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对上帝存有的宇宙论证明的不可能性
想要从一个任意构想的理念中琢磨出与之相应的对象本身的存有来,这种做法可以说是完全不自然的,只是经院派巧智的翻新。事实上,人们也许永远不曾尝试过这种方式,如果不是我们的理性为着一般实存而假定某个必然的某物(我们可以在上升过程中停留于其上)这样一种需要先前曾发生过,并且如果不是理性由于这种必然性必须是无条件的和先天肯定的,而被迫去寻求那个会在一切可能的地方满足这样一种要求、并提供出一个存有来让人完全先天地认识的概念的话。于是人们就相信在一个最实在的存在者的理念中找到了这个概念,所以这个理念就只是被用在对我们从其他方面已经对其必然实存获得过确信或置信的东西的更加确定的知识、也就是对绝对必然的存在者的更加确定的知识之上。然而人们隐瞒了理性的这一自然进程,不是在这个概念上止步,而是试图从它着手以便把存有的必然性从它里面推导出来,但这概念的使命本来只是补充这种必然性而已。于是从这里就产生出了那个不幸的本体论证明,它既没有给自然的健全知性带来什么满足,也没有给严格系统的检验带来什么满足。
我们现在所要研究的这个宇宙论的证明保留了绝对必然性与最高实在性的连结,但它不是像前一个证明那样,从最高实在性中推出存有中的必然性,而是从任何一个存在者的被预先给予的无条件的必然性推出它的无限制的实在性,并在此范围内把一切都至少纳入到了某种我不知道是合理的还是玄想的、至少是自然的推理方式之中,这种推理方式不仅对普通知性、而且甚至对思辨的知性来说都具有最大的说服力;正如它显然也为自然的神学的一切证明拟定了那些最初的方案,人们一直都在追随着并还将继续追随这些方案,哪怕他们现在总是愿意对这些方案用更多的花花草草装点起来和隐蔽起来。对于这个莱布尼茨也称之为 a contingentia mundi1拉丁文:出自世界的偶然性。——译者的证明,我们现在就要来加以说明和进行检验。
这个证明是这样说的:如果有某物实存,那么也必定有一个绝对必然的存在者实存。现在至少我自己实存着,所以一个绝对必然的存在者实存。小前提包含有一个经验,大前提包含有从一个一般经验到必然之物的存有的推论。2这个推论人们太熟悉了,不必要在这里对它多费口舌。它基于原因性的这条被以为是先验的自然律:一切偶然之物都有其原因,这个原因如果又是偶然的,同样也必须有一个原因,直到相互隶属的原因序列不得不在一个绝对必然的原因那里终结为止,没有这个绝对必然的原因,该序列就不会有任何完备性。——康德所以这个证明本来是从经验着手的,因而它并不是完全先天地进行的,或者是本体论的,并且由于一切可能经验的对象就叫作世界,所以它也就因此被称之为宇宙论的证明。既然这个证明也抽掉了诸经验对象中这个世界由以能与任何可能世界区别开来的一切特殊属性:所以它在自己的命名中就已经和自然神学的证明区别开来了,后者需要对我们这个感官世界的特殊性状的观察作为证明的根据。
于是这个证明进一步推论道:这个必然的存在者只能以唯一的一种方式、也就是在一切可能的对立谓词方面只通过其中一个谓词而得到规定,所以它必须通过自己的概念而被通盘规定。现在只有唯一的一个有关一物的概念是有可能对该物作先天的通盘规定的,这就是entis realissimi3拉丁文:最实在的存在物。-译者这个概念:所以最实在的存在者的概念就是某个必然的存在者能借以被思维的唯一的概念,就是说,有一个最高存在者以必然的方式实存着。
