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欧根尼
(公元前404—前323年)
第欧根尼是辛诺普(Sinope)本地人，父亲是银行家希瑟修斯。据狄
奥克勒记载，他父亲受托管理城邦的钱币，因为在钱币中掺假，第欧根尼
受到株连而遭流放。但欧布里德在他的一本关于第欧根尼的书中说，是第
欧根尼本人做了这件事而被迫同父亲一起背井离乡。此外，第欧根尼本人
在他的《颇达卢》(Pordalus)中也承认自己确实铸造了假币。有人说在他
被任命去监督技工后，技工们说服他去了德尔斐，或去了他自己城邦的提
洛神庙，并询问阿波罗他是否应该做别人怂恿他去做的事情。阿波罗准许
他改变政治通货(political currency),但他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于是
给钱币掺了假。事情败露后，据一些人说，他被逐出了城邦，而据另一些
人说，他是因为害怕承担后果而主动离开城邦的。还有一种说法是，他父
亲委托他管理钱币，而他却降低了钱币的成色，从而造成钱币贬值，结果
他父亲让人投入了大牢，而后死去，他则潜逃到德尔斐神庙；当时他并未
询问是否应该伪造钱币，而是问他应该做些什么以获得最大的声誉；正是
因此，他得到了神谕。
到雅典后，他碰巧遇到了安提司泰尼。因为安提司泰尼从不欢迎学
生，第欧根尼遭到了拒绝，而他的极端执着令安提司泰尼不胜其烦。一
次，安提斯泰尼伸出手杖要打他，第欧根尼把头迎了上去，说：“打吧，
因为你将发现不会有什么木头能够坚硬到使我离开你，只要我认为你能教
诲些什么东西。”从那以后，第欧根尼就成了安提斯泰尼的学生。虽然他
仍然颠沛流离，却开始了一种简单恬然的生活。
塞奥弗拉斯特在关于麦加拉派的对话中说，通过观察一只老鼠四处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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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却不寻觅一个地方躺下休息，也不惧怕黑暗，也不去寻找任何据说是
美味佳肴的食物，第欧根尼体悟到了自己适应环境的方式。有人说，他是
对折斗篷的第一人，因为他不得不睡在里面。他随身带着一个背袋用来装
食物，而且不论在什么地方，他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吃早
饭，睡觉或交谈。然后他会指着宙斯的门廊和队列大厅说，雅典人已经给
他提供了休憩之所。他直到年高体弱时才开始拄手杖；不过后来他时刻都
拄着它，而且不是在城邦中，而是走在路上时带着它和他的背袋；关于这
一点，曾经在雅典做过法官的奥林匹俄多鲁、① 演说家波利欧克图和埃司
刻里俄(Aeschrio)的儿子吕珊尼亚都持这样一种说法。他曾给某人写信
试图为自己求得一间陋室。当他在这间陋室周围转了很久后，竟然误把它
当作他在美特隆的大桶，正如他自己在信中解释的那样。夏天他常常钻进
桶里在滚烫的沙子上打滚，冬天则常常抱着盖满雪花的雕像，采取各种方
式使自己习惯于艰苦生活。
第欧根尼极擅嘲讽他的同时代人。他称欧几里德学派脾气暴躁，称柏
拉图的演讲浪费时间，称酒神节的表演是献给愚人的大偷窥秀(peep
shows),称煽动家为群氓的走狗。第欧根尼常说，每当他看到医生、哲学
家和领航员工作时，他就会认为人是所有动物中的最聪慧者；但当他看到
释梦师、占卜家和那些追随他们的人，或那些傲气十足夸耀财富的人时，
他就认为再没有比人更愚蠢的动物了。他会接着说，② 我们需要正当理由
或缰绳来约束生活行为。
有一天，他在一个奢华的宴会上发现柏拉图在吃橄榄，便说，③“你这
个哲学家就是为了美味佳肴而航行去西西里，可当它们摆在你面前时，为
何不享用呢?”“不，第欧根尼”,柏拉图答道，“以诸神的名义起誓，我在
① 一位杰出的政治家；鲍萨尼阿(I.cc.25,26)描绘了希腊卫城中的一座奥林匹俄多鲁的雕
像，并附带记述了他的功绩，即他如何把雅典人从马其顿人的统治中拯救出来(比较普卢塔克，Dem
etr.c.46)。至于变体’Aθnv68wpos,我们对叫这个名字的雅典政治家一无所知。
② 接下来的一些故事非常相似，我们完全可以认为，拉尔修不只摘录了一本关于第欧根尼语录
的选集。
③ 显然，法沃里诺并不是此处拉尔修所依据的作者(vide inf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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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名哲言行录
那里也主要以橄榄和类似的东西为食。”第欧根尼于是说，“那么你为什么
要去叙拉古呢?是因为那时阿提卡不种橄榄吗?”法沃里诺在《历史杂记》
中把这个故事归给了阿里斯提波。此外，还有一次，他正在吃干无花果时
碰到了柏拉图，于是就给他分了一些。柏拉图接过去吃掉后，他说，“我
是说你可以分有它们，并不是说你可以把它们吃掉。”
有一天，柏拉图邀请来自狄奥尼修的一些朋友到家中做客，第欧根尼
践踏他的地毯说：“我踩在了柏拉图的虚荣之上。”柏拉图答道：“第欧根
尼，你装着谦卑，但这正体现出你是多么骄傲呀。”另有一些人告诉我们，
第欧根尼说的是：“我踩在了柏拉图的骄傲之上，”柏拉图反驳：“是的，
第欧根尼，你用的是另一种骄傲。”然而索提翁①在他的第四卷中却让犬儒
学派向柏拉图说了这样一番话。一次，第欧根尼向柏拉图要葡萄酒，之后
又要了一些干无花果；柏拉图便送给他满满一坛。于是第欧根尼说：“如
果有人问你二加二等于几，你会说是二十吗?因此，看来你既不会给予被
