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理想国》-第三卷-在线阅读

苏:关于神的看法,⼤致就如上所说。为了使我们的护卫者敬神明,孝⽗母,重视彼此朋友间的友谊,有些故事应当从⼩就讲给他们听,有些故事就不应该讲给他们听。

阿:我也这样认为,我觉得我们的看法是对的。

苏:那么,其次是什么?如果要他们勇敢,我们不能就此为⽌。我们要不要⽤正确的说法教育他们,使他们不要怕死?你以为⼀个⼈⼼⾥怕死能勇敢吗?

阿:当然不能。

苏:如果⼀个⼈相信地狱是确实存在的⽽且⾮常可怕,他能不怕死,打仗的时候能宁死不屈不做奴⾪吗?

阿:不能。

苏:看来我们对于写作这些故事的⼈,应该加以监督,要求他们称赞地狱⽣活,不要信⼜雌黄,把它说得⼀⽆是处。因为他们所讲的既不真实,对于未来的战⼠又是有害⽆益的。

阿:应该监督他们这样做。

苏:那么,让我们从史诗开始,删去下⾯⼏节:

宁愿活在⼈世做奴⾪啊

跟着⼀个不算富裕的主⼈,

不愿在黄泉之下啊

统帅⿁魂。1

其次,

他担⼼对凡⼈和天神

暴露了冥府的情景:

阴暗、凄惨,连不死的神

看了也触⽬⼼惊。2

其次,

九泉之下虽有游魂幻影,

奈何已⽆知识。3其次,

独他还有智慧知识,别⼈不过幻形阴影,

来去飘忽不定。4

其次,

魂灵⼉离开了躯体,他飞往哈得斯的宫殿,

⼀路痛哭着运命的不幸,把青春和刚⽓

⼀起抛闪。5

其次,

魂飞声咽,去如烟云。6

其次,

如危岩千窟中,蝙蝠成群,

有⼀失⾜落地,其余惊叫飞起:

黄泉⿁魂熙攘,啾啾来去飞鸣。7

如果我们删去这些诗句,我们请求荷马不要见怪。我们并不否认这些是⼈们所喜欢听的好诗。但是愈是好诗,我们就愈不放⼼⼈们去听,这些⼉童和成年⼈应该要⾃由,应该怕做奴⾪,⽽不应该怕死。

阿:我绝对同意。

苏:此外,我们还必须从词汇中剔除那些可怕的凄惨的名字如“悲惨的科库托斯河”、“可憎的斯⼟克斯河”,以及“阴间”、“地狱”、“死⼈”、“⼫⾸”等等名词。它们使⼈听了⽑⾻悚然。也许这些名词⾃有相当的⽤处,不过,⽬前我们是在关⼼护卫者的教育问题,我们担⼼这种恐惧会使我们的护卫者软弱消沉,不像我们所需要的那样坚强勇敢。

阿:我们这样担⼼是很应该的。

苏:那么,我们应当废除这些名词?

阿:是的。

苏:我们在故事与诗歌中应当采⽤恰恰相反的名词?

阿:这是显⽽易见的。

苏:我们要不要删去英雄⼈物的号啕痛哭?

阿:同上⾯所讲的⼀样,当然要的。

苏:仔细考虑⼀下,把这些删去究竟对不对?我们的原则是:⼀个好⼈断不以为死对于他的朋友——另⼀个好⼈,是⼀件可怕的事情。

阿:这是我们的原则。

苏:那么,他不会哀伤他朋友的死去,好像他碰到了⼀件可怕的事情似的。

阿:他不会的。

苏:我们还可以说这种⼈最为乐天知⾜。最少要求于⼈乃是他们的特点。

阿:真的。

苏:因此,失掉⼀个⼉⼦,或者⼀个兄弟,或者钱财,或者其他种种,对他说来,丝毫不觉得可怕。

阿:是的,毫不可怕。

苏:因此他绝不忧伤憔悴,不论什么不幸临到他⾝上,他都处之泰然。

阿:肯定如此。

苏:那么,我们应该删去著名作者所作的那些挽歌,把它们归之于妇⼥(也还不包括优秀的妇⼥),归之于平庸的男⼦,使我们正在培养的护卫者,因此看不起这种⼈,⽽不去效法他们。

阿:应该如此。

苏:我们请求荷马以及其他诗⼈不要把⼥神的⼉⼦阿克琉斯形容得:躺在床上,⼀忽⼉侧卧,⼀忽⼉朝天,⼀忽⼉伏卧朝地。然后索性爬起来⼼烦意乱踯躅于荒海之滨,8也不要形容他两⼿抓起乌⿊的泥⼟,泼撒在⾃⼰头上9,也不要说他长号⼤哭,呜咽涕泣,有如荷马所描写的那样;也不要描写普⾥阿摩斯那诸神的亲戚,在粪⼟中爬滚,挨个⼉呼唤着⼈们的名字,向⼤家恳求哀告。10我们尤其请求诗⼈们不要使诸神号啕⼤哭,

我⼼伤悲啊⽣此英⼉,

英⼉在世啊常遭苦恼。11

对于诸神要如此,对于诸神中最伟⼤的神更不应当描写得太⽆神的庄严⽓象,以⾄于唉声叹⽓:

哎呀,我的朋友被绕城穷追。

⽬睹此情景我⼼伤悲。12

还说:

