始并不在它以后所在的位置上，它是由脑周围从管道中排出的最纯净的液体形成的，这些管道明显地自眼出发通至脑周围的膜。有关这个问题的证据在于在头部中除了脑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部分像眼那样是冷性的和液态的。因此这一区域最初较大，以后逐渐收缩乃是出自必然性之结果。因为这种情况同样发生在脑那里，它最初是液态的，体积较大，但在蒸发和整合过程中变得更为坚实，而且发生收缩，眼的大小也是这样。头部因脑之缘故一开始就非常大，眼由于液体充斥其中显得较大。眼是最后达到完善的部分，因为脑的形成不太容易，直到后期阶段它才祛除了冷和液体。这点对于所有有脑的动物都是如此，尤其是人类。因此前囟门[8]是最后生成的骨，甚至当子代产生后，在儿童时期这种骨仍然是柔软的。这种情况在人类身上尤为突出的原因在于人类的脑最为潮湿，体积最大，这是因为人类心脏中的热最为纯净。其理智表明人类是混合精致的动物，因为人类比任何其他动物都有智慧。由于脑的重量，儿童在相当一段时期不能控制头部，这种情况同样发生在必须运动的部分中。因为运动的本原很晚才控制躯体的上面部分，它对那些在运动方面不与之密切相联的部分的控制最晚，如腿。眼睑也是这样的部分。既然自然不做多余和无意义之事，显然它既不过迟又不过早地创制任何事物，否则其结果将是无意义的或多余的。因此，眼睑的分离和能够使之运动的能力必然是同步的。在动物中眼的完善较迟，因为脑需要大量的整合；眼是最后生成的部分，因为为了使如此远离第一本原、如此容易受冷的部分运动，这种推动必须强劲有力。眼睑所具有的这种本性可由下述事实表明：如果因睡眠或醉酒或其他此类活动头部受到最轻微的影响，我们不能抬动眼睑，尽管它本身的重量很轻。
我们已经充分说明了眼是如何生成的，它为什么、出于何种原因是最后分化出来的部分。
其他每一部分都是由营养生成的。最高贵的部分，即分有支配本原的部分，由经过充分整合的最纯净的第一营养生成；为了上述部分而存在的必然的部分则由低级营养和剩下的残余物生成。自然像一位优秀的管家，不习惯于抛弃任何由之可能做成有用之物的东西。在家务管理中，得来的最好的食物分配给自由民，低级的和最好的食物的残余物分配给奴隶，最差的给家养的动物。在这里好像有一个外在于它们的心灵为其生长而活动。同样在动物的生成过程中，自然由最纯净的质料构成了肉和其他器官的肉体部分，由剩余物构成了骨、腱、毛发、指甲、蹄等等。这些部分最后获得形式，因为它们不得不等到自然可以匀出某些剩余物时才被形成。
骨在第一生成阶段由精液的剩余物构成，随着动物的生长而生长。骨的生长来自自然的营养，这些营养和提供给起支配作用的部分的营养相同，只不过是多余的剩余物。在所有情况下营养可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使整体和部分得以存在的有营养作用的东西；第二种是与生长作用有关的，即引起体积增长的东西。对这些问题必须以后再详加说明。腱和骨以同样的方式，由同样的质料构成，即由精液的或营养的剩余物构成。指甲、蹄、角、鸟嘴、公鸡的距及其他类似的部分则是由额外获得的营养或与生长有关的营养构成的，这些营养来自母体或外部世界。由于这个原因，骨只在某种程度上持续生长，因为在所有动物中都有一个体积的限度，骨的生长也是如此。如果骨总是继续不断地生长，那么每种有骨或有相当于骨的东西的动物只要活着就会不停地生长，因为骨为动物的大小设定了界限。我们以后再来讨论骨不会永远持续生长的原因。然而毛发及其同种类的东西只要还存在就会继续不断地生长，在生病期间，在步入老年和躯体消瘦时长得更多。这是因为老年和消瘦意味着躯体的主导部分所耗费的营养较少，所以剩下较多的剩余物，尽管当剩余物因年龄之故变得匮乏时毛发也随之匮乏。但对骨来说恰恰相反，它们随躯体及其部分一起消瘦。在生命结束之后毛发的确还会继续长长，但那时不会重新生出。