要求者，也不会回答被询问者。”他就这样嘲笑他，就像一个喋喋不休的
唠叨者。
有人问他，在希腊他在何处见过好人，他答道：“哪儿都没有好人，
不过拉栖代蒙有好孩童。”一天，他神情严肃正在演讲，但没有人注意他，
于是他开始吹口哨，而当人们簇拥到他身边时，他便谴责他们是带着庄重
来听废话；当主题严肃时，他就放慢节奏并且目空一切。他常说人们都在
努力挖沟②和踢打，以胜过他人，但却没有人努力成为善良忠实之人。他
对这样一些事情感到奇怪：文法学家会研究奥德修斯的疾病，却无视自己
的疾病；乐师会调整竖琴的弦，却对自身灵魂的性情不和置之不理；数学
家会凝视太阳和月亮，却看不到近在咫尺的东西；演说家在演讲中对正义
大惊小怪，却从不实践它；贪婪者厉声痛斥金钱，实际上却爱之入骨。他
① 如果我们用直接的表述“ròv llλaruva rov kvwv(sc.πareTw)”来代替间接的表述“ròv
Iλαtwvaó kvva(sc. πaro)”的话，就可以明了索提翁的版本的要点。
② 从厄庇克特图 ii.15.4可以看出，挖战壕比赛(ev Tā aa πapopvooeceθau)已成为运
动员参加奥林匹亚赛会准备过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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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常常谴责那些赞扬诚实胜于金钱而实际上却对富人嫉妒有加的人。他愤
怒于人们向诸神献祭以确保健康，而在祭祀过程中却宴饮不利健康之物；
也惊讶于奴隶明明知道主人贪婪好吃却不偷窃些许食物。他常常赞扬那些
想要结婚却克己自律的人、那些想要航海却从未启航的人、那些有志于投
身政治却没有这样做的人；也常常赞扬那些打算建立家庭却未能实现的
人、那些准备好与当权者共同生活却最终没能接近他们的人。此外他常
说，我们把手伸向朋友时，手指应该是打开而不是闭合的。① 麦尼普斯
(Menippus)②在其《拍卖第欧根尼》(Sale of Diogenes)中述说，有一次
他被俘虏，还让人给拿去卖，有人问他能做什么。他答道：“统治人。”他
还告诉叫卖者留意，是否有人想给自己买个主人。卖者禁止他坐下，他
说，“这没有什么区别，因为鱼儿不论身处何处，它们仍会找到买主。”他
说他对这样一件事情感到惊讶：在购买坛子或碟子之前，我们都要试试它
听起来是否是真的，但如果是买一个人则满足于仅仅瞧瞧他。他对买下他
的塞尼亚得(Xeniades)说，“你必须服从我，虽然我是奴隶；因为，如果
医生或舵手也身为奴隶时，他也应当受到服从。”欧布卢在其题为《第欧
根尼之拍卖》(The sale of Diogenes)的书中告诉我们，他就是这样训练塞
尼亚得的儿子的。在完成其他课程后，他教他们骑马、射箭、投石和掷标
枪。后来当他们进入角斗学校后，他就不再允许老师让他们进行全面的体
育训练，而只做做锻炼以改善气色并保持身体健康。
孩童们常常用心学习诗人、历史学家的许多篇章，以及第欧根尼本人
的著作；他也会使用各种捷径训练他们，以使他们记忆牢固。在家里第欧
根尼教导他们自己照顾自己，满足于素食淡水。他常让他们剪短头发，不
着边饰，穿着轻率，赤脚，寡言，在街上也不四处乱瞅。他还带他们外出
打猎。孩童们对第欧根尼十分尊敬，还要求父母对他有所报答。这同一位
① 比较 Ecclus,iv,31(36)μn eorwn xeip cou ikrerauév n sis rò Aaetv kai iv rod
πoδu8ovau ouvea Taxμevn,“不要伸出你的手去接东西，而应当回报时不要缩回你的手。”
② Menagius(Hubner 追随他)以 Ambrosius为典据，将其读作“赫尔米波”。因为拉尔修在下文
所列举的麦尼普斯的著作中(第101节),并没有提到一本名叫《拍卖第欧根尼》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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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布卢还说，第欧根尼在塞尼亚得家安度晚年，死后由他的儿子安葬。塞
尼亚得还曾问他希望如何入葬。他答道：“脸朝下。”“为什么?”塞尼亚得
问。第欧根尼说，“因为过一会儿下就会变为上。”这是因为那时马其顿人
已经取得霸权，也就是说，已从卑微升至高位了。有人把他带进一所豪
宅，警告他不得吐痰，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把痰吐到了那人脸上，还说找
不到更低贱的痰盂。也有人把此事归于阿里斯提波。有一天他大呼“来人
呀”,而当人们聚拢后，他又用手杖猛戳他们，说：“我叫的是人，不是无
赖。”这是赫卡托在《轶闻集》的第一卷中讲述的故事。据说亚历山大曾
说：“如果我不是亚历山大的话，我愿意做第欧根尼。”
第欧根尼认为，“残疾”(avaπnpous)一词不应该用来指聋人或盲
人，而应该指那些没有背袋(πmpa)的人。如美特洛克勒在其《轶闻
集》中所述，有一天他半剃着头发闯入一群年青人的狂欢会，结果遭到了
毒打。后来他把打他的人的名字写在一块牌子上，把它挂在脖子上四处走
告，直到他把那些人都嘲弄遍，并使他们普遍招致骂名并蒙羞。他把自己
描绘成一只所有人都赞扬的猎犬，但他补充说，他的仰慕者中没有一个敢
和他一起出去打猎。有人吹嘘在彼提亚运动会上击败了所有人，第欧根尼
回答说：“不，我战胜的是人，而你战胜的只是奴隶。”
有人对他说：“你老了，该休息了。”“什么?”他回答说：“如果我在
体育场跑步，当接近终点时我是应该放慢脚步，还是应该反而加速呢?”