伤哉!最最亲爱的萨尔佩冬

竟丧⽣于梅诺提阿德之⼦派特罗克洛斯之⼿中。13

我的好友阿得曼托斯啊!倘使我们的年轻⼈⼀本正经地去听了这些关于神的故事⽽不以为可耻可笑,那么到了他⾃⼰——不过⼀个凡⼈——⾝上,对于这种类似的⾔⾏,就更不以为可鄙可笑了;他也更不会遇到悲伤,⾃我克制,⽽会为了⼀点⼩事就怨天尤⼈,哀痛呻吟。

阿:你说得很对。

苏:他们不应该这样。我们刚才的辩论已经证明这⼀点。我们要相信这个结论,除⾮别⼈能给我们另⼀个更好的证明。

阿:他们实在不应该这样。

苏:再说,他们也不应该⽼是喜欢⼤笑。⼀般说来,⼀个⼈纵情狂笑,就很容易使⾃⼰的感情变得⾮常激动。

阿:我同意你这个想法。

苏:那么,如果有⼈描写⼀个有价值的⼈捧腹⼤笑,不能⾃制我们不要相信。⾄于神明,更不⽤说。

阿:更不⽤说。

苏:那么,我们绝不应该从荷马那⾥接受下⾯关于诸神的说法:

赫淮斯托斯⼿执酒壶,

绕着宴会⼤厅忙碌奔跑;极乐天神见此情景,

迸发出阵阵哄堂⼤笑。14

⽤你的话说,我们“不应该接受”它。

阿:如果你⾼兴把这个说法算作我的说法,那就算是我的说法吧。反正我们不应该接受的。

苏:我们还必须把真实看得⾼于⼀切。如果我们刚才所说不错:虚假对于神明毫⽆⽤处,但对于凡⼈作为⼀种药物,还是有⽤的。那么显然,我们应该把这种药物留给医⽣,⼀般⼈⼀概不准碰它。

阿:这很清楚。

苏:国家的统治者,为了国家的利益,有理由⽤它来应付敌⼈,甚⾄应付公民。其余的⼈⼀概不准和它发⽣任何关系。如果⼀般⼈对统治者说谎,我们以为这就像⼀个病⼈对医⽣说谎,⼀个运动员不把⾝体的真实情况告诉教练,就像⼀个⽔⼿欺骗舵⼿关于船只以及本⼈或其他⽔⼿的情况⼀样是有罪的,甚⾄罪过更⼤。

阿:极是。

苏:那么,在城邦⾥治理者遇上任何⼈,不管是预⾔者、医⽣还是⽊⼯,15或任何⼯匠在讲假话,就要惩办他。因为他的⾏为像⽔⼿颠覆毁灭船只⼀样,⾜以颠覆毁灭⼀个城邦的。

阿:他会颠覆毁灭⼀个城邦的,如果他的胡⾔乱语见诸⾏动的话。

苏:我们的年轻⼈需要不需要有⾃我克制的美德?

阿:当然需要。

苏:对于⼀般⼈来讲,最重要的⾃我克制是服从统治者;对于统治者来讲,最重要的⾃我克制是控制饮⾷等⾁体上快乐的欲望。

阿:我同意。

苏:我觉得荷马诗⾥迪奥⽶特所讲的话很好:

朋友,君且坐,静听我⼀⾔。16

还有后⾯:

阿凯亚⼈惧怕长官,静悄悄奋勇前进。17

以及其他类似的⼏段也很好。

阿:说得很好。

苏:那么,这⼀⾏怎么样?

狗眼⿏胆,醉汉⼀条。18

后⾯的那⼏⾏你觉得好吗?还有其他诗歌散⽂中描写庸俗不堪犯上⽆礼的举动也好吗?

阿:不好。

苏:这些作品不适宜于给年轻⼈听到,使他们失掉⾃我克制。要是作为⼀种娱乐,我觉得还勉强可以。你的意见呢?

阿:我同意。

苏:再说荷马让⼀位最有智慧的英雄说出⼀席话,称赞⼈⽣最⼤的福分是,

有侍者提壶酌酒,将酒杯斟得满满的,

丰盛的宴席上麦饼、⾁块堆得满满的。19

年轻⼈听了这些话,对于⾃我克制有什么帮助?还有听了:

⽣民最苦事,独有饥饿死!20

或者听了关于宙斯:当其他诸神,已⼊睡乡,他因性欲炽烈,仍然辗转反侧,瞥见赫拉浓妆艳抹,两情缱绻,竟迫不及待露天交合。宙斯还对妻⼦说,此会胜似初次幽会,背着他们的⽗母。21

于是他将⼀切谋划顷刻忘怀。以及听了关于赫淮斯托斯为了战神阿瑞斯和爱神阿芙洛狄特的情事⽤铁链把他俩绑住的事,22对年轻⼈的⾃我克制有什么益处呢?

阿:据我看来,绝对没有什么益处。

苏:⾄于⼀些名⼈受到侮辱⽽能克制忍受的⾔⾏,这些倒是值得我们让年轻⼈看看听听的,例如:他捶胸叩⼼责备⾃⼰:“我的⼼呀,你怎么啦?更坏的事情都忍受过来了”。23

阿:当然。

苏:此外,我们不能让他们纳贿贪财。

阿:绝不能。

苏:也不能向他们朗诵:

钱能通神呀,钱能通君王。24

我们不应该表扬阿克琉斯的导师菲尼克斯,是他教唆阿克琉斯拿到阿凯亚⼈的钱,就出来保卫他们,否则绝不释怒。25我们也不应该同意或者相信这种说法,说阿克琉斯是如此贪财,他曾接受阿伽门农的礼物;26还曾接受了钱财,才放还⼈家的⼫体,否则绝不放还。27

阿:不应该,表扬这些事情是不应该的。

苏:但是为了荷马,我不愿说这类事情是阿克琉斯做的。如有别⼈说,我也不愿相信。否则是不虔敬的。我也不愿相信阿克琉斯对阿波罗神说的话:

敏捷射⼿,极恶之神,尔不我助!