关于牙齿还有疑难。齿和骨具有同样的本性，并且是由骨生成的。而指甲、毛发、角等等是由皮生成的，这就是它们随皮一起变更颜色的原因，它们根据皮的颜色变为白的、黑的以及各种颜色。齿并不这样，因为在那些具有牙齿和骨骼的动物中齿是骨生成的。在所有的骨当中只有齿一生都在不断地生长，这非常明显地体现在那种沿斜线生长，因而不能相互接触的齿上面。牙齿生长的原因，即为什么而生长的目的因在于它的功能，如果没有某种补救措施它就会被磨损，尽管这样，在某些吃得多，牙齿小的老年动物中还是完全被磨损，因为其生成与其损耗不成比例。因此为了适应这种情况自然进行了精心设计，使齿的脱落或缺损与老年和死亡同步。假如生命可以持续一千年或一万年，牙齿一开始就会非常之大，就会多次重新生长，即便如此不断地生长也不足以避免损耗，避免在功能上变得无用。我们已经论述了牙齿得以生长的目的因。但事实上，齿并非和其他的骨具有相同的本性，因为所有其他的骨骼都在构成胚胎的第一阶段中生成，而牙齿则在后期生成。这就是当旧牙脱落后新牙能够生出的原因，因为尽管齿同骨有联系，但并非同骨一起生成。在骨已经获得其个体的完善时，齿从分配给骨的营养中生成，因此具有相同的特征。除人之外的所有其他动物一生下来就有齿或类似于齿的东西，除非某种相悖于自然的事情发生，因为当它们从生长过程中脱离出来时就比人类完善。人类生下来时没有牙齿，除非发生相悖于自然的事情。以后我们将解释为什么某些牙齿生成并且脱落，为什么某些并不脱落。
人类的肉体之所以比任何动物都要裸露，人类之所以与其体积相比具有的指甲最小，原因在于这些部分是由剩余物构成的。人类中的土性剩余物最少，而不能充分整合的东西是剩余物，在动物躯体中最不能充分整合的东西则是土性物质。我们已经说过了每一部分是如何形成的，其生成的原因是什么。
【7】 如前所述，在胎生动物中胚胎通过脐带得以生长发育。灵魂的营养功能以及其他功能存在于动物体内，它直接派生出通至子宫的脐带，像植物的根系一样。脐带由处于鞘中的血管构成，在像牛之类的体积较大的动物中血管较多。在体积适中的动物中有两条血管，在体积最小的动物中只有一条血管。胚胎通过脐带获得血液性质的营养，因为子宫是许多血管的终端。对于所有上腭无前齿的动物和双腭有齿，并且其子宫有许多血管，但没有一条大血管穿越其中的动物，它们的子宫中都有所谓的绒毛叶，脐带与绒毛叶紧密相连，牢固地附着其上。因为贯穿脐带的血管前后伸展，遍布蔓延于整个子宫，在其终端处形成了绒毛叶。绒毛叶的凸面朝向子宫，凹面朝向胚胎。界于子宫和胚胎之间的是绒毛膜和膜，随着胚胎的发育生长和趋于完善绒毛叶逐渐变小，当胚胎最终完善后绒毛叶完全消失。自然把为胚胎提供的血液性质的营养输送到子宫的这一部分，正像输送到乳房一样，由于绒毛叶逐渐由多到少地收缩集聚，因而变得像发疹或发炎一样。在胚胎很小、还不能够获取大量营养时，绒毛叶较大，并明晰可见，但当胚胎体积增大时，绒毛叶发生皱缩。
然而多数发育受阻的动物和双腭有齿的动物在其子宫中没有绒毛叶，它们的脐带同一条较大的伸展穿越于子宫的血管相接。这些动物中的某些一次只产一个子代，某些一次产下多个子代，但上述特征共同属于两个种类。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应参阅《解剖学》和《动物志》所给出的例子。胚胎分别附着于脐带，而脐带则附着于血管。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沿血管的走向分布，就像沿河道分布一样。膜和绒毛膜包围着每个胚胎。