有人邀请他参加一个宴会，他声称决不会去；因为他上次去的时候，主人
并未向他表达适当谢意。他常常光着脚在雪地上行走，并做上文提到的那
些事情。不仅如此，他甚至尝试着吃生肉，却无法消化。有一次他发现演
说家德谟斯提尼在一个小酒馆吃午饭，还在里边休息，第欧根尼于是说：
“再这样下去的话，你将一直呆在酒馆里。”而一些陌生人想要见德谟斯提
尼，他伸出中指说：“雅典的煽动家去那儿了。”有人掉了一块面包但却不
好意思捡起来；于是为了给他一顿教训，第欧根尼在一个酒坛的颈部系了
根绳子，一直拖着它穿过了色拉米库(Ceramicus)。
第欧根尼常说他以合唱队教练为典范；因为他们会把音调起得稍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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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以保证其他人能够正确发音。他常说，大多数人都近乎疯子，以致一
根手指都关系重大。因为如果你走路时伸出中指，便有人认为你是疯子；
但如果你伸出小指，他就不会这样想了。他说，所有无价之宝都换自一文
不值之物，反之亦然。不管怎样，一座雕像可卖三千德拉克马，而一夸脱
大麦粉只卖两个铜板。
他对买下他的塞尼亚得说：“过来，你务必服从命令。”当时他引用了
一句诗：
河水逆流，直指源头①
第欧根尼问：“如果你生病了，且又买了一个医生，那么你会说‘河水逆
流，直指源头’,而不是服从他吗?”有人想在第欧根尼门下研习哲学，他
便给他一条金枪鱼，让他拿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那人由于羞怯，扔掉鱼
儿离开了，过了一段时间后第欧根尼又碰到那个人，于是大笑着说：“你
我之间的友谊毁于一条金枪鱼。”然而狄奥克勒关于此的说法是这样的：
有人对他说，“请给我们发号施令吧，第欧根尼。”于是他带走了那个人，
并让他拿着一块价值半奥卜尔的奶酪。那人谢绝了，于是他说：“你我之
间的友谊毁于一块仅值半奥卜尔的奶酪。”
有一天，第欧根尼看到一个小孩用手捧水喝，便把水杯从背袋里拿出
来给扔了，说：“一个小孩在生活俭朴方面打败了我。”在另一类似情况
下，他看到一个打碎了盘子的小孩用一小块面包的空心部分来盛扁豆，于
是他把碗也给扔了。他常常这样推理：“万物属于诸神。智慧之人是诸神
的朋友，朋友有物共享。因此万物属于智慧之人。”据佩尔伽(Perga)的
佐义卢(Zoilus)记载，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女子以不雅的姿势跪在诸神
面前，希望使自己摆脱迷信。他便走上前说：“善良的女人，难道你不怕
有一位神就站在你后面吗?(因为万物都充满神的存在。)你可能会陷入难
① Eur, Med.410
297名哲言行录
堪。”他献给医药神阿斯克勒普一个拳击手，每当人们脸朝下倒地时，这
个人便会冲上去，把他们打得遍体鳞伤。
他常说，悲剧的所有诅咒都给他以启迪。无论如何，他是
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放者，对他的国家而言已经死去。
一个乞讨衣食的流浪汉。①
但他声称他能够以勇气对抗命运，以本性对抗习俗，以理性对抗激情。当
他在克兰涅乌(Craneum)沐浴阳光时，亚历山大来了，站在他身边说：
“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吧。”他答道：“别挡住我的阳光。”②有个人长时间大
声朗读，当接近卷尾的空白页时，第欧根尼大喊，“加油，年青人，胜利
在望了!”一个人通过辩论证明他肯定长有角，第欧根尼摸着他的额头说：
“哦，我并没有看到什么角。”同样，当有人宣称并不存在所谓的运动时，
他便站起来四处走动。有人就天文现象发表演说，第欧根尼问他：“你从
天上来需要多少天?”一个品行恶劣的阉人在家门上刻着几个字：“罪恶之
物勿入。”“那么,”第欧根尼问道：“房子的主人进去又该如何呢?”他给
双脚涂上药膏后宣称，药膏会从头部挥发到空气中，从脚部则进入鼻孔。
雅典人鼓动他入教，告诉他入教之人在另一个世界可以享受特权。对此他
说，“如果阿格西劳和厄帕米农达住在污泥里，而某些无名之辈住在幸福
岛(the Isles of the Blest)上，只是因为他们入了教的话，这真是荒唐。”
他看到一只老鼠慢慢爬到桌上，对它们说：“瞧呀，现在连第欧根尼
都养着寄生虫。”柏拉图曾称他是一条狗，他说，“非常正确，因为我不断
回到那些卖我的人那儿去。”有一次他走出公共浴场，有人问他洗澡的人
是否很多。他说，不。而对另一个这样问他的人，他则答，是。柏拉图曾
把人定义为双足的无毛动物，并得到了普遍称赞。第欧根尼便把一只鸡的
羽毛拔光，拎到演讲室说：“这就是柏拉图所说的人。”结果该定义又被补
① Nauck,T.G..F.,Adesp. 284。
② 比较普卢塔克，Alex.c.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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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了一句，“有长长的指甲。”有人问他何时吃午饭最适宜，他答道：“如
果你是富人，则在你想吃之时；如果你是穷人，则在你有物可食之时。”
他在麦加拉看到羊身裹着皮衣，而孩童们赤身裸体，便说：“与其做
麦加拉人的儿子，不如做他们的羊。”① 有个人朝他挥舞梁条，然后喊“当
心”,他回应道：“什么,难道你想再打我一次?”他常把政客称作人民的
仆人，而把授予他们的王冠称作名誉之花。他在大白天点了一盏灯，边四
处游走边说：“我在找人。”一天，他在他所站之处给淋成了落汤鸡，旁观
者对他唏嘘表示同情，而柏拉图说，如果他们真的同情他，就应该走开，
以暗暗满足他的虚荣。有人打了他一拳，他说，“赫拉克勒，为什么我每
次步行外出总是忘了戴头盔呢?”此外，美狄亚(Meidias)曾突袭他，还
说：“我欠你3000德拉克马。”第二天他戴了一副拳击手套，把美狄亚痛
打了一顿，然后说：“我欠你3000拳。”药剂师吕西阿斯问他是否信仰诸
神，他说：“当我看到你这个背弃神的可怜虫时，我还能不情不自禁地信
仰他们吗?”也有人把这个反驳归于塞奥多洛。他看到有人在施行宗教净
化仪式，便说：“不幸之人呀，难道你不知道洒水根本不能清除你行为的
错误，就像你根本不能清除语法错误一样?”一般而言，他总是指责人们
做祈祷，宣称他们所祈求的只是那些看起来对他们好、而非真正好的东
西。对那些激动于自己的梦幻的人，他说，他们毫不关心他们在清醒时做
的事情，却对梦中的幻象好奇不已。在奥林匹亚，当传令官宣布狄奥西普
(Dioxippus)战胜了所有人时，第欧根尼抗议道：“不，他战胜的只是奴
隶，是我战胜了人。”
不过他仍然为雅典人所爱。无论如何，有一次一个小伙子打坏了他的
大桶，他们鞭笞了那个人，然后另送了一个桶给他。斯多亚派成员狄奥尼
修说：凯罗尼亚(Chaeronea)死后，他让人给抓起来拖到了菲利普面前，
① 在毛制品质量好的地方，如塔壬同附近(Hor.Carm.Ii.6.10“pellitis ovibus”),羊毛通过