⼿⽆斧柯,若有斧柯,必重责汝!28

还有,关于他怎样对河神凶暴⽆礼,准备争吵;29关于他怎样讲到他把已经许愿献给另⼀河神的卷发⼀束,献与亡友派特罗克洛斯之⼿中。30这许多⽆稽之谈,我们都是不能相信的。⾄于拖了赫克托的⼫⾸绕派特罗克洛斯的坟墓疾⾛,并将俘虏杀死放在⾃⼰朋友的⽕葬堆上,这些事我们也不能信以为真。我们不能让年轻⼈相信阿克琉斯——⼥神和佩莱斯(素以⾃我克制闻名,且是主神宙斯之孙)的⼉⼦,由最有智慧的赫戎抚养成⼈——这个英雄的性格竟如此混乱,他的内⼼竟有这两种⽑病:卑鄙贪婪与蔑视神、⼈。

阿:你说得很对。

苏:很好,让我们简直不要相信这⼀派胡⾔乱语,更不要让任何⼈说海神波塞顿的⼉⼦提修斯31和主神宙斯的⼉⼦佩⾥索斯掳掠妇⼥的骇⼈听闻的事情,也不要让⼈任意诬蔑英雄或神明的⼉⼦,把那些⽆法⽆天、胆⼤妄为的⾏动归之于他们。让我们还要强迫诗⼈们否认这些事情是神的孩⼦们所做的,或者否认做这些事情的⼈是神明的后裔。总之两者他们都不应该说。他们不应该去要年轻⼈认为,神明会产⽣邪恶,英雄并不⽐⼀般⼈好。因为在前⾯讨论中我们已经说过,这种话既不虔诚,又不真实。我相信我们已经指出,神明为邪恶之源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阿: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苏:再说,这些荒诞不经的⾔⾏,对于听者是有害⽆益的。因为每个⼈都会认为⾃⼰的作恶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他相信这些坏事神明的⼦孙过去都曾做过,现在也还在做的话——

诸神亲属,宙斯之苗裔兮,

巍巍祭坛,伊达⼭之巅兮,

⼀脉相承,尔炽⽽昌兮。32

由于这些理由我们必须禁⽌这些故事的流传。否则就要在青年⼈⼼中,引起犯罪作恶的念头。

阿:我们⼀定要禁⽌。

苏:那么,什么应该讲,什么不应该讲——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有什么要规定的呢?我们已经提出了关于诸神、神灵、英雄以及冥界的正确说法了。

阿:我们提出了。

苏:剩下来还须规定的恐怕是关于⼈的说法吧?

阿:显然是的。

苏:我的朋友啊,我们⽬前还不能对这个问题作出规定呢!

阿:为什么?

苏:因为我恐怕诗⼈和故事作者,在最紧要点上,在关于⼈的问题上说法有错误。他们举出许多⼈来说明不正直的⼈很快乐正直的⼈很苦痛;还说不正直是有利可图的,只要不被发觉就⾏;正直是对⼈有利⽽对⼰有害的。这些话我们不应该让他们去讲⽽应该要他们去歌唱去说讲刚刚相反的话。你同意我的话吗?

阿:我当然同意。

苏:如果你同意我所说的,我可以说你实际上已经承认我们正在讨论寻找的那个原则了。

阿:你的想法很对。

苏:那么,我们⼀定先要找出正义是什么,正义对正义的持有者有什么好处,不论别⼈是否认为他是正义的。弄清楚这个以后,我们才能在关于⼈的说法上取得⼀致意见,即,哪些故事应该讲,又怎样去讲。

阿:极是。

苏:关于故事的内容问题就讨论到这⾥为⽌,下⾯我们要讨论故事的形式或风格的问题。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内容与形式——即讲什么和怎样讲的问题——全部检查⼀番了。

阿:我不懂你的意思。

苏:啊,我⼀定会使你懂的。也许你这样去看就更容易懂得我的意思了:讲故事的⼈或诗⼈所说讲的不外是关于已往、现在和将来的事情。

阿:唔,当然。

苏:他们说故事,是⽤简单的叙述,还是⽤模仿,还是两者兼⽤?

阿:这⼀点我也很想懂得更清楚⼀些。

苏:哎呀!我真是⼀个可笑⽽又蹩脚的教师呀!我只好像那些不会讲话的⼈⼀样,不能⼀下⼦全部讲明⽩了,我只能⼀点⼀滴地讲了。《伊利亚特》开头⼏⾏⾥诗⼈讲到赫律塞斯祈求阿伽门农释放他的⼥⼉,阿伽门农⼤为震怒。当赫律塞斯不能得到他的⼥⼉的时候,他咒诅希腊⼈。请问,你知道这⼀段诗吗?