在这个宇宙论的论证中汇集了如此之多的玄想的原理,以至于思辨理性在这里看来是动用了它的一切辩证技艺以完成最大可能的先验幻相。然而我们想把对这种辩证技艺的检验暂时放在一边,以便只来揭示它的一个狡计,它利用这个狡计把一个古老的论证以化了装的形态建立为一个新的论证,并援引两种证人的赞同,其中一个是纯粹理性的证人,另一个是经验性的认证,但这里毕竟只有前者才是唯一的证人,他仅仅改变自己的衣装和声调,以便被当作是第二种证人。为了把自己的根据可靠地建立起来,这个证明立足于经验,并借此把自己打扮成好像它与本体论的证明不同的样子,后一种证明是把自己的全部信任放在纯属先天的纯粹概念之上。但宇宙论证明使用这个经验只是为了跨出唯一的一步,即达到一个一般必然存在者的存有。这个必然的存在者具有怎样一些属性,经验性的证明根据并不能告诉我们,相反,理性在这里完全撇开这种根据而到纯然概念后面去探求:一个绝对必然的存在者一般必须具有一些什么样的属性,也就是一切可能之物中的哪一个包含有一个绝对必然性所需要的条件(requisita4拉丁文:必需物。——译者)。于是理性就相信仅仅只在一个最实在的存在者概念中发现了这个必需物,并接下来推论:这就是绝对必然的存在者。但很明显,我们在这里作为前提的是,一个具有最高实在性的存在者的概念是完全符合存有中的绝对必然性概念的,就是说,可以从前一概念推出后一概念;这是一个本体论论证所主张的命题,所以我们是在宇宙论的证明中采用了本体论的论证并以此为基础,但这却是我们本来想要避免的。因为这个绝对必然性是一个出自单纯概念的存有。如果我现在说:entis realissimi5拉丁文:最实在的存在物(复数)。——译者这个概念就是这样一个概念,确切地说就是唯一地与必然的存有相适合并与之相符合的概念,那么我也就必须承认从这个概念中能够推出必然的存有。所以真正说来这只是一个出自纯然概念的本体论证明,本体论证明在所谓的宇宙论证明中包含了所有的证明力,而所谓的经验完全是多余的,也许只是为了把我们引向绝对必然性的概念,但并不是为了在任何一个确定的物上阐明这种绝对必然性。因为只要我们具有这种意图,我们就必须马上抛弃一切经验,而到纯粹概念中去寻找它们中的哪一个可能包含有一个绝对必然的存在者的可能性条件。但只要这样一个存在者的可能性被以这样的方式洞察到了,那么它的存有也就被阐明了;因为这不过是说:在一切可能的东西中有一个本身带有绝对必然性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个存在者是绝对必然地实存着的。
如果我们以严格学术的方式指明推论中所有的骗人把戏的话,这些把戏是最容易暴露无遗的。在此我们就作一个这样的演示。
如果“每个绝对必然的存在者都同时又是最实在的存在者”这一命题是正确的(这是宇宙论证明的 nervus probandi6拉丁文:主要证明根据。——译者),那么这个命题就必须像一切肯定的判断一样至少能够 per accidens7拉丁文:偶然地。——译者来换位,于是就有:有些最实在的存在者同时又是绝对必然的存在者。但现在,一个 ens realissimum8拉丁文:最实在的存在物(单数)。——译者与另一个这种存在物丝毫也没有区别,而凡是适用于包含在这个概念之下的一些东西的,也适用于包含于其下的一切东西。因而我就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进行绝对的换位,就是说,每个最实在的存在者都是一个必然的存在者。既然这个命题只是从它的概念中先天地被规定的,所以这个最实在的存在者的单纯概念也就必然带有这个存在者的绝对必然性;而这正是本体论证明所主张而宇宙论证明所不愿意承认的,然而宇宙论证明却用它作为自己推论的基础,虽然是以隐蔽的方式。
这样,思辨理性为了证明最高存在者的存有而采取的第二条道路就不仅仅与第一条道路同样是欺骗性的,而且本身还有这样一种可指责处,即它犯了一种 ignoratio elenchi9拉丁文:文不对题。——译者的错误,因为它答应把我们引上一条新的路径,但在兜了一小圈之后又把我们带回到为了这条新路我们曾离弃了的那条老路上去了。