那些声称在子宫中幼儿通过吸吮某些肉来获取营养的说法是错误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同样的情况也会发生在其他动物中，然而事实上我们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因为通过解剖很容易观察到）。再者，所有胚胎，无论是飞翔的、游泳的还是行走的，都有包围自身的精致的膜，膜使胚胎同子宫和子宫中生成的液体分离开来。在这些膜中不存在任何像肉这样的物质，胚胎不可能由之获得任何营养。显然，在所有卵生动物中胚胎的发育生长是在它同子宫分离后发生的。
交配发生在本性上属于同种的动物之间。此外，那些在本性上接近，在形式上差别不大的动物如果体积相当，妊娠期相等也可以交配。这种杂交在多数动物中不太常见，但在狗、狐狸、狼和豺中间时常发生。印度狗就是狗与野生的狗状动物杂交的产物。人们发现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那些好色的鸟类中，如鹧鸪和一般家禽。在食肉鸟类中不同形式的鹰似乎也能交配，对于某些其他鸟类也是如此。这种情况是否发生在海生动物中，我们尚未获得可信的观察证据。但人们尤为相信那些所谓的rhinobatai是由rinee和batos杂交而生。有关利比亚的谚语说：“利比亚总是产生新事物”，意谓着在那里不同种类的动物相互交配，因为利比亚缺水，所有动物都云集在少数几个能找到水源的地方，因此不同种类的动物在此交配。
人们发现，除了骡子之外所有杂交而生的动物都能再次相互交配，并能产生雄雌两性的子代，只有骡子是不能生育的，既不能通过同种相互交配，也不能通过与其他动物交配来生成子代。当然，为什么某种雄性或雌性个体不能生育这是个一般性问题，因为某些男人和女人就是不能生育的，还有其他种类的某些动物，如马和羊也存在着这种状况。但对于骡子来说，整个种类都无生育能力。在骡子之外的其他动物中不能生育的原因有多种。如果男人和女人用于交配的部分是有缺陷的，那他（她）们生来就是不能生育的，因此这种男人像阉人一样不长胡须，这种女人不能发育成熟；其他一些人则是随着年龄增长变得不能生育的，有时因为躯体的营养状况过好，在处于极好状态下的男人和过于肥胖的女人中生殖性质的剩余物被躯体所吸收，因此前者无精液，后者无月经。有时又因为疾病之缘故，男人释放的精液是液态的和冷性的，而女人的排放物则是劣质的，充满了致病的剩余物。通常情况下两性中的这种状态是由用来性交的部分或区域的缺陷造成的。某些缺陷是可医治的，某些则是无法医治的。那些在胚胎的最初形成期间造成缺陷的动物尤其没有生殖能力。因而这就导致了雄性化的雌性和雌性化的雄性，前者不排泄月经，后者的精液薄而冷。因此，通过“水试法”测试雄性精液是否无生殖能力乃是有道理的，因为薄而冷的精液迅速扩散到水面上来，而有生殖能力的精液则沉入水底。因为被整合了的物质是热性的，而坚实的、浓稠的物质当然是被整合了的。妇女通过子宫帽来测试，观察气味是否自下而上穿透到嘴中吐出的气息，另外通过在眼睛上涂抹颜色，观察唾液是否着色。如果预期的结果没有达到，这表明排放剩余物的躯体的管道受阻或关闭起来，因为在头部所有部位中眼睛乃是最富精液性质的，事实表明：只有这一部分在性交过程中发生显著变化，性交过度的人明显地眼睛下陷。这是因为精液的本性类似于脑，其构成质料是水质的，而热量只是后来获得的。精液自膈排放出来，因为自然有机体的第一本原位于此处，因此来自生殖器官的运动传至胸部，而来自胸部的气味通过呼吸被感受到。