阿:我知道的。

苏:那么,你⼀定知道接着下⾯的⼏⾏:

彼祈求全体阿凯亚⼈兮,

哀告于其两元⾸之前,

那⼀对难兄难弟,

阿特瑞斯之两⼦兮。33

这⾥是诗⼈⾃⼰在讲话,没有使我们感到有别⼈在讲话。在后⾯⼀段⾥,好像诗⼈变成了赫律塞斯,在讲话的不是诗⼈荷马,⽽是那个⽼祭司了。特洛伊故事其余部分在伊塔卡发⽣的⼀切,以及整个《奥德赛》的故事,诗⼈⼏乎都是这么叙述的。34

阿:确是这样。

苏:所有的道⽩以及道⽩与道⽩之间的叙述,都是叙述。对吗?

阿:当然对的。

苏:但是当他讲道⽩的时候,完全像另外⼀个⼈,我们可不可说他在讲演时完全同化于那个故事中的⾓⾊了呢?

阿:是的。

苏:那么使他⾃⼰的声⾳笑貌像另外⼀个⼈,就是模仿他所扮演的那⼀个⼈了。

阿:当然。

苏:在这种情况下,看来他和别的诗⼈是通过了模仿来叙述的。

阿:极是。

苏:但是如果诗⼈处处出现,从不隐藏⾃⼰,那么模仿便被抛弃,他的诗篇就成为纯纯粹粹的叙述。可是为了使你不再说“我不懂”,我将告诉你这事情可以怎么做。例如荷马说:祭司来了,⼿⾥带了赎⾦要把⼥⼉领回,向希腊⼈特别是向两国王祈求——这样讲下去,不⽤赫律塞斯的⼜⽓,⼀直⽤诗⼈⾃⼰的⼜⽓。他这样讲就没有模仿⽽是纯粹的叙述。叙述⼤致就像这个样⼦:(我不⽤韵律,因为我不是诗⼈)祭司来了,祝告诸神,让希腊⼈夺取特洛伊城平安回去。他这样讲了,希腊⼈都敬畏神明,同意他的请求。但是阿伽门农勃然⼤怒,要祭司离开,不准再来,否则他的祭司节杖和神冠都将对他毫⽆⽤处。阿伽门农要和祭司的⼥⼉终⽼阿尔⼽斯城。他命令祭司,如果想安然回去,必须离开,不要使他恼怒。于是这个⽼祭司在畏惧与静默中离开了。等到离了营帐,⽼祭司呼唤阿波罗神的许多名号,求神回忆过去他是怎样厚待神明的,是怎样建庙祀享的,祭仪是多么丰盛。神明应当崇德报功,神⽮所中应使希腊⼈受罚抵偿所犯的罪过。我的朋友,就这样,不⽤模仿,结果便是纯粹的叙述了。

阿:我懂了。

苏:或者你可设想恰恰相反的⽂体,把对话之间诗⼈所写的部分⼀概除去,仅仅把对话留下。

阿:这我也懂得。这就是悲剧所采⽤的⽂体。

苏:你完全猜对了我的意思。我以前不能做到,现在我想我能够明⽩告诉你了。诗歌与故事共有两种体裁:⼀种完全通过模仿,就是你所说的悲剧与戏剧;另外⼀种是诗⼈表达⾃⼰情感的,你可以看到酒神赞美歌⼤体都是这种抒情诗体。第三种是⼆者并⽤可以在史诗以及其他诗体⾥找到,如果你懂得我的意思的话。

阿:啊,是的,我现在懂得你的意思了。

苏:那么,回忆⼀下以前说过的话。我们前⾯说过,在讨论完了讲什么的问题之后,应该考虑怎么讲的问题。

阿:是的,我记得。

苏: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必须决定下来,是让诗⼈通过模仿进⾏叙述呢?还是有些部分通过模仿,有些部分不通过模仿呢?所谓有些部分通过模仿究竟是指哪些部分?还是根本不让他们使⽤⼀点模仿?

阿:我猜想你的问题是,要不要把悲剧与喜剧引进城邦⾥来。

苏:也许是的。也许⽐这个问题的意义还要重⼤⼀点。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总之,不管辩论之风把我们吹到什么地⽅,我们就要跟着它来到什么地⽅。

阿:你说得很对。

苏:阿得曼托斯啊,在这⼀点上,我们⼀定要注意我们的护卫者应该不应该是⼀个模仿者?从前⾯所说过的来推论,每个⼈只能⼲⼀种⾏业⽽不能⼲多种⾏业,是不是?如果他什么都⼲,⼀样都⼲不好,结果⼀事⽆成。

阿:毫⽆疑问就会这样。

苏:同样的道理不是也可以应⽤于模仿问题吗?⼀个⼈模仿许多东西能够像模仿⼀种东西那样做得好吗?

阿:当然是不能的。

苏:那么,他更不能够⼀⽅⾯⼲着⼀种有价值的⾏业,同时又是⼀个模仿者,模仿许多东西了,既然同⼀模仿者⽆论如何也不能同时搞好两种模仿,哪怕是⼀般被认为很相近的两种模仿,譬如搞悲剧与喜剧。你不是刚才说它们是两种模仿吗?

阿:我是这样说过的。你说得很对,同⼀⼈不可能两者都⾏。

苏:同⼀⼈也不可能既是好的朗诵者,又是好的演员。

阿:真的。

苏:喜剧演员和悲剧演员不⼀样。⽽这些⼈都是模仿者,不是吗?