我在前面简短地说过,在这个宇宙论的论证中隐蔽地包含有整个一窝辩证的狂妄,先验的批判可以很容易地揭示并打破这一点。我现在只想把它们列举出来,将之留给已经训练有素的读者去对这些欺骗性的原理进行进一步的探查并加以消除。
在此就有例如说,1.那条从偶然之物推出一个原因的先验原理,它只在感官世界中才有意义,但在感官世界之外则连一点意思都没有。因为偶然之物的那个单纯智性的概念根本不能产生出像原因性概念那样的综合命题,而原因性的原理除了仅仅在感官世界中以外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和它运用的任何标志;但这条原理在这里却恰好是要用来超出感官世界之外。2.这个推论,即从一个高于一个地被给予的诸原因的一个无限序列之不可能性推出一个最初的原因,这是理性本身在经验中的运用的诸原则没有授权我们去做的,更不能把这条原理扩展到超出经验之外(这一链条根本不可能延伸到那里)。3.理性在这个序列的完成方面的虚假的自满自足,这是由于人们最终去掉了一个必然性的任何概念的发生都不能缺少的一切条件,并且由于这样一来人们就不能够再领会任何东西了,所以人们就把这一点看作是自己概念的完成了。4.混淆了有关一切结合着的实在性的(没有内部矛盾的)概念的逻辑可能性与一个这样的综合的可行性原则所需要的先验可能性,但这个可行性原则又只能指向可能经验的领域,如此等等。
宇宙论证明的这种把戏的目的仅仅在于避开那个在本体论上不得不进行的、但我们感到完全没有能力作出的那个证明,即通过单纯概念先天地对一个必然存在者的存有所作的证明。出于这个意图,我们从一个被作为根据的现实的存有(一个一般经验)中尽其可能做到地去推出它的某个绝对必然的条件。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必要解释这个条件的可能性了。因为如果证明了它的存有,那么关于它的可能性的问题就完全不必要了。现在,如果我们想对这个必然的存在者就其性状作更进一步的规定,那么我们就不会去寻找那种足以从其概念中领会到存有的必然性的存在者;因为假如我们能够这样做,那么我们就会不需要任何经验性的前提了;不是的,我们所寻求的只是否定性的条件( conditio sine qua non10拉丁文:不可缺少的条件。——译者),没有它一个存在者就不会是绝对必然的。于是这种做法在从一个给予的后果推出其根据的一切其他的推论方式中都可以正常进行;但恰好在这里很不幸的是,我们对于绝对必然性所要求的那个条件只有在一个唯一的存在者中才能找得到,因此这个存在者必须在其概念中包含绝对必然性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并因而使推出这个绝对必然性的一个先天推论成为可能;就是说,我就必须也能作出相反的推论:这个概念(最高实在性的概念)应归于哪个物,该物就是绝对必然的,而如果我不能这样推论(正如我如果想避免本体论的证明就必须承认这一点一样),那么我也就在我这条新的道路上失败了,并再次处于我曾从那里出发的地方。最高存在者的概念很能满足对一物的内部规定所能提出的一切先天问题,因而它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理想,因为这个普遍的概念同时也把这个存在者突出为一切可能之物中的个体。但这概念却完全满足不了有关它自己的存有的问题,但事情本来就只涉及到这个问题,而我们对于那种假定一个必然存在者的存有、并只想知道一切事物中究竟哪一个必须被看作这样一个存在者的人的询问,则不能回答说:这里的这个东西就是那必然的存在者。
当然,完全可以允许把一个具有最高充实性的存在者的存有假定为一切可能结果的原因,以帮助理性去统一它所寻求的那些解释根据。不过,人们毫无顾忌到如此地步,甚至说:一个这样的存在者必然地实存着,这就不再是对一个被允许的假设的谦虚的表达,而是对一种无可置疑的确定性的大胆僭妄了;因为凡是我们预先确定要作为绝对必然的来认识的东西,对它的知识也都必然带有绝对的必然性。
