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圣人哲学家
阿尔贝特对他的学生们说：你们说这位
托马斯·阿奎那同学是“哑牛”,但有一
天他的声音将让全世界侧耳倾听。
上一章我们讲述了基督教诞生与成长的故事，接下来，我将
从一个哲学家的观点入手让大家去了解这个问题：什么是基督
教的主张?
这个人就是托马斯·阿奎那，一般被称做“圣托马斯·阿奎
那”,这个“圣”就是圣师之意，就像我们称孔夫子为“至圣先师”
一样。
像往常一样，在了解一个哲学家的思想之前，我们先来谈谈
他的人生。
托马斯·阿奎那的父亲杜尔夫·阿奎那在意大利享有盛
名。一则因为他出身高贵，阿奎那家族是全意大利最有名望的世
家之一，是王族的分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以及统治意大利大
部分地区的两西西里王国国王腓特烈·霍亨斯陶芬是他的近
亲；二则因为他不是光靠祖先的名望来吃饭，自己也是一位出色
的军人。令他倍感自豪的是他有7个儿子，其中6个与他一样成
203了军人。他们个个身强体壮，武艺高强，然而谈不上有多少文化。
要知道在那个时代，有文化的只是极少数人，具体地说是教士们
的事儿，就连国王也常常西瓜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呢。
他的第七个儿子却与兄长们都不一样，他竟然不愿做将军，
而要做一个乞丐一样的苦行僧!
这第七个儿子不用说就是托马斯·阿奎那了。
托马斯·阿奎那生于1225年，也有人说生于1224年，我想
他大概是生于1224年12月31日或1225年1月1日，所以后
来连他的父母都记不准了。因为像他这样的人的生日是不大可
能像那些死后几十乃至上百年才被追认为伟大的人的生日一样
被人们忘了的。托马斯·阿奎那在他生前就被认为是那时最伟
大的哲学家，地位几乎同教皇一样崇高。只要他老爸记得准，自
会有人忠实地记录下来。
他的出生地是属于两西西里王国的一个叫特拉迪拉瓦罗阿
奎诺的地方。这个名字够啰嗦了吧?不由使我想起了塞万提斯
和拉伯雷那两本书，它们都有一个懒婆娘的裹脚布式的名字。
托马斯·阿奎那才5岁时，父亲便把他送进了学堂。这是一
所叫蒙特·卡西诺的修道院，就在他家那座古老的城堡附近。那
时的意大利尚处于中世纪黑暗时期，没有和现在一样的小学、中
学，读书识字有文化被看做教士们的专利，所以教堂就有了学校
的兼差。如果谁家的孩子想要学文化，就非得到教堂、修道院之
类的地方去才成。
这所蒙特·卡西诺修道院在当时颇有名气，原来是一座大
神庙，用以祭祀爱用弓箭乱点鸳鸯谱的小爱神丘比特。小托马
斯·阿奎那在那里一呆就差不多十年。到1239年时，由于这所
教堂是他的亲戚腓特烈二世建立的，教皇认为这位皇帝陛下信
204奉异端邪说，就将他开除出教了，他建立的修道院自然关门大
吉。
这时小托马斯·阿奎那已经是翩翩少年郎了，他只得离开
修道院，幸好老爸有钱，没有将他从此关在家里等着长大，又将
他送到了那不勒斯，在这里他成了一名大学生，这时他只有14
岁，在今天只能进少年班。
在那不勒斯他又呆了四年，学了自然科学、修辞学和神学等
方面的课程，再回家时已经18岁，大小伙子了。但回家后板凳还
没有坐热，他便与家里人，尤其是父亲吵了起来，闹得天翻地覆。
争吵的根由是托马斯·阿奎那竟然不愿参军!