覆盖革制品得到保护，一方面可以防止荆棘伤害，另一方面可以保持色质(Varor,R.R.ii.2)。
这让我们想起了奥古斯都听说安提珀特被处死时所说的话：“与其做希律王(Herod)(犹太王，以残
虐闻名——译注)的儿子，不如做他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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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问他是谁，他答道：“探察你无尽贪欲的人。”正因为此，他得到了
菲利普的钦佩而获释放。
有一次，亚历山大让一个阿斯利俄人(Athlios)给雅典的安提珀特送
信，第欧根尼当时在场，并说：
粗俗父亲的粗俗儿子让粗俗侍从给粗俗人送信。
佩尔狄卡曾威胁第欧根尼说，如果他不上他那儿去就处死他。“这没
什么奇怪的，”第欧根尼说，“因为甲虫或毒蜘蛛也会这样做的。”恰恰相
反，他本就预料到其威胁在于，如果没有他作伴，佩尔狄卡会非常高兴。
他常常大声宣称，诸神已经给了人类以简单生活的方式，但人们视而不
见，因为我们要求甜饼、油膏和类似的东西。因此他对一个让仆人给自己
穿鞋的人说：“你还没有达到完满的幸福，除非你也让他帮你擦鼻涕；当
你失去手的用途时，这一点就实现了。”
有一次他看到神庙管理员带走一个偷司库的碗的人，便说：“大盗领
走了小偷。”一天，他看到一个少年朝十字架(绞刑架)扔石头，于是说，
“干得好，你终将击中目标。”① 一群男童围着他说：“当心，别让他咬着
我们，”他答道：“不必害怕，孩子们，狗是不会吃甜菜根的。”对一个身
着狮皮并沾沾自喜的人，他这样说：“不要玷污了那象征勇敢的服饰吧。”
有人吹捧卡利司提尼好运，说他在陪同亚历山大时分享了显赫荣光，第欧
根尼说，“情况并非如此，相反正倒了霉运；因为他只有在亚历山大认为
合适时才能吃早餐和正餐。”
在缺钱时，第欧根尼对朋友说，他向他们请求的不是救济，而是他应
得的报酬。当在集市上行为猥亵时，他以为这和通过按摩空胃来缓解饥饿
一样容易。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年青人正打算和官吏们一起去吃饭，于是
把他拖了出来，还把他带到朋友那儿，吩咐他们严加看守。一个打扮得像
① 即：“总有一天，你会走上绞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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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年青人向他提问，他拒绝回答，说除非他穿上长袍表明他究竟是男
是女。有个年青人在浴场玩柯塔波(cottabos),第欧根尼对他说：“你玩
得越好，它对你越有害。”在一次宴席上，有些人像对狗一样不断把骨头
扔向他。① 于是他耍了个鬼把戏，把他们淋了个落汤鸡。
他常把修辞学家和所有大谈特谈名誉的人称作“三倍之人(thrice hu
man)”,意思是指“三倍的可怜虫(thrice wretched)”。他称一个无知的富
人为“长着金毛的羊”。他在一个浪荡子的房子上看到写着“待售”字样
的告示，于是说：“我非常清楚，经过这样的挥霍无度，你会失去物主的
身份。”一个年青人向他抱怨那些款待他从而烦扰他的人太多，他说：“别
再挂出邀请的牌子了。”他谈到一个肮脏的公共浴场时说：“人们在这里洗
完澡后，还能去哪儿变得干净些呢?”有个肥胖的乐师，人人都轻视他，
唯独第欧根尼对他表示赞赏。有人问他原因，他说，“因为他长得如此高
大魁梧，却能对着鲁特琴(lute)引吭高歌，而没有成为强盗。”
有个乐师老是受到听众的冷遇，他却报以“公鸡般的欢呼”,乐师于
是问他为什么这样做，第欧根尼回答：“因为你的歌声让每个人都站了起
来。”一个年青人正在发表呆板的演说，而第欧根尼却在衣襟里装满羽扇
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正好面对着那个年青人。引来听众注意后，他
说他感到很奇怪，他们居然丢下演说者而盯着他看。一个迷信的人这样对
他说：“我只需一拳就可以打得你脑袋开花。”第欧根尼则说，“我只需从
左边打个喷嚏就可以让你浑身发抖。”赫格西亚要他送一本著作给他，他
却说：“你这个傻瓜，赫格西亚；你不选择画出来的无花果，却选择真无
花果。然而你对真正的训练视而不见，只是服从那些写下来的条条框框。”
有人指责他遭流放，他回答：“不，你这个可怜虫，正是通过流放我
才成了哲学家。”还有，有人提醒他辛诺普人判了他流放，他说，“我，判
他们呆在国内。”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奥林匹亚的获胜者在牧羊，于是这样
① “如果我是一条狗，你们就不会看到这么多骨头了，”这是但丁在 Can Grande 餐桌旁时因为类
似遭遇而烦扰时所说的反驳的话。
301名哲言行录
跟他打招呼：“你从奥林匹亚回到尼米亚①真是神速呀，我的朋友。”有人
问他运动员为何如此愚蠢，他答道：“因为他们用猪肉和牛肉来增强体
魄。”有一次他请求别人施舍他一尊雕像，那人问他原因，他答道：“练习
被拒。”他这样乞求施舍(正像他最初因贫穷而做的那样):“如果你给过
别人施舍，那也要给我；如果还没有，那就从我开始吧。”
一个僭主问他用什么青铜铸造雕像最好，他答道：“铸造哈尔谟狄乌
像和阿里司托吉通像的那种。”有人问他狄奥尼修如何对待朋友，他答道，
“就像钱包，只要它们是鼓的，他就把它们高高捧起，而当它们瘪了时，
便把它们扔得远远的。”有个新婚不久的人在门上贴了个告示：
宙斯之子，常胜的赫拉克勒，
居于此处；罪恶之物勿入。
对此第欧根尼补充了一句：“战争之后，结盟”。他宣称对金钱的热爱是万
恶之源②。看到一个挥霍之徒在酒馆吃橄榄，他说：“如果你以这种方式吃
早餐，那你就不必这样吃正餐了。”
他称诸神的塑像为好人，称爱为闲人的事情。有人问他什么是生活中
的悲惨之事，他答道：“老无所养。”有人问他被什么动物咬伤最糟糕，他
说：“谗言者的撕咬最野蛮；谄媚者的撕咬最温顺。”当看到两个画得极其
丑陋的动物时，他问道：“哪个是克里农?”(一个坏人的名字)他把阿谀
奉承的演讲喻为蜜糖，常常令人窒息。他把胃称作生计的漩涡③。他听说
吹笛者狄底门(Didymon)因通奸被抓，于是评论说：“他的名字本身就足
以使他上绞刑架了。”有人问他金子为什么是灰白的，他回答：“因为有如
此多的人觊觎它。”他看到一个妇女在窝圈里怀孕生子，便说，笼子没有
用来关鸟兽。
① 牧人的灌木。
② 比较后文第七卷第111节；1《蒂迈欧篇》vi.10,“对金钱的热爱是万恶之源。”
③ 即吞噬人的生计的漩涡。
; 302第 六 卷
一天，他看到一个逃亡奴隶坐在井边，便说，“小心点，小伙子，千
万别掉进去。”看见一个小孩在浴场偷衣服，他问：“是用来换一片小药膏
(αλsuμμaruov),还是用来换一件新斗篷(αλX'tiμaruov)?”看到一些
妇女悬吊在橄榄树上，他问，“每棵树都会结相似的果实吗?”当看到一个
劫匪时，第欧根尼这样和他打招呼：
是什么令你在此，我的勇士?
