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命运的羔羊
面对世界与他人,笛卡尔像羔羊一样驯
服,这决定了他一生的结局。
当培根已经35岁了,也就是1596年,正与南安普顿伯爵称
兄道弟时,在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法兰西,三百年后拿破仑将要大
显身手的土伦省的莱耳城里,诞生了一个小生命,他就是勒内·
笛卡尔。
笛卡尔的父亲是个贵族,还在省里当着一个不算小的官儿。
到底是什么官儿就很难说了,有人说是法官,有人说是议员,还
有人说是普通的政府官员,总之不是平头百姓就是了。
对这样的矛盾大家不要奇怪,我在撰写历史——无论是国
家还是个人的历史时,遇到的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常常不是资料
太少,而是太多。具体说,是关于同一件事有太多的不同说法的
资料,令我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甚至不能进退取舍,
因为如果一个说法是来自权威的,另一个不是,那么我当然可以
舍其它而取权威,然而连权威们也常常彼此斗气。例如在上一
章,说到培根被判罚款的事时,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中说是
4 万镑,而黑格尔老人家在他的《哲学史讲演录》中一下将这个
287数目缩小了10倍!您说,我该信哪个的呢?面对这样令人尴尬
的场面,我只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一句八面玲珑的话儿。例
如,像上面的钱,我就可以说:罚了一大笔钱。而在这里我便说:
当着一个不小的官儿。4000或4万镑都是一大笔钱,法官或议
员都是不小的官儿。
笛卡尔生下来时,我相信他的老爸没有像许多父亲一样想
象自己的孩子将会有多了不起,并不是他不望子成龙,而是没空
儿去想,他得先想怎样使这个小家伙活下来。这个未来的伟大人
物现在小得像只老鼠,皮肤白得像快要死掉的人,而且竟然小小
年纪就张着口干咳,同他那个像林黛玉的母亲一模一样。
不过,总算上帝保佑,未来哲学家的小命儿保下来了,在家
里平平安安地一天天长大。这多亏那慈祥无比的老爸,他怕自己
娇弱的妻子照顾不了孩子,专门请了一位小保姆来照料儿子,还
不准他出门玩耍,因为怕那些强壮的邻居小孩欺侮他。这样小笛
卡尔就被培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不但样子娇柔,一副弱不禁
风的样儿,连性格也是腼腆、内向,活像《红楼梦》第七回里初会
宝玉的秦钟,“怯羞羞有些女儿之态”。
但小笛卡尔毕竟不能在温室里躲一辈子,他就像我们大家
一样,到七八岁之日就是失去自由之时。
您猜猜这是为什么?因为得上学了!
他进的是一所耶稣会学校。什么是耶稣会呢?它同我们在
《基督教的故事》中讲过的宗教改革有关,不过可不是改革派,而
是激烈反对改革的那一派,保守得要命,孩子们每天一大早就得
起床背《圣经》。不过笛卡尔娇气的身体使他因祸得福,老师惟恐
强迫他早起会令他一命呜呼,得罪了他的老爸大人,特准他躺在
床上搞早自习。这就渐渐养成了笛卡尔一个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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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毛病-—喜欢呆在床上。
但这并不说明笛卡尔是躲在床上睡懒觉,相反,他学习认真
得很。对他而言,床不仅仅是床,更是课桌和写字台。在这个温
暖又宽敞的特殊课桌上,他阅读了大量书籍,阅读领域从希腊、
罗马的古典名著一直延伸到数学、神学、修辞、法学甚至医学等,
真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鸡毛蒜皮无所不晓,其中花时间最多的
还是哲学与数学。我们知道柏拉图曾在他的学园门口写着一句
话:“不懂几何学者不得入内。”这里的修士们都是柏拉图和亚里
士多德的忠实弟子,凡先师所重的他们也仔细研究,因而他们的
数学和哲学知识比那时一般的大学还厉害呢!