先验理想的这整个课题取决于:要么为绝对的必然性找到一个概念,要么为关于某一物的概念找到它的绝对必然性。如果我们可以做到其一,我们也就必然能做到其二;因为理性作为绝对必然的来认识的只有那种必然出自自己的概念的东西。但这两者都完全超出了使我们的知性在这一点上得到满足的一切最大努力,但也超出了使知性由于自己的这种无能而平静下来的一切企图。
我们如此不可缺少地作为一切物的最后承担者而需要的无条件的必然性,对人类理性来说是一个真正的深渊。甚至永恒性,无论哈勒他们将之描绘得如何森然高耸①,都远不能给内心造成这种晕眩的印象;因为永恒性只是衡量诸物的持续性,但不是承担它们。我们既不能抗拒这种思想,但也不能容忍
① 哈勒( Haller,Albrecht von,1708—1777),瑞士诗人、自然科学家、医生,著有《阿尔卑斯山》等;曾有诗咏“永恒性”(此处引用贺麟先生译文):
我们积累起庞大的数字,
一山又一山,一万又一万,
世界之上,我堆起世界,
时间之上,我加上时间,
当我从可怕的高峰,
仰望着你,——以眩晕的眼:
所有数的乘方,
再乘以万千遍,
距你的一部分还是很远。
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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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思想:即有一个我们哪怕设想为一切可能的存在者中最高的存在者,仿佛在自己对自己说:我是从永恒到永恒,在我之外除了单凭我的意志而是某物的东西之外无物存在;但我又是由何而来的?在这里一切都在我们脚下坍塌了,最大的完善性和最小的完善性一样都没有支撑地仅仅悬浮在思辨的理性面前,对它而言,不加任何阻碍地任凭这个和那个都失去也并不算什么。
自然界的许多凭借某些结果表现出它们的存有的力对我们而言仍然是无法探明的,因为我们通过观察远不足以对它们寻根究底。为诸现象奠定基础的那个先验客体,以及与它一起,为什么我们的感性拥有这些而不是那些至上的条件的那个根据,对于我们都是并且始终是无法探明的,虽然事物本身已另外被给予了,但就是不被看透。但纯粹理性的一个理想却不能称之为无法探明的,因为除了理性借以完成一切综合的统一那种需要之外,这个理想不能出示自己的实在性的任何证件。所以既然这个理想甚至不是作为可思维的对象被给予出来的11维勒校作:“即使这个理想一度作为可思维的对象被给予了出来,它也并非……”——德文编者,那么它也就并非作为这样一种对象而无法探明的;毋宁说,它必须作为单纯的理念而在理性的本性中找到它的位置和它的解决方式,从而必须能够加以探究;因为理性恰好就在于,我们对我们的一切概念、意见和主张,不论它们是出自客观的根据,还是当它们只是幻相时出自主观的根据,都能够给予解释。
在关于一个必然存在者的存有的一切先验证明中的辩证幻相的揭示和澄清至今所进行的两个证明都先验地、即不依赖于经验性原则而被尝试过了。
因为宇宙论证明虽然是以某种一般经验为基础的,但它毕竟不是从经验的任何一种特殊性状、而是从纯粹的理性原则出发,在与一个由一般经验性意识所给予的实存的关系中进行的,它甚至抛开了这种引导,以便纯然依靠那些纯粹概念。那么在这些先验的证明中,什么是那个把必然性概念和最高实在性概念连结起来、并把那种毕竟只能是理念的东西实在化和实体化的辩证的,但却是自然的幻相的原因呢?什么又是不可避免地要在实存的诸物中把某物假定为自在地必然的、同时却又在这样一个存在者的存有面前像在深渊面前一样感到畏缩不前的原因呢?我们如何着手让理性在这方面理解自己,并从一种羞羞答答并一再被撤回的赞同的动摇状态达到静观明察的状态呢?
