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一场
(奥狄浦斯上)
你乞求神灵，其实，只要肯听信我的话
并治疗自己的疾病，你就有希望
找到救助，接脱苦难。
我要对全体人民公开说话。
因为，我是在这血案发生之后才成为一个忒拜人的。
所以，对这血案既不知情对这神谕也不明白，
如果我独自一人追查，又没有一条线索，
是查不深入的。因此，现在我向你们，
全体卡德摩斯的后裔宣布下列旨意：
你们中有谁知道拉布达科斯之子
拉伊奥斯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我命令他把全部案情报告给我。
如果他担心告发后因为有牵连
自已也受到告发，我可以让他放心：
他会受到宽大处理，最多被驱遂出境。
如果有人知道凶手是一个外邦人，
来自境外，也请说出来，
我会给他奖赏，外加对他心怀感激。
但是，如果你们不说，如果有人因为害怕
企图包庇朋友或自己，不顾我的命令，
那么我的办法如下，你们大家必须听着：
在我统治的这个王国里，不论什么地方，
我要你们弃绝这个罪人，不论他是谁，
不收容他，不和他说话，
不和他一起祈祷，不和他一起祭神，
也不为他举行净罪仪式；
大家都不让他进屋，既然他是
污染我们的毒源，正如皮提亚的
神谕新近向我宣示时给他定性的。
因此我要这样来彰明天意帮助死者：
我诅咒这隐蔽的犯罪人，
不论他是单独行动还是带别人一起干的，
愿他罪恶的生命在极端的不幸中灭亡。
如果我知道谁是凶手，
却把他藏在我的宫殿里，
我愿受到刚才对凶手一样的诅咒。
希望你们完全遵从我的这一命令，
为了我，为了神，为了这块
遭到神谴，不结果实了的土地。
你们的国王，一个高贵的人被杀害了，
你们竟丢下不管，不清洗血污，
即使神不催逼，也是不合适的。
你们必须追查，如今既然我
执掌着他从前拥有的统治权力，
娶了从前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睡上了他的床，
又如果他求嗣的希望不曾落空1俄狄浦斯不知道拉伊奥斯有过儿子。，
一母所生的子女作为织带
也把我和他连结成了一家人。
不幸，厄运突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有上述这些理由，我要为他报仇雪恨，
像为我自己的父亲报仇一样，
为拉布达科斯之子，波吕多罗斯的孙子，
老卡德摩斯的曾孙，远祖阿革诺尔的玄孙，
不遗余力侦查出那个杀害他的凶手。
对于那些不服从我命令的人，我求众神
罚他们土地不结果实，女人不孕孩子，
罚他们在当前的癌疫或一场更可怕的灾难中灭亡。
但是，对于你们这些听从我命令的
卡德摩斯的忠实后人，愿我们的盟友正义女神，
还有所有别的神，永远好心保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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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队长
照你的誓言对我的要求，
我的王啊，我给你如下的答复：
我没有杀人，也指不出杀人凶手。
既然这个谜是福波斯出的，
让他来解答这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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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对。但是，没有一个人
能逼神灵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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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队长
那么,让我提出第二个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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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还有第三个办法，也请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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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队长
我们的先知特瑞西阿斯最通晓
我主福波斯的神意；我的王啊，
问这事情从他那里最能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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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我也不曾忽视，
克瑞昂提议后，我两次派人去请他，
可是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多时了还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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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队长
另外有过一个传说——只是久远了，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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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传说?我要知道每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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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队长
据说他是被几个过路行人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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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听说过，只是没人见过这目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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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队长
如果他知道什么是害怕，听到你
如此可怕的诅咒，会吓跑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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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事情的人不会害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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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队长
但是，一个揭发的人来了。
瞧，他们终于把通晓神意的先知带来了，
人间只有他天生知道真相。
(一童子引领特瑞西阿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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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瑞西阿斯啊，你的心灵通晓一切：
可以言传的和无法言传的，天上的和地上的。
你虽然看不见，但是知道我们城邦
遭到了什么样的瘟疫。伟大的先知啊，
我们把救护城邦的唯一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你一定已听使者说了，
对我们的问题福波斯传来了答复：
我们能否有办法摆脱这场瘟疫，全看我们
能否准确地查出杀害拉伊奥斯的凶手，
并把他们处死或驱逐出境。
现在就请你别拒绝，或者根据鸟声，
或者用别的什么你所掌据的占卜术，
拯救你自己，拯救城邦，拯救我，
清除因死者2指拉伊奥斯的一切染污。
我们全靠你啦!须知，人生最高尚的目标
在于尽其所有、尽其所能帮助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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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在智慧对智慧者不利的地方，拥有智慧
多么可怕！嗯，这道理我懂得非常清楚，
但是忘记了；不然我永远不会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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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你来了这么懊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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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回家吧。你的事你很容易对付过去，
我的事我自己也容易对付，如果你答应放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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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话不对，对养育你的城邦不热爱，
因为你知道这秘密不肯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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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的话不合适，我所以不说，
是怕承受你同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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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众神的分上，如果你知道，
请别走，我们全都跪下求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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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全都不知道。我永远不会暴露
我的不幸，为了不暴露你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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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狄满斯
你说什么?你知道这秘密不告诉我们，
这不是存心背叛我们，毁灭城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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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让自己痛苦，也不愿让你痛苦。
何必白费口舌?我不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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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最坏的人，你的脾气能使石头生气。
你永远不开口吗?