你来这是为了抢劫死人吗?①
劫匪问他是否有女仆或男仆伺候左右，他说：“没有。”“如果你死了的话，
那么谁会把你抬出去埋葬呢?”“想要房子的人。”他答道。
看到一个相貌英俊的年青人躺在一处无遮掩的地方，第欧根尼轻轻推
了推他，喊道：“起来，年青人，起来，免得坏人从你背后射冷箭!”对一
个奢侈宴饮的人，他说：
你将因你所买之物而短命，我的孩子。②
柏拉图曾谈论理念并使用名词“桌子性(tablehood)”和“杯子性(cup
hood)”,他说：“桌子和杯子我可以看到；但柏拉图呀，你的桌子性和杯
子性我却一点也看不到。”柏拉图说：“那是因为你有一双看得见可见桌子
和杯子的眼睛，却没有用来辨别观念上的桌子性和杯子性的理解力。”
有人问他，“你认为第欧根尼是什么样的人?”他说，“发疯的苏格拉
底。”③ 当被问及何时适宜结婚时，第欧根尼答道：“对年青人来说还不是
时候，对老年人来说永远都不适宜。”有人问他在遭痛打之前会带什么,
① 荷马《伊利亚特》x.343,387.
② 比较荷马《伊利亚特》v.40,xviii.95.
③ 即柏拉图。这段轶闻记载于埃利安，Var.Hist.xiv.33 eio0eu 8é,qaoiv,ó Ilλarov repi
Auoyevous λeyew rn μauvoμsvos oDros Zwkparns arriv。
303名哲言行录
他回答：“一个头盔。”他看到一个衣着考究的年青人，便说：“如果是为
了取悦男人，那你就是傻瓜；如果是为了取悦女人，那你就是骗子。”一
天，他看到一个年青人因羞涩而满脸通红，便说，“勇气是德性的色彩。”
一天，在听完两个律师的争论后，他把双方都斥责了一番，说，毫无疑
问，一个偷了东西，另一个却并未丢失东西。有人问他什么葡萄酒喝起来
惬意，他答道：“别人付钱的那种。”有人告诉他许多人嘲笑他，他答道：
“但我没有让他们笑倒。”
有人宣称生命是一种恶，他纠正说：“不是生命本身，而是活得不
幸。”有人建议他去追赶逃走的奴隶，他回答：“如果曼涅斯没有第欧根尼
可以活下去，而第欧根尼没有曼涅斯却不能活，那简直太荒谬了。”当他
早餐吃到夹有蛋糕的橄榄时，他会把蛋糕给扔掉，并这样说：
陌生人，把你从国王的大路上赶走。①
而在别的情况下则说：
他鞭打一粒橄榄。②
有人问他是什么样的猎犬，他答道：“饥肠辘辘时，是马耳他(Maltese)
犬；酒足饭饱时，是摩罗西亚犬；——两个为大多数人所称道的品种，不
过人们因为害怕疲劳，从不敢带它们外出打猎。所以你们也不能和我一起
生活，因为你们害怕不适。”
有人问他智慧之人是否吃蛋糕，他说，“是的，吃各种各样的蛋糕，
和其他人一般无二。”有人问他人们为什么给乞丐施舍却不给哲学家施舍，
他说：“因为他们认为他们哪一天会变成跛子或盲人，却从未想过他们会
① Eur.Phoen.40。
② 荷马《伊利亚特》v.366,vii.45。然而在荷马的史诗中，dav 是个不定态动词：“他策马
疾驰。”
304第 六 卷 /
变成哲学家。”他向一个吝啬鬼乞讨，而那人回答慢吞吞的；于是他说：
“朋友，我讨的是食物，而不是葬礼的开支。”一天，有人指责他曾经伪造
钱币，他说，“那时我正好和你们现在一样；但像我现在这样，你们永远
都做不到。”对另一个指责他的同样过错的人，他做了更为粗俗的妙答。
到达明都斯(Myndus)时，他发现城门很大，而城邦本身却很小，便
喊道：“明都斯人啊，闩好你们的城门，别让城邦跑掉了。”看到一个偷紫
袍的人被抓，他说：
让紫色的死亡和强大的命运给紧紧捆住了。①
克雷特鲁(Craterus)想让第欧根尼前往拜访他，他答道，“不，我宁愿在
雅典过粗茶淡饭的日子，也不愿在克雷特鲁的餐桌前享受奢华的美食。”
他前往肥胖的修辞家阿那克西美尼那儿，说：“让我们这些乞丐拥有你肚
子里的一些东西吧；这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对我们也有好处。”当阿那
克西美尼发表演说时，第欧根尼通过做咸鱼来转移听众的注意力。这令演
讲人十分恼火，第欧根尼却说：“仅值一个奥卜尔的咸鱼便结束了阿那克
西美尼的演讲课。”
有人责备他在集市吃东西，他说，“哦，正是因为在集市我才感到饥
饿。”一些著作家断定，下面这些轶闻也是关于第欧根尼的：柏拉图看到
他在洗莴苣，便走上前平静地对他说：“如果你向狄奥尼修献献殷勤，现
在就不用洗莴苣了。”而他也以同样平静的语气回答：“如果你洗了莴苣，
就用不着向狄奥尼修献殷勤了。”有人对他说，“大部分人都嘲笑你。”他
回答：“驴也很可能这样嘲笑他们，可他们并不在意驴，因此我也不在意
他们。”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年青人在钻研哲学，便说：“做得好，哲学，你
把追逐肉体魅力的人变成了灵魂之真美的仰慕者。”
有人对萨摩色雷斯(Samothrace)神庙里的还愿献祭表示惊异，他评
① 《伊利亚特》v.83。
305名哲言行录
论说，“如果那些尚未获救之人也提供献祭的话，还会有更多。”也有人把
这句话归给麦勒斯(Melos)的狄奥哥拉斯(Diogoras)。他对一个正要外
出赴宴的英俊青年说：“你回来时会变成坏人。”第二天那个人回来后说：
“我去了但没有变坏呀。”第欧根尼说：“不是坏人(克里农),而是懒人
〔欧里提翁(Eurytion)〕。”① 他向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乞讨，那人说：“可