最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我们预设了某物实存,我们就不能回避这种推论,即也会有某物必然地实存。宇宙论的论证就是基于这种完全自然的(虽然还并不因此就是可靠的)结论之上的。相反,无论我们对一物假定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我们都会发现它的存有决不能被我表象为绝对必然的,并且不论在那里实存着的会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会阻止我去思考它的非存在,因而我虽然必须为一般实存之物假定某种必然的东西,但却不能把任何单独的物本身思考为自在地必然的。这就是说:如果不假定一个必然的存在者的话,我永远也不能完成对实存的诸条件的回溯,但我又决不能从这个必然存在者开始。
如果我必须为了一般实存之物而思考某种必然的东西,但又没有资格把任何东西就自在的本身而言思考为必然的,那么由此就不可避免地得出:必然性和偶然性一定不是涉及和触及到物本身的,因为否则就会产生一个矛盾;因而这两条原理没有一条是客观的,它们顶多只能是理性的主观原则,就是说,一方面是为一切实存地被给予出来的东西寻求某种本身必然的东西,即永远只在某种先天完成了的解释那里才止步的东西,但另一方面也永远不希望这种完成,即不去把任何经验性的东西假定为无条件的,并由此而免除了进一步的推导。在这种意义上这两条原理都完全可以作为启发性的和调节性的原理并存,它们都只关心理性的形式上的得失。因为一条原理是说,你们应当对自然作这样的哲学思考,就好像对一切属于实存的东西来说都有一个最初的必然根据似的,不过这只是为了通过你们对一个这样的理念、即一个被想象的至上根据的追求,而给你们的知识带来系统的统一;但另一条原理则警告你们,决不要把任何一个涉及物的实存的规定假定为这样一个至上的根据,即看作绝对必然的,相反,你们永远要对进一步推导的道路仍然保持敞开的态度,因而任何时候都把那种规定仍然作为有条件的来对待。但如果一切在物身上被知觉到的东西都必须被我们看作有条件的必然的,那么也就没有任何(可以经验性地被给予的)物可以被视为绝对必然的了。
但由此就得出,你们必须假定这个绝对必然的东西在世界之外;因为它只应当用作一条诸现象的最大可能统一的原则,作为这些现象的至上根据,并且你们在这个世界中永远也不可能到达它,因为第二条规则要求你们把这种统一的一切经验性的原因永远看作是派生出来的。
古代的哲学家们曾把自然的一切形式看作偶然的,却把质料按照普通理性的判断看作本源的和必然的。但假如他们当时并不曾把质料看作诸现象的基底,而是看作在其存有上的自在的本身,那么这个绝对必然性的理念就会马上消失了。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把理性绝对地束缚在这种存有之上,相反,理性任何时候都可以无矛盾地在思想上取消这种存有;但绝对必然性也就会仅仅处于思想中了。所以在这样置信时,就必须有某种调节性的原则作为基础。
事实上,即使广延和不可入性(它们一起构成了物质的概念)也是诸现象统一的经验性的至上原则,并且只要它在经验性上是无条件的,它本身就具有某种调节性原则的属性。然而,由于物质的任何构成其实在东西的规定、因而哪怕是不可入性,也都是一个必然具有自己的原因的结果(一个行动),因而总还是派生出来的,所以物质终归不适合于作为一切派生的统一性的原则的某种必然存在者的理念;因为它的任何实在的属性作为派生出来的东西只是有条件地必然的,所以本身是可以被取消的,但这样一来,物质的整个存有就都会被取消掉了,如果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我们就会在经验性上达到统一性的最高根据,而这是被第二条调节性原则所禁止的,这就得出了:物质,或一般地说凡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都不会与作为最大经验性统一之单纯原则的某个必然的原始存在者的理念相适合,相反,这个原始存在者必须被置于世界之外,这样我们才总是可以放心地把这个世界的诸现象及其存有从另一些现象推导出来,好像并没有任何必然的存在者似的,然而却仍然可以去不断地追求推导的完备性,就好像预设了一个这样的存在者作为至上的根据似的。
按照这种看法,最高存在者的理想无非是理性的一个调节性的原则,即把世界上的一切联结都看作仿佛是从某种最充分的必然原因中产生出来的,以便在这上面建立起解释这些联结的某种系统的和按照普遍法则是必然的统一性的规则,而并不是主张一种自在的必然的实存。但同时不可避免的是,借助于某种先验的偷换来把这条形式的原则想象为构成性的,并把这个统一性作物化的设想。因为,正如空间由于它本源地使一切只不过是对空间的各种不同限制的形状成为可能,所以它尽管只是一条感性原则、却正好因此而被看作某种绝对必然地独立自存的某物和自在地本身先天被给予的对象一样,下述情况也同样是完全自然的,即由于除非我们把一个作为至上原因的最实在的存在者的理念作为基础,就不能以任何方式把自然的系统统一建立为我们理性的经验性运用的原则,于是这个理念就被设想为一个现实的对象,而这个现实的对象又由于是至上的条件,就被设想为必然的,因而一条调节性的原则就被转变成了一条构成性的原则;这样一种调换之暴露出来是由于,既然我把这个对于世界是绝对(无条件)必然的至上存在者看作自为之物,这种必然性就不能形成任何概念,因而它在我的理性中也就必然会只能作为思维的形式条件、但却不能作为存有的质料条件和物化条件而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