阿:是的。

苏:阿得曼托斯啊,⼈性好像铸成的许多很⼩的钱币,它们不可能成功地模仿许多东西,也不可能做许多事情本⾝。所谓各种模仿只不过是事物本⾝的摹本⽽已。

阿:极是。

苏:假使我们要坚持我们最初的原则,⼀切护卫者放弃⼀切其他业务,专⼼致志于建⽴城邦的⾃由⼤业,集中精⼒,不⼲别的任何事情,那么他们就不应该参与或模仿别的任何事情。如果他们要模仿的话,应该从⼩起模仿与他们专业有正当关系的⼈物——模仿那些勇敢、节制、虔诚、⾃由的⼀类⼈物。凡与⾃由⼈的标准不符合的事情,就不应该去参与或巧于模仿。⾄于其他丑恶的事情,当然更不应该模仿,否则模仿丑恶,弄假成真,变为真的丑恶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从⼩到⽼⼀⽣连续模仿,最后成为习惯,习惯成为第⼆天性,在⼀举⼀动,⾔谈思想⽅法上都受到影响吗?

阿:的确是的。

苏:任何我们所关⼼培育的⼈,所期望成为好⼈的⼈,我们不应当允许他们去模仿⼥⼈——⼀个男⼦反去模仿⼥⼈,不管⽼少——与丈夫争吵,不敬⿁神,得意忘形;⼀旦遭遇不幸,便悲伤憔悴,终⽇哭泣;更不必提模仿那在病中、在恋爱中或在分娩中的⼥⼈了。

阿:很不应当。

苏:他们也不应该模仿奴⾪(不论⼥的和男的),去做奴⾪所做的事情。

阿:也不应该。

苏:看来也不应该模仿坏⼈,模仿鄙夫,做和我们刚才所讲的那些好事情相反的事情——互相吵架,互相挖苦,不论喝醉或清醒的时候,讲不堪⼊⽿的坏话。这种⼈的⾔⾏,不⾜为训,对不起⼈家,也对不起⾃⼰。我觉得在说话⾏动⽅⾯他们不应该养成简直像疯⼦那样的恶习惯。他们当然应该懂得疯⼦,懂得坏的男⼥,但决不要装疯作邪去模仿疯⼦。

阿:极是。

苏:那么他们能去模仿铁⼯、其他⼯⼈、战船上的划桨⼈、划桨⼈的指挥以及其他类似的⼈们吗?

阿:那怎么可能?他们连去注意这些事情都是不准许的。

苏:那么马嘶、⽜叫、⼤河咆哮、海潮呼啸以及雷声隆隆等⼀类事情,他们能去模仿吗?

阿:不⾏。已经禁⽌他们不但不要⾃⼰做疯⼦,也不要去模仿⼈家做疯⼦。

苏:如果我理解你的话,你的意思是说:有⼀种叙述体是给真正的好⼈当他有话要讲的时候⽤的。另外有⼀种叙述体是给⼀个在性格和教育⽅⾯相反的⼈⽤的。

阿:这两种⽂体究竟是什么?

苏:据我看来,⼀个温⽂正派的⼈在叙述过程中碰到另⼀个好⼈的正派的⾔语⾏动,我想他会喜欢扮演这个⾓⾊,模拟得惟妙惟肖,仿佛⾃⼰就是这个⼈,丝毫不以为耻。他尤其愿意模仿这个好⼈坚定⽽明于事理时候的⾔谈⾏动;如果这个⼈不幸患病或性情暴躁,或酩酊⼤醉,或遭遇灾难,他就不⼤愿意去模仿他,或者模仿了也是很勉强。当他碰到⼀个⾓⾊同他并不相称,他就不愿意去扮演这个不如⾃⼰的⼈物。他看不起这种⼈,就是对⽅偶有长处值得模仿⼀下,他也不过偶⼀为之,还总觉得不好意思。他对模仿这种⼈没有经验,同时也会憎恨⾃⼰,竟取法乎下,以坏⼈坏事为陶铸⾃⼰的范本。除⾮是逢场作戏。他⼼⾥着实鄙视这种玩艺⼉。

阿:很可能是这样。

苏:那么他会采⽤我们曾经从荷马诗篇⾥举例说明过的⼀种叙述⽅法,就是说,他的体裁既是叙述,又是模仿,但是叙述远远多于模仿。你同意我的说法吗?

阿:我很同意。说故事的⼈必须以此为榜样。

苏:另外有⼀种说故事的⼈,他什么都说。他的品质愈坏就愈⽆顾忌,他什么东西都模仿,他觉得什么东西都值得模仿。所以他想尽⽅法,⼀本正经,在⼤庭⼴众之间什么东西都模仿,包括我刚才所提到的雷声、风声、雹声、滑轮声、喇叭声、长笛声、哨⼦声、各种的乐器声,他还会狗吠⽺咩鸟鸣。所以他的整个体裁完全是声⾳姿态的模仿,⾄于叙述那就很少。

阿:这种作家势必如此。

苏:这就是我说过的两种⽂体。

阿:是的。

苏:且说,这两种体裁中有⼀种体裁,变化不多。如果我们给它以合适的声调和节奏,其结果⼀个正确的说唱者岂不是⼏乎只是⽤同⼀的声调同⼀的抑扬顿挫讲故事吗?——因为变化少,节奏也⼏乎相同嘛。

阿:很对。

苏:别⼀种体裁需要各种声调和各种节奏,如果给它以能表达各种声⾳动作的合适的唱词的话。——因为这种体裁包含各⾊各样的变化。

阿:这话完全对。

苏:是不是所有诗⼈、说唱者在选⽤体裁时,不是取上述两种体裁之⼀,就是两者并⽤呢?