以，如果你能说服我的话。”“如果我能说服你的话，”第欧根尼说，“我早
就劝你悬梁自尽了。”有一次他从拉栖代蒙返回雅典，有人问他：“你从哪
儿来，到哪儿去?”他答道：“从男人的房间来，到女人的房间去。”
在从奥林匹亚返回的路上，有人问他那里是否人很多，他说，“是的，
有很多，但几乎没有一个可以称为人。”他把浪荡子比作长在峭壁上的无
花果树：它的果实不为任何人享用，而是让乌鸦和兀鹰给吃掉。弗里涅在
德尔斐建了一座阿芙洛狄忒(Aphrodite)的雕像，据说第欧根尼在上面写
了几个字：“来自希腊的淫荡。”有一次亚历山大来了，站在他对面说：
“我是伟大的国王亚历山大。”第欧根尼则说：“我是犬儒第欧根尼。”②有
人问他做了什么事而让人称作狗，他说，“我对给我施舍的人献媚，对拒
绝者狂吠，对流氓则大加嘶咬。”
有一次他采集无花果，看守人告诉他不久前有人正是在那株无花果树
上吊身亡的。“那么,”他说，“我现在要清洗它。”他看到一个奥林匹亚获
胜者不断瞥向妓女，便说，“看那边那只为搏斗而疯狂的公羊，他迷惑于
一个公共荡妇而把脖子勒得紧紧的。”他常把漂亮妓女比作致命的蜜汁。
他在集市上吃早饭，围观他的人喊：“狗。”他也喊道：“你们围着我，盯
着我的早餐，你们才是狗。”两个胆小鬼避他唯恐不及，他喊道：“不必害
怕，狗是不喜欢甜菜根的。”看到一个愚蠢的摔跤手在练习做医生，第欧
根尼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要报复曾经打败过你的人吗?”看
到一个妓女的孩子往人堆里扔石头，他喊道：“小心，别打着了你父亲。”
① 在半人半马兽中，如克里农是最睿智和最好的，欧里提翁是最放纵的：“Eurytion,ebriosus ille
Centaurus”(Menagius)。
② 在字面上是“猎狗第欧根尼”;比较第二卷第66节。
306
C第 六 卷
一个年青人向他展示一把从崇拜者那里得到的匕首，第欧根尼说：
“一片锋利的刀刃配了一把丑陋的手柄。”有人向他推荐一个曾经给过他赏
钱的人，他打断那个人说，“你没有赞扬应该得到赏钱的我。”有人让他归
还斗篷，第欧根尼答道，“如果它是一件礼物，那么我就占有它；而如果
它是借贷物，那么我只是在使用它。”一个私生子告诉他自己口袋里有金
子，他说，“是真的，因此你睡觉时把它放在枕头下面。”有人问他从哲学
中有何收益，他答道：“至少
-如果没有其他的话
学会了把握每一
次机会。”有人问他来自何处，他说，“我是世界公民。”①一些父母向诸
神献祭，祈求生个儿子。对此他说，“但你们不想献祭以保证他会成为什
么样的人吗?”有人要他为一个团体捐款，他对会长说：
抢劫别人去吧；不要把你们的手伸向赫克托耳(Hector)。②
他把王后称作国王的情妇；因为，他说，她们使国王对她们言听计
从。雅典人给亚历山大冠以狄奥尼索斯的名号，他说，“你们也应该叫我
萨拉匹斯。”③ 有人指责他出没于肮脏之处，他回答，太阳也光顾臭水沟，
却从未被玷污。
他在一座神庙吃饭，其间有人把不干净的面包屑放在桌子上，他拿起
来把它们给扔了，声称：不洁之物不得进入神庙。有人对他说：“你什么
都不懂，虽然你是哲学家。”他答道：“即使我只是自称有智慧，但这种智
① 如果这个回答是真实的，那显然表明，著名术语“世界主义者”出自第欧根尼。
② 在我们所掌握的荷马的手稿中，并没有这一句话；它也不为注释家和 Eustathius 所知。Joshua
Banes 在他所编辑的《伊利亚特》版本中，将其引述为xvi.82a。约在1718年，教皇对它诠释如下
(《伊利亚特》xvi.86):
“难以遏制的愤怒席卷了所有敌对人群，
但并不触及赫克托耳，赫克托耳是我的应得(my due)。”
Clarke 在他1740年的版本中把这句话从文本中抽出来归为脚注。然而J.H.Voss在约1781年到
1793年间翻译出的德文版《伊利亚特》中，仍认为它是荷马写的原话，但在xvi.90 之后，又为它找
到了新的地方。
③ 据说，像冥王普路托一样，“萨拉匹斯”坐着，旁边有一只动物，长着狗头、狮头或狼头，
像(根据 Baumeister的说法)一只三头的冥府守门狗(Cetberus)。
307名哲言行录
慧本身仍是哲学。”有人领着一个小孩到他面前，声称这个小孩天资聪颖
品质优秀，他说：“那他还要我做什么呢?”他把那些夸夸其谈而行动不力
的人比作竖琴，因为竖琴就像他们一样，既没有听觉也没有感觉。他走进
一家剧院，迎面碰到那些出来的人，有人问他为什么还要进去，他说：
“这是我一生都在练习的事情。”
看到一个年青人行为举止女人气十足，他说，“你难道不羞愧吗，你
自己的想法(intention)要比老天的想法差得多：因为老天让你做了男人，
而你自己却迫使自己扮成女人?”看到一个傻瓜在给一把萨泰利琴调弦，
他说，“你难道不羞愧吗，你可以给这块木头以和谐的音色，却不能使你
的灵魂与生活相和谐?”有人向他抗议，说自己不适合学哲学，对此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活着呢，如果你不在意生活好不好的话?”他对一个鄙视自
己父亲的人说，“你难道不羞愧吗，鄙视一个你欠之有余的人，以使你能
自我吹嘘一番?”他看到一个帅小伙唠叨不得体，便说，“你难道不羞愧
吗，从象牙剑鞘中拔出一把铅做的匕首?”