【8】 如前所述，这种生殖力方面的缺陷只是部分地发生于人类和其他动物中。但整个骡子种类都是无生育能力的。恩培多克勒对这个问题原因的解释是模糊不清的，德谟克里特的解释更为聪明一些，但两者都是不正确的。他们对所有不同种类动物之间的交配状况做出了一个总括性的解释。德谟克里特声称，骡子的生殖管道在母体的子宫中被损坏了，因为这些动物一开始就不是由同种亲本生成的。然而我们发现，尽管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其他动物那里，但它们依然能够生育。假如德谟克里特的解释是正确的，所有其他以这种方式交配的动物就应当是无生育能力的。恩培多克勒给出的原因是：种子的混成物变得浓厚，由于构成混成物的两种生殖性体液的每种都是柔软的；每种的空心与另一种的实心相适合，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两种柔软的东西构成了一种坚硬的东西，就像青铜与锡相混合一样。首先他对青铜和锡的原因的解释是错误的，有关这点我在《问题集》中业已说过。再者，在一般意义上其论证的出发点是不可理解的。空洞的东西和坚实的东西如何相互适合，产生像酒和水那样的混成物？这种说法使人无法理解。应怎样理解酒和水的空洞的另一面，乃是超越感知的事情。再者，事实上马由马生成，驴由驴生成，骡子由马和驴（不管何者为公，何者为母）生成。为什么马和驴产生出如此浓厚的东西，以致于由之所生成的子代是不能生育的，而来自雄马和雌马的子代，来自公驴和母驴的子代就不是不能生育的？既然雄马与雌马的生殖性体液是柔软的，两种性别的马与两种性别的驴进行杂交，那么按照恩培多克勒的解释，在这两种情况下所产生的子代之所以是无生育能力的，原因在于两种柔软的种子产生了某种浓厚的东西。如果这样，雄马和雌马的子代也应当是无生育能力的。如果只有一种性别的马与驴杂交，恩培多克勒或许会说骡子不能生育的原因在于这种性别同驴的生殖性体液之间没有相似性。事实上，驴子杂交的生殖性体液与相近种类动物的没有性质上的差异。再者，恩培多克勒同样地把这个论证用到公骡和母骡，然而据说公骡在七岁时能够生成，而母骡则完全无生殖能力，这仅仅因为它不能使胚胎获得营养，以达到完善之目的，尽管人们知道母骡是可以怀胎的。
或许一种逻辑推论要比以上所述显得更为可信。我称之为逻辑推论是因为它越是普遍，就越是远离特殊性原则。这种推论是这样进行的：由同种雄性和雌性生成的子代在本性上乃是同种的雄性或雌性，例如雄狗和雌狗的子代或是雄狗，或是雌狗。由两种不同种类的动物生成不同种类的子代，例如，狗不同于狮，雄狗和雌狮的子代或雄狮和雌狗的子代不同于双方亲本。既然螺子生来就有雄雌两性，在种类上没有区别，而骡子本身是由马和驴生成的，两者在种类上不同于骡子，因此由骡子不能生成任何东西。既不能生成不同种类的子代，因为由同一种类的雄性和雌性生成同一种类的子代，也不能生成骡子，因为骡子是由不同种类的马和驴生成的子代，前面业已确定由不同种类的动物生成不同种类的子代。这个推论太一般、太空泛。因为所有不从问题所特有的恰当原则出发的推论都是空泛的，它们似乎触及了事实，然而并非真正如此。正像几何学的推论必须从几何学的原则出发，其他推论也是这样。空泛的东西似乎是某种东西，但事实上什么都不是。此外，这种推论并非真实，因为正如前面所讲，许多由不同种类亲本所生成的子代是有生育能力的。因此我们不应以这种方法研究自然哲学以及其他问题。如果我们从存在于马和驴中的特殊事实出发进行考察，就会更有希望地找到真正的原因。首先，当马和驴分别与其同类进行交配时一次只生一个驹。