万丈高楼平地起,笛卡尔在这里所受的教育成为他将来得
以在哲学与数学两大领域建筑起两座宏伟的高楼大厦的坚实地
基。
在耶稣会学校里他一读就是整整八年,到1612年,他已经
16岁了,才离开了学校,去读世界这本大书。
他的目的地首先就是巴黎,它是法兰西乃至当时整个西方
的文化之都。
一到巴黎,他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乡里妹子上了街一
样,嘴都合不拢了,忙不迭地陶醉于灯红酒绿之中,拜倒在贵妇
名媛的石榴裙下。
除了喝酒和同美女们打情骂俏外,笛卡尔在这里还学会了
一样本事:赌博,而且几乎是每赌必赢。这让他那帮酒肉之交眼
红得不得了,削尖了脑袋想把这个技术学到手。他们深知这是最
佳谋生术。
但笛卡尔的那帮朋友说什么也学不会他的赌技,因为笛卡
尔靠的可不是运气,而是精密的算度,这精密的算度则来自于他
289那些高深的数学知识,那些空虚的脑袋如何装得下呢!
就这样,他在巴黎一混就是五年,到1617年,他突然发现了
这种生活的可悲,于是,他断然离开了美女、美酒和朋友们,开始
了另一种生活。
我们可以相信笛卡尔这时肯定经历过一场心灵的剧变,因
为离开这样一种生活决不是容易的事,试看看吧,在巴黎的千年
历史中,有几个人能做到这点?
但他毕竟离开了,为的是什么呢?也许是因为他为一个花心
美女所弃,在痛苦之余离开了那伤心之都;也许是因为他发现自
己的钱财实不足以过这样一种生活,只得离开;当然,也许是因
为他终于觉悟到了这种生活的了无意义,就像《忏悔录》里的圣
奥古斯丁一样,在历尽肉欲人生之后终于大彻大悟,毅然走上了
另一条不归之路。
离开巴黎之后,笛卡尔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军队。
这是最令我惊异的一点。笛卡尔,这个长着苍白的脸,身体
虽然已经不是蒲柳弱质,但也算不上强壮的人,根本不适合于从
军,何况欧洲这时正处于多事之秋,大小诸国之间你争我斗,战
士的生命无时不危机四伏,笛卡尔如何竟会加入这样的军队呢?
不过他毕竟加入了,至于原因,我这里就不再妄测了。也许像他
自己说的一样:“我参加军队是由于一时心血来潮。”
但他这次心血来潮令他在军队中一呆就是四年,不过在这
四年里他是个十足古怪的军人,与其他战士有四大不同之处:一
是他不要军饷,这样他就可以不做军人通常要做的许多事了,包
括军事操练,还可以每天睡到中午;二是他从军不从武,也就是
他不打仗,只做些文书工作;三是他根本不想效忠某一个国家,
他在荷兰、德国和匈牙利的军队中转来转去,好像他参加的不是
290军团,而是旅行团;最后一个特点是,他不但把军队当成了旅行
团,还当成了学校。他每天都在辛苦地学习钻研。不仅如此,他
随军每到一地都要找这些地方的精英之士切磋一番,例如当他
加入了德国人的军队,驻防乌尔姆时,遇到了一个精通数学的市
民,笛卡尔就虚心向他讨教,学得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到1621年,他已经25岁了,终于决定离开军队。此后他便
在欧洲各地到处浪游,足迹遍及从波兰到意大利的广大地区,不
过在1628年他重温旧梦,又加入过一阵子军队。这支军队的统
帅叫拉罗歇尔,当时他正在法国率军进攻胡格诺教徒的城堡,所
谓胡格诺教徒,就是加尔文在法国的信徒,我们前面讲过,他们
在法国吃尽了苦头,包括恐怖的“圣巴托罗缪之夜”。
但就在第二年,他终于厌倦了军旅的流浪生涯,想要找一个
小小的家,安顿下来。
在哪儿安顿下来呢?当然最简单的选择是法国,但笛卡尔不