有人指责他在酒馆喝酒，他说，“哦，我也在理发店理发呢。”有人指
责他接受安提珀特的斗篷，他答道：
诸神的上等礼品绝不能拒绝。①
有人先向他挥舞梁条，然后喊“当心”,第欧根尼用手杖打了那人，
然后也加了句“当心”。有人急着要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一个妓女，他于是
说，“不幸之人呀，为什么你要费尽心机得到你的衣服呢，既然对你而言
失去它更好。”他对一个头发抹了香水的人说，“注意不要让你头上的香味
在你的生活中造成臭气。”他说，坏人就像奴隶服从主人一样服从贪欲。
有人问他为什么有些人称作随从，他答道：“因为他们长着人的脚，
但他们的灵魂，我的提问者，和你的一样。”他向一个挥霍者乞讨一命那。
①《伊利亚特》iii.65。
308
C第 六 卷
那人问他为什么跟别人只要一奥卜尔，跟他却要一命那，“因为，”第欧根
尼说，“我希望还能从别人那里得到施舍，但我能否再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东西就取决于诸神的膝盖了。”有人谴责他，说柏拉图不乞讨，而他乞讨，
他回答，“哦，是的，他不乞讨，但当他讨东西时——
他深深地埋下头，以致无人能够听见。①
看到一个弓箭手水平很差，他便坐在靶子旁边说，“为了不被射中”。他宣
称，恋人从不幸中获取快乐。
有人问他死亡是不是惡事，他答道：“既然它出现时我们觉察不到，
那怎会是惡事呢?”亚历山大站在他面前问他：“你不怕我吗?”他说，“为
什么?你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坏东西?”亚历山大回答说“好东西”,他于
是说，“那谁会怕好东西呢?”据他说，教育对年青人而言是行为的约束，
对老年人而言是慰藉，对穷人而言是财富，对富人而言是装饰。有一次浪
荡子狄底门给一个女孩治眼睛，第欧根尼说，“小心点，以免眼医非但没
有治好眼睛，反而毁了瞳孔。”有人宣称朋友在谋害自己，第欧根尼大呼：
“如果你不得不等同对待朋友和敌人时，该怎么办呢?”
有人问他什么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他答道：“言论自由。”他走进
一所男子学校，看到那里有许多缪斯雕像，而学生雕像却很少。于是说，
“校长，在诸神帮助下，你有了许多学生。”他习惯于在公共场合做任何事
情，就像得墨忒耳和阿芙洛狄忒。他经常引出如下论辩：“如果吃早饭不
荒谬，那么在集市中也不荒谬；既然吃早饭不荒谬，那么在集市中吃早饭
也不荒谬。”他在公共场合行为猥亵，以为“这和用揉胃来消除饥饿一样
容易”。还有其他很多名言归属于他，这需要花很长时间来列数。②
他常说，训练分为两种，脑力的和体力的：后者就是那种通过不断练
① 《奥德赛》i.157,iv.70。
② 第70-73节。因为第74节和第69节契合无误，中间所列犬儒派的格言的样本(比较第10节
的注解)显然是后来插进去的，且可能出自不同的原始资料。
C 309
(名哲言行录
习-
知觉借以形成的训练，比如为德性行为确保行动自由；而在这种训
练中，光有一半而没有另一半是不完全的，健康和力量只是包含在本质的
事情中，这对于肉体和灵魂都是如此。他常常引用无可辩驳的证据来表明
从体育训练达到德性是何其容易。因为在手工工艺和其他技艺中人们经常
可以看到，工匠们通过练习发展出了非凡的手工技能。此外，以长笛演奏
者和运动员为例：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他们获得了超群的技艺；以及，如
果他们将其努力转向心智训练的话，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徒劳无功。
不过他认为：如果没有艰苦的实践，生活中任何事情都不会有成功的
机会；实践可以战胜一切。相应地，人们应该选择自然推荐之事，而不是
无益的徒劳，这样他们才会生活幸福。然而他们选择悲惨，这正是他们的
愚蠢。因为在我们习惯之后，即使对快乐的蔑视本身也会是最令人愉悦
的；正如那些习惯于快乐生活的人，当他们回顾相反的体验时也会觉得恶
心，因此那些经历过相反训练的人，能够从鄙视快乐中得到比快乐本身更
多的快乐。这就是他的言论的中心要旨；显然，他是言行一致的，因为：
事实上伪造钱币；赋予自然权利的权威远远大于赋予习俗的权威；还宣
称，当他热爱自由胜过一切时，他的生活方式和赫拉克勒的一般无二。
他宣称，万物都是智慧之人的财产，还使用前面曾引述的论辩：万物
属于诸神，诸神是智慧之人的朋友，而朋友共享一切财产，因此，万物也
是智慧之人的财产。此外关于法律：如果没有法律，社会将不可能存在；
因为如果没有城邦，开化的东西将无益可言。但城邦是开化的，而没有城
邦法律也毫无益处，因此法律是某种开化的东西。他常常嘲笑好的出身和
显赫声誉以及所有这些优越之处，称它们为邪恶的炫耀装饰。他说，唯一
的真正的国家同宇宙一样广大无边。当他认识到除了一个劝服女人同意的
男人的联合体外没有其他婚姻形式时，他便倡导共妻(community of
wives)。且因为这一原因，他认为儿子们也应当共有。
他认为，不论是在神庙偷窃，还是吃任何动物的肉，都没有什么不
当；甚至吃人肉也没有什么不敬，他说，这一点在一些异国习俗中体现非
常明显。此外，根据正当的理由(如他所以为的那样),所有元素都包含
310第 六 卷
在万物之中，并且弥漫一切：因为不仅肉是面包的成分，而且面包也是蔬
莱的成分；而其他所有物体，通过某种不可见的通道和微粒，在所有实体
(substance)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以蒸汽的形式与它们结合。这一点在
他的《提厄斯特》(Thyestes)中得到了清楚的阐述——如果这些悲剧真是
他的作品，而不是他的朋友伊齐那或帕西丰的菲利斯库(Philiscus),即琉
善之子的作品的话，① 而据法沃里诺在其《历史杂记》中记载，菲利斯库
是在第欧根尼死后写这些悲剧的。第欧根尼还认为，我们应该忽视音乐、
几何学、天文学以及类似学科，因为它们既无用也非必要。
他也非常善于在口头辩论中巧言应对。这在上文的叙述中十分明显。
此外，当他被卖为奴隶时，他以最高贵的方式接受了这一事实。因为
在前往伊齐那的航行中，以司奇帕鲁(Scirpalus)为首的海盗俘获了他，②
还把他送到克里特公开拍卖。拍卖者问他精通什么,他答道：“统治人。”