阿:那是⼀定的。

苏:那么,我们怎么办?我们的城邦将接受所有这些体裁呢?还是只接受两种单纯体裁之⼀呢?还是只接受那个混合体裁呢?

阿:如果让我投票选择的话,我赞成单纯善的模仿者的体裁。

苏:可是,亲爱的阿得曼托斯,混合体裁毕竟是⼤家所喜欢的;⼩孩和⼩孩的⽼师们,以及⼀般⼈所最最喜欢的和你所要选择的恰恰相反。

阿:它确是⼤家喜欢的。

苏:但是也许你要说这与我们城邦的制度是不适合的。因为我们的⼈既⾮兼才,亦⾮多才,每个⼈只能做⼀件事情。

阿:是不适合的。

苏: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城邦是唯⼀这种地⽅的理由:鞋匠总是鞋匠,并不在做鞋匠以外,还做舵⼯;农夫总是农夫,并不在做农夫以外,还做法官;兵⼠总是兵⼠,并不在做兵⼠以外,还做商⼈,如此类推。不是吗?

阿:是的。

苏:那么,假定有⼈靠他⼀点聪明,能够模仿⼀切,扮什么,像什么,光临我们的城邦,朗诵诗篇,⼤显⾝⼿,以为我们会向他拜倒致敬,称他是神圣的,了不起的,⼤受欢迎的⼈物了。与他愿望相反,我们会对他说,我们不能让这种⼈到我们城邦⾥来;法律不准许这样,这⾥没有他的地位。我们将在他头上涂以⾹油,饰以⽺⽑冠带,送他到别的城邦去。⾄于我们,为了对⾃⼰有益,要任⽤较为严肃较为正派的诗⼈或讲故事的⼈,模仿好⼈的语⾔,按照我们开始⽴法时所定的规范来说唱故事以教育战⼠们。

阿:我们正应该这样做,假定我们有权这样做的话。

苏:现在,我的朋友,我们可以认为已经完成了关于语⾔或故事的“⾳乐”35部分的讨论,因为我们已经说明了应该讲什么以及怎样讲法的问题。

阿:我也这样认为。

苏:那么,是不是剩下来的还有诗歌和曲调的形式问题?

阿:是的,显然如此。

苏:我想任何⼈都可以⽴刻发现我们对这个问题应该有什么要求,假定我们的说法要前后⼀致的话。

格(笑着):苏格拉底,我恐怕你说的“任何⼈”,并不包括我在⾥⾯,我匆促之间没有把握预⾔我们应该发表的见解是什么,虽然多少有⼀点想法。

苏:我猜想你肯定有把握这样说的:诗歌有三个组成部分——词,和声,节奏。36

格:啊,是的,这点我知道。

苏:那么就词⽽论,我想唱的词和说的词没有分别,必须符合我们所讲过的那种内容和形式。

阿:是的。

苏:还有,调⼦和节奏也必须符合歌词。

格:当然。

苏:可是我们说过,我们在歌词⾥不需要有哀挽和悲伤的字句。

格:我们不需要。

苏:那么什么是挽歌式的调⼦呢?告诉我,因为你是懂⾳乐的。

格:混合的吕底亚调,⾼⾳的吕底亚调,以及与此类似的⼀些⾳调属于挽歌式的调⼦。

苏:那么我们⼀定要把这些废弃掉,因为它们对于⼀般有⼼上进的妇⼥尚且⽆⽤,更不要说对于男⼦汉了。

格:极是。

苏:再说,饮酒对于护卫者是最不合适的,委靡懒惰也是不合适的。

格:当然。

苏:那么有哪些调⼦是这种软绵绵的靡靡之⾳呢?

格:伊奥尼亚调,还有些吕底亚调都可说是靡靡之⾳。

苏:好,我的朋友,这种靡靡之⾳对战⼠有什么⽤处?

格:毫⽆⽤处。看来你只剩下多利亚调或佛⾥其亚调了。

苏:我不懂这些曲调,我但愿有⼀种曲调可以适当地模仿勇敢的⼈,模仿他们沉着应战,奋不顾⾝,经风⾬,冒万难,履险如夷,视死如归。我还愿再有⼀种曲调,模仿在平时⼯作的⼈,模仿他们出乎⾃愿,不受强迫或者正在尽⼒劝说、祈求别⼈,——对⽅要是神的话,则是通过祈祷,要是⼈的话,则是通过劝说或教导——或者正在听取别⼈的祈求、劝告或批评,只要是好话,就从善如流,毫不骄傲,谦虚谨慎,顺受其正。就让我们有这两种曲调吧。它们⼀刚⼀柔,能恰当地模仿⼈们成功与失败、节制与勇敢的声⾳。

阿:你所需要的两种曲调,正就是我刚才所讲过的多利亚调和佛⾥其亚调呀。

苏:那么,在奏乐歌唱⾥,我们不需要⽤许多弦⼦的乐器,不需要能奏出⼀切⾳调的乐器。

阿:我觉得你的话不错。

苏:我们就不应该供养那些制造例如竖琴和特拉贡琴这类多弦乐器和多调乐器的⼈。

阿:我想不应该的。

苏:那么要不要让长笛制造者和长笛演奏者到我们城邦⾥来?也就是说,长笛是不是⾳域最⼴的乐器,⽽别的多⾳调的乐器仅是模仿长笛⽽已?