当托马斯·阿奎那说出这个心愿时，父亲的惊诧可想而知。
在他们这样一个武士世家，他长大后要参军作战简直像他要吃
饭穿衣一样理所当然。他应当像他的父辈一样一生做三件大事：
东征西讨、生儿育女、统治人民。他爷爷的爷爷就这样了，他的六
个哥哥也这样做了，现在他竟然不愿意!当他的父亲看着儿子那
壮实得像头牛的身躯时就不但惊诧而且愤怒了。
这时的托马斯·阿奎那已经是高达两米的巨汉，魁伟得像
大象，强壮得像犀牛，只要他肯从军，会是一名多么好的武士!将
为他的家族带来多少荣誉!可他竟然不愿意。这令他的父亲既
愤怒又伤心。他决心不惜采取一切措施来阻挡儿子的疯狂举动。
他甚至叫夫人直接给教皇写了一封信，请求教皇“把她的儿子从
疯狂中拯救出来”。教皇答应尽量帮忙。
像所有翅膀硬了，还带点逆反心理的子女一样，父母这些行
动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在家里呆了两年
后，1244年托马斯·阿奎那加入了多明我修会。这是一个托钵
僧会，参加它的人们过着像乞丐一样的苦行生活，希望在肉体的
205痛苦中获得灵魂的幸福。
大家其实可以从他们的名字“托钵僧”上看到他们的穷困。
这些人像佛家的和尚一样，破衣澈屣，托着个破盆儿，靠四处化
缘过日子，像一个叫《点绛唇》的曲子上所说，“芒鞋破钵随缘
化”,与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他的这举动越发遭到了母亲的反对，这时他的父亲已经在
前一年去世了。痛子心切的母亲软的不行，决定来硬的。
这时托马斯·阿奎那已经加入托钵僧集团了，他决心用双
脚走到巴黎去向当时最伟大的基督教哲学家大阿尔贝特学习。
这天，在半路上他被一群武士拦住了，为首的是哥哥们，他们不
顾小弟的反抗，凭着人多势众将托马斯·阿奎那牢牢抓住，送回
老家，幽禁起来。
但母亲含着眼泪的请求丝毫也动摇不了他的意志。他的亲
人们使出了最后一招，这招不但对普通人管用，对英雄们都管
用，因为“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在一个冬季寒冷的日子里，托马斯·阿奎那穿着单薄的衣
衫坐在暖暖的火堆旁，这时门开了，一个苗条的身影闪进来。托
马斯·阿奎那以为是母亲又来劝了，可生了十来个孩子的母亲
似乎没这么苗条的身材，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美貌至极的姑
娘。他看了一眼，定了定神，什么也没说，就从火堆里抓出一根一
头正在燃烧的木棍儿向那位美女刺去，仿佛她是一条毒蛇。
大家可以想象姑娘的反应：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后来又有一个美女来到了他面前，不过不是来引诱他，而是
来帮助他的，就是他亲爱的妹妹。她给了他一根绳子和一个篓
筐，把他从关他的塔楼里放了下来。
获得了自由的托马斯·阿奎那像一阵风一般逃出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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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用“11路车”朝巴黎方向开去。
他赤着脚跨过了滔滔波河，走过了一望无际的伦巴第平原，
翻越了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奔波了3000里漫漫长路后，终
于到达了他梦想的地方——巴黎。
当他飞一般冲进久负盛名的巴黎大学时，却没有见到他渴
望师事的阿尔贝特教授。原来教授已经到科隆讲学去了。托马
斯·阿奎那毫不犹豫地直奔科隆，又是一段千里长路。
路上非止一日，他终于到达了科隆，到达了阿尔贝特身边，
他挤进阿尔贝特正讲学的讲堂，坐到了大师脚边的地板上。
这位阿尔贝特是何许人也?值得托马斯·阿奎那如此景仰?
我们来稍微说几句。
大阿尔贝特全名叫圣阿尔伯图斯·马格内斯，从他的名字
前那个“圣”就看得出来他在基督教哲学界里崇高的地位。他大
托马斯·阿奎那19岁，是当时最有名的基督教哲学家。毕业于
巴黎大学，在那里获得了神学博士学位。阿尔贝特的学识极其渊
博，他博览群书，特别是对古希腊经典有独到研究，是那时惟一
一位注释了当时已知的全部亚里士多德著作的哲学家。更可贵
的是，他对自然科学有精深的研究，1941年罗马教皇曾颁布敕
令，尊他为所有研究自然科学的学者的守护神。他还是惟一在世
时就获得了“圣人”称号的学者。
这个大阿尔贝特除思想精深外，还有一个人所不及的长处：
口才出众。讲起课来如行云流水，令当时的信仰基督并有志于神
学研究的青年着了迷。
托马斯·阿奎那到了大阿尔贝特身边后，并没有立即像蜜
糖一样粘住大师，而是每天默默地坐在讲堂里听课。由于他那引
人注目的公牛般庞大强壮的身躯和沉默寡言的态度，同学们送
207了他一个绰号：“哑牛”。
有一天，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尊敬的导师注意到了他，
他们谈了很久。第二天在课堂上，阿尔贝特对学生们说：你们说
这位托马斯·阿奎那同学是“哑牛”,但有一天他的声音将让全
世界侧耳倾听。
打那以后，托马斯·阿奎那与导师就成了忘年交，他们经常
在一起讨论各种问题。当阿尔贝特回巴黎大学去时，托马斯·阿
奎那也跟着去了。
1250年，25岁的托马斯·阿奎那正式成了神父，两年后，在
大阿尔贝特力荐下，这个得意门生成了导师的助教。从此他不仅
是学生，还是一位可向学生们传道解惑的老师了。
但他在巴黎大学的好日子并不长，由于他讲课的方式同巴
黎大学的传统不一样。当时这里流行的是用柏拉图的思想来替
基督教说话，作为基督教哲学的基本理论工具，但托马斯·阿奎
那却用上了大阿尔贝特教他的亚里士多德哲学。这令大学的权
威们颇为不快，他们对托马斯·阿奎那横加责难，硬是把他赶离
了大学。
可托马斯·阿奎那自有上帝庇佑，不久便时来运转，重新回
到了巴黎大学。这次那些老头子们拿他没辙了，因为派他来的乃
是基督教的教皇。
1256年，31岁的托马斯·阿奎那终于像导师一样戴上博士
帽，成了远近闻名的辩论大师。
那时大学里的讲课方式主要有两种，即宣讲和辩论。宣讲就
是老师拿出《圣经》等课本来，自己读一段，然后就给学生们讲一
段，这与我们现在的大学讲课也差不了多少。辩论则分三种形
式：第一种是最常用的，是老师自己提问题，然后向学生们解释，
208这其实还是宣讲；第二种是学生甚至外来听课者向老师提问题，
然后由老师回答，这当然要难得多，因为鬼知道学生们要提什么
古怪问题；但最令老师们发怵的还是第三种——老师与老师之
间的互相问答，这实际上是老师之间的辩论大赛，这种辩论大赛
每次进行时都有专门的人进行笔录，那紧张刺激的程度可想而
知!