于是他指着一个穿着饰有精美紫边的长袍的科林斯人，即上文提到过的塞
尼亚得，说，“把我卖给这个人；他需要一个主人。”这样，塞尼亚得走上
前来买了他，带他去了科林斯，并让他教育自己的孩子，还把全部家务委
托给他。而他把方方面面都管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塞尼亚得逢人便夸：
“我家来了一位优秀的天才。”
克莱俄美尼(Cleomenes)在其题为《关于教师》(Concerning Peda
gogues)的著作中说，第欧根尼的朋友想为他赎身，于是他称他们为蠢货；
因为，他说，狮子不是供养它们的那些人的奴隶，相反，那些人任由它来
摆布：因为恐惧是奴隶的标志，而野兽只会使人害怕。事实上他有一种奇
妙的使人信服的禀赋，因此他在辩论中能够轻松征服他想征服的任何人。
无论如何，据说伊齐那的俄涅西克里图(Onesicritus)把他的两个儿子之
一的安德罗司提尼送到雅典，让他做第欧根尼的学生从而留在了那儿；然
① 据推测，这里提及的帕西丰指的是埃雷特里亚的哲学家，培尔赛乌把苏格拉底对话的伪作归
给了他(参见前文第二卷第61页)。现代学者倾向于认为他是Iivaξ的作者，而第欧根尼·拉尔修在
第二卷第125页中把它归给了克贝(v.Susemihl,Griechische Literatur in der Alexandrinerzeit,i. p.20,
Welcker,KIl. Schr. i. p.422,n. 18)。Wilamowitz猜测，Aoukuαvo①取代了他的出生地的本土形容词。
② 根据 Cic.N.D.iii.34.83 是“哈帕卢”。
311名哲言行录
后这位父亲又把长子，即前述的菲利斯库送去追随他；菲利斯库也以同样
的方式留了下来。第三次，当这位父亲亲自到雅典后，他也像他儿子一样
为哲学探究所吸引，从而加入了这个圈子——第欧根尼的演讲所发出的魅
力是何等神奇呀。在他的听众中，有绰号为诚实人的佛希翁(Phocion),
也有麦加拉人斯提尔波，还有其它许多政界显要。
据说第欧根尼活到将近九十岁。关于他的去世，有几种不同的记述。
一种说他吃了生章鱼后腹痛致死。另一种说他主动闭气而亡。美加洛波利
(或克里特)的凯尔基达(Cercidas)持这种说法，他在他的默利亚姆比
(Meliambics)中这样写道：
他起初是辛诺普公民，但后来却不是了，
这位名人手拄拐杖，对折斗篷，露天席地。
但他紧闭嘴唇，紧咬牙关，屏住呼吸，升向极乐。
因为事实上他就是第欧根尼，宙斯的亲子，天堂之犬。
关于此的另一说法是：他正在给一群狗分配章鱼，结果脚腱被狗咬伤
致死。然而，据安提司泰尼在《哲学家的师承》中记载，他的朋友推测，
他死于呼吸滞闭。因为他碰巧住在科林斯前面的克兰涅乌体育场。当他的
朋友按惯例去他那儿时，发现他裹在斗篷里，他们想他一定在熟睡，虽然
他根本没有昏睡或睡懒觉的习惯。因此他们揭开斗篷，却发现他已经死
了。他们认为这是他蓄意所为，以逃避其后的生活。
据说，后来他的门徒在谁应安葬他的问题上大吵了一场；不仅如此，
他们甚至大打出手；但当他们的父辈以及有影响的人到来后，在他们的指
导下，第欧根尼被安葬在通往伊斯姆的大门旁边。在他的坟墓上，他们立
了一根梁柱，其上有一尊用帕罗斯大理石雕成的狗像。后来，他的同胞又
用青铜像纪念他，上面刻着这样的诗句：
时间甚至可以使青铜变老：但你的荣耀，第欧根尼，任何永
312
4第 六 卷
恒都不能摧毁。因为只有你，向凡人指出了自足之训和生活的最
易之道。①
我们也以四短音步格写了关于他的一段话：
A.第欧根尼，过来告诉我何种命运把你带到下界?
D.狗的獠牙。②
但有人说，他临死时留下遗言说，他们应当把他扔出去不加掩埋，那
样的话每只野兽都可以吃他；或把他拖进沟里，在他身上洒些灰尘。另有
人说他的遗言是，他们应该把他扔进伊利苏河(Iissus),那样可能对他的
同胞有用。
德米特里乌在其著作《同名人》中断言，在亚历山大死于巴比伦
(Babylon)的同一天，第欧根尼死于科林斯。他在第113届奥林匹亚赛会
期间③就已耄耋有年。
下列著作归于他的名下：
对话：
《凯法利翁(Cephalion)》
《伊克提亚》
《寒鸦》
《颇达卢》
《雅典民众》
《共和国》
《伦理学技艺》
① Anth.Pal. Xvi. 334.
② Anth.Pal. Vii. 116.
③ 即公元前324-前321年。
313名哲言行录
《论财富》
《论爱》
《塞奥多洛》
《希西亚(Hypsias)》
《阿里司塔库(Aristarchus)》
《论死亡》
《书信集》
七部悲剧：
《海伦》
《提厄斯特》
《赫拉克勒》
《阿基里斯》
《克律西波》
《俄狄甫斯》
索西克拉底在其《哲学家的师承》的第一卷、萨提罗斯在其《生平
录》(Lives)的第四卷中断言，第欧根尼没有留下任何著作。萨提罗斯还
补充说，那些动人的悲剧也是他的朋友伊齐那人菲利斯库写的。索提翁在
其第七卷中宣称：只有以下几部书才真正是第欧根尼的著作：《论德性》、
《论善》、《论爱》、《一个乞丐》、《托尔迈乌(Tolmaeus)》、《颇达卢》、
《卡桑德鲁(Casandrus)》、《凯法利翁》、《菲利斯库》、《阿里斯库塔》、
《西绪福斯》、《甘尼美得(Ganymedes)》、《轶闻集》、《书信集》。
共有五个人取名第欧根尼。第一个是阿波洛尼亚人(Apollonian),是
一位自然哲学家。他的论文这样开头：“我认为，在每篇演讲的开端，人
们必须保证其打下的基础是无可置疑的。”第二个是希巨昂人，他写了一
篇“伯罗奔尼撒叙事”。第三个是我们当下介绍的第欧根尼。第四个是生
314第 六 卷
于塞留西亚(Seleucia)的一名斯多亚派成员，也有人认为他是巴比伦人，
因为塞留西亚离巴比伦很近。第五个是塔索斯人，他写了一部关于诗学问
题的著作，并试图解决它们。
最后，据阿塞诺多鲁在其《漫步》的第八卷中说，第欧根尼经常使用
油膏，因而皮肤光滑。①
① 比较 Epictet. il.22.88 ius Auoyins emoieuorinBov yap mepunpxero kaikai airor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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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