想,因为他知道在那里他将成天会被他的朋友们捣乱,根本没办
法做他想做的学问。
他选择安家的地点是荷兰。我们在《西方历史的故事》中曾
讲过,在西方历史上,以小国而称霸的最小的国家恐怕就是这荷
兰了。是的,这时是17世纪,正是荷兰替西班牙成为西方新霸主
的时代。像所有新生强国一样,这时的荷兰充满了自信与宽容,
能够容忍别的西方国家当时不能容忍的思想,所以当时许多欧
洲思想家都把这里当做了自由之家:霍布士,继培根之后重要的
英国经验主义者,把他的书拿到这里来出版;另一个经验主义者
洛克也到这里来避难;还有我们后面要讲的伟大的斯宾诺莎甚
至在这里安了家,而且除了在这里,他当时在任何别的地方都会
有大受迫害的危险。
291笛卡尔在荷兰一住就是二十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几乎
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甚至对朋友们也隐瞒了自己的所在,只
有很少几次因为生计问题不得不到法国走了几趟。
离开了酒肉朋友们,离开了军旅生涯,笛卡尔开始了他一生
中最多产的时期。他的几本主要著作,像《方法论》、《沉思录》、
《哲学原理》等都在这段时期写成。
这也是他一生中,至少成年之后最安宁幸福的时期,除了替
他做饭洗衣的仆人外,他总是形单影只,把所有光阴都用来搞哲
学研究。不过他像在学校时一样,并非伏案奋笔疾书,而是每天
花一大半时间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叫仆人把饭菜都送到床上。
有点懒惰吧?要是普通人这样做我们可以断言他是懒鬼。然而
人与人是不同的,尤其对于笛卡尔这种人,更不可以按普通人的
标准要求他。
笛卡尔的另一个特点是他并不像其他哲学家一样博览群
书,相反,对一个哲学家而言,他很少读书,甚至于每天坐起来工
作的时间也不长,在荷兰居住的二十年间,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书
斋里的书还没有我多呢,他最珍爱的书似乎是两种:一是我们前
面讲过的托马斯·阿奎那的著作,另一种则是《圣经》。
大家看得出来,这两本书都同基督教与神学有关。这并不仅
仅说明笛卡尔爱好神学,而是有两种可能:一是笛卡尔真诚敬爱
神与神学;二是他带着它们并不是为了要读它们,而只是为了避
人耳目,免得被人指认是无神论者之类的异端。我们要知道,笛
卡尔生活的年代不但有天主教这个一贯强大的组织在迫害一切
有异端思想的人,另外还加了一个新教,它虽然在许多方面是新
的,然而在迫害异己这方面却是同天主教一样,这我们在前面加
尔文那里已经领教过了。对于一个哲学家而言,如果被人发现根
292本不读基督教神学的两种最高经典——托马斯·阿奎那的著作
和《圣经》,就很可能同时被新、旧两教指为异端。为了免灾避难,
笛卡尔便把那两种书随身携带,甚至会显得他好像经常读一样。
笛卡尔虽然读书不多,但却真是一个沉思的天才!众所周
知,他一生在两个方面对后世影响极大:一是哲学方面,二是数
学方面。哲学方面他被罗素和黑格尔等对哲学史卓有研究的人
称为“近代哲学的始祖”;数学方面我们只要说一点就够了,他是
我们在中学时就已经学过的《解析几何》的创造者。
可以相信这些东西都是他通过沉思而得来的,我真是越想
越觉得他伟大。
笛卡尔生平的另一个奇迹是虽然他生下来就被认为快要死
了,却一辈子没进过医院。44岁那年他曾洋洋得意地宣称说,他
从来没有“蒙受过值得称为患病的不幸”。
像“三九”药业所言“健康就是幸福”,从这一点而言,笛卡尔
的确是个幸福的家伙!