格:这很清楚。苏:你只剩下七弦琴和七弦竖琴了,城⾥⽤这些乐器;在乡⾥牧⼈则吹⼀种短笛。

格:我们讨论的结果这样。

苏:我们赞成阿波罗及其乐器⽽舍弃马叙阿斯及其乐器。37我的朋友,这样选择也并⾮我们的创见。

格:真的!我也觉得的确不是我们的创见。

苏:哎呀!我们⽆意之间已经在净化这个城邦了,我们刚才说过这个城邦太奢侈了。

格:我们说得很有道理。

苏:那么好,让我们继续来做净化的⼯作吧!曲调之后应当考虑节奏。我们不应该追求复杂的节奏与多种多样的韵律,我们应该考虑什么是有秩序的勇敢的⽣活节奏,进⽽使⾳步和曲调适合这种⽣活的⽂辞,⽽不是使这种⽣活的⽂辞凑合⾳步和曲调。但是这种节奏究竟是哪些节奏,这要由你来告诉我们,像上⾯你告诉我们是哪些曲调那样。

格:这我实在说不上。⾳步的组成有三种形式,就像⾳阶的组成有四种形式⼀样,这些我懂得,我能够告诉你。⾄于哪些⾳步是模仿哪种⽣活的,这我不知道。

苏:关于这⼀点,我们也要去请教戴蒙,38问他,哪些节奏适宜于卑鄙、凶暴、疯狂或其他邪恶,哪些节奏适宜于与此相反的内容。我似乎还记得戴蒙说过⼀些晦涩的话,谈到关于⼀种复合节奏的进⾏曲,以及长短短格以及英雄体节奏,按照我所莫名其妙的秩序排列的,有的⾼低相等,有的有⾼有低,有的长短不⼀;我记得似乎他称呼⼀种为短长格,另⼀种为长短格,再加上长⾳节或短⾳节。在这些谈话⾥有些地⽅,我觉得他对⾳步拍⼦所作的赞扬或贬低不减于对节奏本⾝所作的赞扬或贬低;也有可能情况不是这样;究竟怎样我也实在说不清楚。我刚才讲过,这些都可以去请教戴蒙。要把这些弄得明⽩,并不简单。你以为如何?

格:是的,我很以为然。

苏:不过有⼀点你是可以⽴刻决定下来的,——美与丑是紧跟着好的节奏与坏的节奏的。

格:当然。

苏:再说,好的节奏紧跟好的⽂辞,有如影之随形。坏的节奏紧跟坏的⽂辞。⾄于⾳调亦是如此。因为我们已经讲过,节奏与⾳调跟随⽂辞,并不是⽂辞去跟随节奏与⾳调嘛。格:显然是这样,这两者⼀定要跟随⽂辞。

苏:你认为⽂辞和⽂辞的风格怎么样?它们是不是和⼼灵的精神状态⼀致的?

格:当然。

苏:其他⼀切跟随⽂辞?

格:是的。

苏:那么,好⾔辞、好⾳调、好风格、好节奏都来⾃好的精神状态,所谓好的精神状态并不是指我们⽤以委婉地称呼那些没有头脑的忠厚⽼实⼈的精神状态,⽽是指⽤来称呼那些智⼒好、品格好的⼈的真正良好的精神状态。

格:完全是这样。

苏:那么,年轻⼈如果要做真正他们该做的事情,不当随时随地去追求这些东西吗?

格:他们应该这样。

苏:绘画肯定充满这些特点,其他类似⼯艺如纺织、刺绣、建筑、家具制作、动物⾝体以及植物树⽊等的⾃然姿态,也都充满这些品质。因为在这些事物⾥都有优美与丑恶。坏风格、坏节奏、坏⾳调,类乎坏⾔辞、坏品格。反之,美好的表现与明智、美好的品格相合相近。

格:完全对。

苏:那么,问题只在诗⼈⾝上了?我们要不要监督他们,强迫他们在诗篇⾥培植良好品格的形象,否则我们宁可不要有什么诗篇?我们要不要同样地监督其他的艺⼈,阻⽌他们不论在绘画或雕刻作品⾥,还是建筑或任何艺术作品⾥描绘邪恶、放荡、卑鄙、龌龊的坏精神?哪个艺⼈不肯服从,就不让他在我们中间存在下去否则我们的护卫者从⼩就接触罪恶的形象,⽿濡⽬染,有如⽜⽺卧毒草中嘴嚼反刍,近墨者⿊,不知不觉间⼼灵上便铸成⼤错了。因此我们必须寻找⼀些艺⼈巨匠,⽤其⼤才美德,开辟⼀条道路,使我们的年轻⼈由此⽽进,如⼊健康之乡;眼睛所看到的,⽿朵所听到的,艺术作品,随处都是;使他们如坐春风如沾化⾬,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之间受到熏陶,从童年时,就和优美、理智融合为⼀。