就这么心硬这么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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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责我的牌气，你自己的———
和你形影不离。你看不清，只指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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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话实在有辱城邦，
谁听了能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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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用沉默掩盖，事实还会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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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真相终将大白，你应该因此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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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往下说了。为此
你要发脾气，就发个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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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太生气了，事实上我要把心里想的
毫无保留讲出来。你听着，照我看，
你参与策划了那起血案，除了亲手杀人之外，
你什么都参与了。如果你不是个瞎子，
我要说，事情是你一个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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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那么我要求你遵守
自己宣布的命令，从今天起
你别再跟长老们也别跟我说话啦!
因为，你就是那污染这地方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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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无耻了，说出这样的话。
说这话你怎能相信避免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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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避免了。事实真相里有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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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给你这个?至少不是你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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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你逼我说出我不愿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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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再说一遍，让我听得更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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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还是逼我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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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说真的懂了，还是再说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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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就是你正在追查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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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出言伤人，你要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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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我再说，让你再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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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就说吧!反正都是白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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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以想不到的可耻和自己最近的
亲人生活在一起，却不知道这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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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这么说下去，真的以为可以不受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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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果事实真相里确有某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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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家都有，就是你没有。对于你，
那种力量是不存在的，既然你又聋又笨又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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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可怜虫，骂我这些话，
这里所有的人不久就会用同样的话回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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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边黑夜中长大的人，你呀，
伤害不了我或任何看得见阳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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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命运注定不该我来扳倒你，
阿波罗有足够的力量，该他完成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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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克瑞昂的诡计还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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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昂一点没有害你，是你自己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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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王权
和超越生存竞争技能之上的技能啊，
你们受到多么大的嫉妒呀!
你看，为了这统治权——城邦
送到我乎里的，不是我要来的——
我信赖的老朋友克瑞昂
正悄悄地向我爬过来，企图推翻我，
收买了这么个诡诈的术士，
狡猾的乞丐——一向只想捞好处，
占卜术一窍不通。
(向特瑞西阿斯)
喂，劳驾告诉我，你何曾表明过
你是个高明的先知?
那只用诗歌说谜语的狗3指狮身人面的女妖在这里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说话，不出来拯救同胞?
那谜语本不是随便猜得了的
这地方正需要先知的非凡技巧。
可那次并没有看到你显示先见，
或靠神的启示或凭鸟的飞鸣。
直到我来终止了它的为害，
一个不懂占卜的奥狄浦斯，
不靠飞鸟的暗示，只凭自己的智慧。
正是这个奥狄浦斯，你企图推翻他，
想成为克瑞昂的亲信，分享他的权力。
我想你和事情的主谋者会后悔
太热心于清除这地方的污秽。
要不是看你上了年纪，早就让你知道，
如此大胆妄行应该尝到什么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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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队长
我们觉得，这个人和你，
奥狄浦斯啊，都是在说气话。
这样做没有必要。我们应该研究，
如何能够最好地实现神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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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你是国王，但是至少答问的权利
必须认为彼此同等；这方面我也是一个主人。
我活着不是你的奴隶，只是洛克西阿斯4指阿波罗，这是阿波罗的别名的仆人。
因此我也不会登记在克瑞昂的被庇护人名册上。
既然你还骂我是瞎子，因此我也要对你说：
你虽然有眼睛，但是看不见自己的不幸，
看不见自己住在哪里，和谁住在一起。
你知道是从哪个根上长出来的?你无意中成了
自己已死的和活着的亲属的仇人。
有朝一日母亲的诅咒和父亲的诅咒
将一起紧追不舍，驱赶你离开这方土地，
你现在看得清楚的双眼那时一片漆黑。
等你发觉这个家里的婚姻，原来是你
一路幸运航行之后驶进的不幸港湾，
而一切不幸的顶点还在于你没料到，
你其实是自己子女们一母所生的兄弟。
等你明白了这一切，等到那个时候，
这地方有哪一处听不到你的哭声!
基泰戎山有哪一处不发出你哭喊的回音!
因此，尽管骂克瑞昂，骂我诽谤吧，
反正这人世间不会有谁比你更受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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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家伙说话谁能受得了?
(向特端西阿斯)
该死的东西，还不快滚，离开我的家
快从这里滚回到你自己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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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召唤，我压根儿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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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会说出这种蠢话，不然，
我决不会派人请你到我家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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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看来，我是一个天生的蠢人，
但在你的生身父母看来，我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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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状浦斯
生身父母?等一等，世间谁是我的生身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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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生你，今天也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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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迷语!你只会说暗示出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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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最善于解暗示猜谜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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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好运，你却拿它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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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是这好运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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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无所谓，只要救了城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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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走啦。来，童子，领我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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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让他领你走。你在这里，碍事惹气，
你走了，就不再有人惹我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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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等完成了任务再走，我不怕你。
因为，你杀死我——这难以想像。
我此来的任务是要告诉你：
你追查了这么多时宣布要严惩的
杀拉伊奥斯的凶手，这个人就在这里，
人们以为他是个外来人，以后他会被发现，
原来是个土生土长的忒拜人，不高兴自己的好运。
明眼人成了盲者，富人成了乞丐，
靠一根手杖探路，远走异国他乡。
他将被发现是和他同住一屋的，
自己的子女的兄弟和父亲，艾是
生养他的那个女人的儿子和夫君，以及
自已父亲的共同播种人和杀人凶手。
这些话你进去想想，如果我说的有错，
那时再来骂我没有光知预言的本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