我想这主要是因为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他自小“养生功”练得十分好,人的健康是三分体质、七
分保养。保养能让体弱者长寿,不保养则会令体强者短命。所以
我奉劝大家多练练养生功。
那么如何养生呢?那方法多得很,我这里只提一点
制
欲。大家都知道,酒色伤人,如果想长命百岁,那最好还是制欲,
莫要纵欲纵饮。
制欲正是笛卡尔体弱而一生健康的第二个主因。
笛卡尔是个制欲的人,虽然刚到巴黎有点放纵,但其一生总
的来说既不好饮,也不爱色,最大的证明是他终生未婚。
这并不说明他是个在家的独身修士,他也有过自己的情爱
293
l生涯。只不过我们对他的这段罗曼史所知不多罢了,我们知道的
乃是这段情缘为他留下了一个女儿,由于他并没有同那个女子
成婚,所以他的女儿是私生的。但笛卡尔不但把这个私生女儿接
到了身边,还视之为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她的名字叫弗朗西妮。
对于父母双亡、深居简出的笛卡尔,小弗朗西妮是他在世上最大
的牵挂。他全心全意地爱着她,胜过爱世上其他一切,包括哲学。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漂亮的小弗朗西妮在5
岁那年的一天突患重疾,一下就死掉了。
笛卡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下弄晕了头,他肝肠寸断,
一天天地沉浸在悲哀里,思念着女儿美丽活泼的身影,还有如百
灵鸟般婉转动人的娇腔。他甚至于把伟大的事业——哲学、数学
和科学的研究——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他的传记作家贝利特所
言:“孩子的死使他极为悲痛,这一时的痛苦使他从前那些不朽
的思想显得黯然失色。”
笛卡尔自己也说过,这是他一生最大的痛苦,令他整个生命
都面临危机。然而他最后还是从痛苦中站起来了,他离开了原来
所居之地,那里的每件东西都令他心碎。他搬到了另一个地方
——莱顿城,买了一座美丽的小城堡,小城堡坐落在一个美丽的
花园里,一年四季有花开放,争奇斗艳,与青青小草相映成趣。
大家看毕可能会想,这个笛卡尔看样子还蛮有钱呢,买得起
这么大的房子!
不错,笛卡尔是有钱。前面说过他的父亲是个不小的官儿,
还是个贵族,自然有钱,他在笛卡尔年纪不大时就死了,把所有
财产留给了儿子。笛卡尔不久便把祖业卖掉了,得到一大笔现
款,他再利用这些钱来投资,一年有六七千法郎的收入,在当时
虽然谈不上是大阔佬,但足以过上丰衣足食,悠然自得的日子
294了。
对于笛卡尔,这样的日子最主要的好处就是他可以从此不
用为生计操心,可以全心全意地坐下来做学问了。这也是他一生
能够取得卓越成就的基本原因之一。
然而,此时发生了一件令人大出意外的事,使没有被痛苦打
垮的笛卡尔却被幸运之神击得粉碎。
这个幸运来自于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笛卡尔由于自己的伟大创造而在整
个欧洲赢得了尊敬。尊敬他的不但有学者、市民们,还有许多的
贵族阔佬。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克里斯蒂娜女王大家可能听说过,甚至看到过,因为她
的经历曾被拍成一部西方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中文译成《琼宫
恨史》或《瑞典女王》。
这个克里斯蒂娜女王堪称当时是欧洲最有名的女士。她的
名气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她领导着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们在上
卷《西方历史的故事》中《天生大肚汉》一章里已经说过,17世纪
的瑞典是个强大的国家,克里斯蒂娜女王便是领导瑞典强大的
君主之一;二是她十分博学,由于环境好,加上天资过人,女王掌
握了极为丰富的学识,单说语言,除母语瑞典语外,她还通晓法
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德语、拉丁语、希腊语等。她不但自己博