一般老师面对这样的辩论无不头痛三分，因为弄不好一场
辩论就足以断送一世英名，然而托马斯·阿奎那却是迎难而上。
他不但大搞辩论，还增加了辩论的次数，甚至设立了另一种辩论
会，在这里，任何人，无论教师还是学生都可以向他提问，并且对
提问没有任何限制，随问随答。
这样的讲课方式大大提高了他的知名度，他立即成了巴黎
以至整个欧洲哲学界的名人，有了大批追随者，33岁时就被任
命为巴黎大学的神学教授。
这时的巴黎大学号称“哲学家之城”,大批著名哲学家荟萃
于此，不过大部分人都沿用了柏拉图哲学作为思想工具，以之来
证明上帝的存在。但托马斯·阿奎那早就发现了这个工具的缺
憾，转而采用亚里士多德哲学。他的新工具的确比柏拉图的老工
具管用，能更有力地证明上帝之存在。关于这问题我们后面还要
再讲，简而言之他不但得到了学生们的崇拜，还得到了教皇的认
可。1259年，教皇亚历山大四世把他召到罗马，从此托马斯·阿
奎那成了教皇的神学顾问。
到了罗马后，托马斯·阿奎那立即成了整个基督教世界的
理论权威，他的观点成为了教廷的官方理论。亚历山大四世后的
几任教皇都把他奉为宗师。
除了得到教皇垂青外，托马斯·阿奎那从到罗马起的十年
209间还得到了另一个人的宝贵襄助，这就是精通希腊文的曼培克
的威廉。我们知道，托马斯·阿奎那是运用亚里士多德哲学来反
对运用柏拉图哲学的其他“异端”们的，这当然首先就要掌握亚
里士多德哲学，然后才能把它作为工具去用，正所谓“工欲善其
事，必先利其器”。但当时有许多亚里士多德著作或者没有译成
拉丁文，或者虽译出来了，但译文并不准确。为了弥补这个缺憾，
他找到了曼培克的威廉。他们先弄来了亚里士多德著作的希腊
文原本，再由威廉仔细地译成拉丁文，译过来了的则再次仔细地
校对，勘正误译。通过这一过程，托马斯·阿奎那全面而深刻地
掌握了亚里士多德，为他以后的哲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找到这个锐利武器后，托马斯·阿奎那的哲学研究取得了
飞速进展，写下了《反异教大全》《神学大全》(未完成)等基督教
哲学的经典之作。
除了创作外，他的另一个主要工作是辩论。当时他所主导的
哲学虽然成了教廷的官方哲学，然而反对他的仍大有人在，他们
或者反对他运用亚里士多德哲学，如奥古斯丁的追随者们，或者
反对他对亚里士多德的运用方式，如阿威洛伊派。这些反对者主
要集中在他一度执教的索尔本。争论不断扩大，最后托马斯·阿
奎那认识到非由他亲自出面不可。
1269年，也就是在他刚完成对亚里士多德解读的第二年，
他回到了索尔本。在这里，他一方面极力宣扬亚里士多德哲学才
是为上帝服务的最佳工具，另一方面运用他对亚里士多德哲学
完整而深刻的领会与那些自称“真正亚里士多德”的人展开了激
烈的辩论。那结果不用说，那些人哪读过他那么多的亚里士多德
呢?他们只有自愧弗如地或者转到了托马斯·阿奎那一边，或者
灰溜溜地落荒而逃了。第二年阿威洛伊派被宣布为异端，托马
210斯·阿奎那取得了彻底胜利。
在巴黎大学，即索尔本，三年后，他又应教皇之召回到罗马，
到那不勒斯为多明我修会筹建一座巨大无比的修道院。这时的
托马斯·阿奎那已经声名赫赫，如日中天了。
然而托马斯·阿奎那在这人生的高峰上没有呆得太久。两
年后当他再次应教皇之命到法国里昂去解决新一轮教派纷争
时，他在途中得病了，并且一病不起。
1274年3月7日，是一个寒冷的日子，在罗马之北的一座
荒凉的修道院里，托马斯·阿奎那，这位在世时就被认为是最伟
大的哲学家的人看了人间最后一眼，双眼一闭，就到他天天为之
奋斗的上帝那里报到去了。
他的一生是短暂的，他只活了49岁。
他的一生是永恒的，他的名字与他的思想将永存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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