其次，雌性并非每次交配都能怀孕，这就是饲马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使公马同母马交配的原因〔因为母马不能连续不断地怀孕〕。母马在月经方面是欠缺的，比其他任何四足动物的排放量都少。母驴不接受精液的注入，把精液同尿一起排出，因此人们追随其后进行鞭打。再者，驴是一种冷性动物，在本性上不能承受寒冷，因而在寒冷的地区不易生产，比如在斯库提亚及其周围区域，或在伊比利亚以远的凯勒图这些寒冷地带。出于这个原因，人们不在春分或秋分季节让公驴与母驴交配，像对马那样，而在夏至让它们交配，为的是驴驹可以在温暖的气候中生成（因为雌性生产的季节相同于受精的季节，马和驴的孕期都为一年）。如前所述，驴是冷性的动物，因而其精液必然也是冷性的。有证据表明，如果一匹公马同一匹已经被公驴所授精的母马交配，它不会破坏驴的授精；如果一匹公驴同一匹已经被公马所授精的母驴交配，则会因其精液的寒冷破坏马的授精，因此，当马和驴进行杂交时，生殖性物质由双方中一方的热量即由马的热量所保存或维系，因为来自马的排放物较热。在驴中精液和质料都是冷的，在马中这两种东西都是热的。因此当它们进行杂交时，或者热加到冷上面，或者冷加到热上面，其结果是：由它们形成的胚胎被完整无缺地保存下来，即这两种动物在相互杂交时是有生殖力的，然而由它们产生的动物则不再是有生殖力的，不能产生完善的子代。
一般说来，这两种动物在本性上每种都趋向于无生殖力。驴具有前面提到的各种缺陷，此外如果它在第一次牙齿脱落时还未开始生育，那么它将永远不再生育。驴如此接近于无生殖力。马也是这样，它具有倾向于无生殖力的本性。使马完全无生殖力所需要的东西在于其排放物变得较冷一些，而这点发生在马同驴的排放物相互混合之时。驴甚至在与同种交配时也同样近于生成无生殖力的子代。因此当相悖于自然的杂交方面的困难再加上同种交配时一次只产一个子代的困难，其杂交的产物将更缺乏生殖能力，更相悖于自然，所以并不需任何东西使之无生殖力，而是必然就无生殖力。
再者，母骡的躯体长得较大，因为本来用于形成月经的排放物被转移到躯体的增长上了。既然在此类动物中孕期为一年，母骡不仅要受孕，而且还要时时为胚胎提供营养，但如果没有月经的排放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母骡没有月经。其营养中的无用部分随同来自膀胱的剩余物一起被排出（这就是公骡不像其他单蹄动物那样嗅母骡的阴部，而是嗅剩余物本身的原因），营养的其他部分则全部用于增长躯体的体积。事实表明，母骡偶尔也可以怀孕，但它不可能每每为胚胎提供营养，直到使之出生。公骡有时也能生成，因为雄性在本性上比雌性的热量大，而且并不为混成物提供有形的物质。这种情况下的产物是ginnos，即有缺陷的骡子。因为ginnos也会由马和驴的交配产生，仅当胚胎在子宫中得病。实际上，ginnos相似于猪中的所谓的metakhoiron，因为metakhoiron也是子宫中有缺陷的猪，这种情况对任何猪来说都会发生。人类中的侏儒也是这样产生的，因为其部分和整个体积也是在孕期受阻，成为有缺陷的，他们相似于ginnos和metakhoiron。
注释
[1] 即“异类部分”。
[2] 阿芙洛狄忒（Aphroditee）名字来自“泡沫”（aphros）。
[3] peri tees aisthetikees psukhees kai peri tees noetikees。
[4] nous。
[5] 这一段似乎是与本章没有关系的插话。
[6] khoria。
[7] eruthrinos。
[8] breg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