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1本章攻击凡庸的学者。
当我躺下来睡去时,一只羊来吃我头上的常春藤花冠2常春藤花冠是酒神狄俄倪索斯和他的随从们所戴的花冠,象征常青的生命。令人联想到《悲剧的诞生》主题的狄俄倪索斯精神。——它吃着,并且说:“查拉图斯特拉不再是什么学者了。”
它说罢,就倔强而傲慢地走开了。一个孩子告诉我这个情况。
我喜欢躺在孩子们来游戏的这个地方,靠在崩塌的破墙旁边,在蓟草和罂粟花丛中。
对于孩子们,我还是一个学者3在天真的人们的天真纯朴的眼中我是思想家、学者之一。,对于蓟草和红罂粟花也是如此。他们是天真的,即使在他们怀着恶意之时。
但是对于羊说来,我不再是学者:这是我的命运所希冀的——我要赞美我的命运!
因为这是实话:我离开了学者们的家,而且还砰地关上我身后的门。
我的灵魂在学者们的食桌旁坐得太久,它饿坏了;我不像他们那样受过这种训练,像敲破胡桃壳那样敲开认识的门4在学问方面,不在于作考证的、文献学的钻研,而更着重于研究充满生命的学问。。
我爱自由和清新的大地上面的空气;我情愿睡在牛皮上面,也不愿躺在学者们的地位和威严上面。
我太热,被我自己的思想灼伤:我常常透不过气来。于是我不得不走向户外,离开一切充满尘埃的房间。
可是他们却冷冷地坐在冷冷的背阴处:对一切事物,他们只想当个旁观者,避免坐在太阳灼热地照着台阶的地方。
就像那种站在大街上张口呆看过往行人的人:他们也是这样守候着张口呆看别人想过的思想。
谁要是揪住他们,他们就在自己四周扬起粉尘,像面粉袋一样,并非出于他们的自愿;可是谁猜得出,这种粉尘是从麦粒、夏季田野里的金色欢乐所生出的呢?5跟他们打交道,他们就搬出古人的引用句,像粉尘一样来应对。这些引用句,本来也是从强烈的生命中所生出的,但在他们那里,却像粉尘一样失去本来的生气。
当他们摆出贤智者的样子时,他们的小小的箴言和真理使我不寒而栗:他们的智慧常带有像是从沼地中发出的气味:确实,我已听到从那里传来咯咯的蛙声了。
他们是能干的,手指很巧:跟他们的复杂相比,我的单纯能有什么作为哩!他们的手指对于穿线、编结、编织都很精明;因此他们在织着精神的袜子!
他们是上等的钟表机构:只要当心给他们正确地上紧发条!他们就会正确无误地报告时刻而发出谦虚的响声。
他们像磨粉机和杵一样地工作着:把麦粒放进去吧!——他们会把麦粒磨碎,会制成面粉。
他们互相监视,互相不十分信任。他们善于玩弄小小的诡计,守候着那种脚力软弱的知识人——他们像蜘蛛一样在守候着。
我常看到他们小心翼翼地调制毒药;在调制时他们总是在手指上戴着透明的防护手套。
他们也会掷铅心色子6为了在论争上取胜,不择手段地进行诡辩,弄虚作假。;我看到他们掷得如此热衷,弄得满头大汗。
我们互不相识,他们的道德比他们的虚伪和铅心色子更使我倒胃口。
当我跟他们住在一起时,我住在他们的上面7尼采比职业学者们站得更高地进行思索。。因此他们怨恨我。
他们不愿听到有人在他们的头顶上面行走;因此他们在我和他们的头顶之间放置了木材、泥土和垃圾8把尼采的业绩骂为非学问的工作,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他们如此减低了我的脚步声;因此直到现在,最博学的学者也最难得听我的声音。
他们在他们自己和我之间放置了人的一切缺点和弱点9把人的缺点和弱点,作为对学问的业绩进行吹毛求疵的材料。——他们把这叫做他们家里的隔音板。
可是,尽管如此,我依然是怀着我的思想在他们头顶上面行走;即使我要在我自己的缺点上面行走,我仍然在他们和他们的头顶上面。10即使我所说的,有时也有错误,但我是站在比他们更高的立场上进行思索的事实是不可摇动的。
因为世人是不平等的:这是公正的说话。11公正地察看事实,人是不平等的,这无法否定。我所意欲的,他们没有意欲的资格!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