学,还十分尊敬学者,她的宫廷聚集着大批时称一流的学者和艺
术家。她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同欧洲当时的一流学者们通信,
在与她通信的一长串名单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大名,如伏尔泰、
卢梭,等等。
虽然罗素曾言,克里斯蒂娜是一个热情而博学的贵妇,自以
为她既然是君主,就有权浪费伟人的时间,但事实是,与她通信
295的伟人们,包括笛卡尔和伏尔泰,无不在信中表现出对能够与女
王通信感到极大的骄傲与满足。
女王当然早就听说过笛卡尔的大名,一直想方设法同他拉
上关系。她知道笛卡尔是法国人,便将这个重任委予法国驻瑞典
大使。大使不负所托,使这欧洲当时最伟大的女人之一和最伟大
的男人之一成了笔友。期间笛卡尔曾奉献给女王一部有关爱情
问题的著作。
但女王很快就不满足于单纯的笔谈了,她要求同哲学家面
谈。怎么面谈呢?女王当然不能在百忙中拨冗来到遥远的荷兰,
只能是哲学家去见她,她按她的性格直截了当地发出了邀请。
得到女王的邀请之后,笛卡尔甚至也颇有些得意洋洋。大家
不要以为哲学家就是什么世外高人,不为名利所动的,实际上相
反,只是因为他们往往更难得名得利,所以便刻意显出些淡薄名
利的样子。
不过笛卡尔并不愿意真的到瑞典去,他深通地理,也了解自
己的身体,知道那遥远寒冷的北国大不适于养生。他给女王写了
封信,信中一面说女王“在上帝的影像中被创造得比其他人更加
高贵”,另一方面又请求女王不要让他去“沐浴她优雅风度的阳
光”。他说:“我已隐居了二十年,而且年纪已经不轻了,所以我恳
求殿下赦免我不必要的旅行劳累。”
然而这位女王岂是能够轻易拒绝的人呢?她决不打算就这
么赦免了哲学家,坚持要他去沐浴她的阳光。
笛卡尔虽然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呆了不少年,但从来没能
把他生来的软弱驱逐掉。何况到女王那里又不是下地狱,他好多
的哲学同行们正因为他受到这种恩荣而眼睛红得像血一样哩。
于是,一经女王再次邀请,他便欣然从命了。
296达到了目的的女王为了表达她对哲学家的宠爱,特意派遣
了一艘军舰前往迎接他。我们曾听说过专机、专车,现在笛卡尔
连“专舰”都坐上了,多神气!这是1649年9月的事。
路上非止一日,哲学家便到了斯德哥尔摩。女王以她惯有的
热情接待了笛卡尔,接着便给他派差事了:教她哲学。
然而女王有一个毛病,她认为早晨5点钟左右脑子最灵敏,
所以要哲学家这个时候来给她讲课。大家想想看吧,要笛卡尔先
生早晨5点钟起床,那不是要他的命么?
但女王的旨意像铁锤一样把他一辈子的老习惯砸得粉碎。
从前中午十一二点才起床的哲学家如今早晨5点就得从温暖的
被窝里爬起来,到女王的宫殿里上课去,等他到达时早已被冻得
半死不活了。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笛卡尔本来就脆弱的健康不久便
更加脆弱了。
然而他仍拼命坚持着,直到被彻底摧垮。给他最后一击的是
把他同女王拉上关系的那个法国驻瑞典大使。一天大使病了,此
时正是隆冬时节。笛卡尔作为朋友,把照顾他看做自己义不容辞
的责任。他勉强支撑起业已虚弱不堪的身体,每天精心照料朋
友。
一段时间后,大使好了,笛卡尔却病了。
这也许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真的病了,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他
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几天后,1650年2月11日早晨,窗外正飘着鹅毛般的大
雪,已经病了几天的笛卡尔睁开了双眼,望了望不远的书架,那
上面放着他的教材。他动了一下,似乎想站起来,要给女王上课
去。
297然而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
他满怀歉疚地看了不远处的王宫一眼,悄悄地离开了这个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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