格:对于他们,这可说是最好的教育。

苏:亲爱的格劳孔啊!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童阶段⽂艺教育最关紧要。⼀个⼉童从⼩受了好的教育,节奏与和谐浸⼊了他的⼼灵深处,在那⾥牢牢地⽣了根,他就会变得温⽂有礼;如果受了坏的教育,结果就会相反。再者,⼀个受过适当教育的⼉童,对于⼈⼯作品或⾃然物的缺点也最敏感,因⽽对丑恶的东西会⾮常反感,对优美的东西会⾮常赞赏,感受其⿎舞,并从中吸取营养,使⾃⼰的⼼灵成长得既美且善。对任何丑恶的东西,他能如嫌恶臭不⾃觉地加以谴责,虽然他还年幼,还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等到长⼤成⼈,理智来临,他会似曾相识,向前欢迎,因为他所受的教养,使他同⽓相求,这是很⾃然的嘛。

格:⾄少在我看来,这是幼年时期为什么要注重⾳乐⽂艺教育的理由。

苏:这正如在我们认字的时候那样,只有在我们认识了全部字母39——它们为数是很少的——时我们才放⼼地认为⾃⼰是识字了。不论字⼤字⼩40我们都不敢轻忽其组成元素,不论何处我们都热⼼急切地去认识它们,否则,我们总觉得就不能算是真正识字了。

格:你说得很对。

苏:同样,⽐如有字母显影在⽔中或镜⾥。如果不是先认识了字母本⾝,我们是不会认识这些映像的。因为认识这两者属于同⼀技能同⼀学习。

格:确是如此。

苏:因此,真的,根据同样的道理,我们和我们要加以教育的护卫者们,在能以认识节制、勇敢、⼤度、⾼尚等等美德以及与此相反的诸邪恶的本相,也能认识包含它们在内的⼀切组合形式,亦即⽆论它们出现在哪⾥,我们都能辨别出它们本⾝及其映像,⽆论在⼤事物中还是在⼩事物中都不忽视它们,深信认识它们本⾝及其映像这两者属于同⼀技能同⼀学习——在能以做到这样之前我们和我们的护卫者是不能算是有⾳乐⽂艺教养的⼈的。不是吗?

格:确实是的。

苏:那么如果有⼀个⼈,在⼼灵⾥有内在的精神状态的美,在有形的体态举⽌上也有同⼀种的与之相应的调和的美,——这样⼀个兼美者,在⼀个能够沉思的鉴赏家眼中岂不是⼀个最美的景观?

格:那是最美的了。

苏:再说,最美的总是最可爱的。

格:当然。

苏:那么,真正受过⾳乐的教育的⼈,对于同道,⽓味相投,⼀见如故;但对于浑⾝不和谐的⼈,他避之唯恐不远。

格:对于⼼灵上有缺点的⼈,他当然厌恶;但对于⾝体有缺点的⼈,他还是可以爱慕的。

苏:听你话的意思,我猜想你有这样的好朋友,不过我也赞成你作这样的区别。只是请你告诉我:放纵与节制能够并⾏不悖吗?

格:怎么能够?过分的快乐有如过分的痛苦可以使⼈失态忘形。

苏:放纵能和别的任何德⾏并⾏不悖吗?

格:不能。

苏:能和横暴与放肆并⾏不悖吗?

格:当然。

苏:还有什么快乐⽐⾊欲更⼤更强烈的吗?

格:没有,没有⽐这个更疯狂的了。

苏:正确的爱难道不是对于美的有秩序的事物的⼀种有节制的和谐的爱吗?

格:我完全同意。

苏:那么,正确的爱能让任何近乎疯狂与近乎放纵的东西同它接近吗?

格:不能。

苏:那么,正确的爱与纵情任性,泾渭分明。真正的爱者与被爱者决不与淫荡之徒同其臭味。

格:真的,苏格拉底,它们之间断⽆相似之处。

苏:这样很好,在我们正要建⽴的城邦⾥,我们似乎可以规定这样⼀条法律:⼀个爱者可以亲吻、昵近、抚摸被爱者,像⽗亲对⼉⼦⼀样;如要求被爱者做什么也⼀定是出于正义。在与被爱者的其他形式的接触中,他也永远不许有任何越此轨道的举动,否则要谴责他低级趣味,没有真正的⾳乐⽂艺教养。

格:诚然。

苏:那么,你也同意我们关于⾳乐教育的讨论可以到此结束了吧?据我看来,这样结束是很恰当的。⾳乐教育的最后⽬的在于达到对美的爱。

格:我同意。

苏:⾳乐教育之后,年轻⼈应该接受体育锻炼。

格:当然。

苏:体育⽅⾯,我们的护卫者也必须从童年起就接受严格的训练以⾄⼀⽣。我所见如此,不知你以为怎样?因为我觉得凭⼀个好的⾝体,不⼀定就能造就好的⼼灵好的品格。相反,有了好的⼼灵和品格就能使天赋的体质达到最好,你说对不对?

格:我的想法同你完全⼀样。

苏:倘使我们对于⼼灵充分加以训练,然后将保养⾝体的细节交它负责,我们仅仅指出标准,不啰唆,你看这样⾏不⾏?

格:⾏。

苏:我们说过护卫者必须戒除酗酒,他们是世界上最不应该闹酒的⼈,⼈⼀闹酒就糊涂了。

格:⼀个护卫者要另外⼀个护卫者去护卫他,天下哪有这样荒唐的事?

苏:关于⾷物应该怎样?我们的护卫者都是最⼤竞赛中的⽃⼠,不是吗?

格:是的。

苏:我们⽬前所看到的那些⽃⼠,他们保养⾝体的习惯能适应这⼀任务吗?

格:也许可以凑合。

苏:啊,他们爱睡,这是⼀种于健康很危险的习惯。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乎都在睡眠中度过,稍⼀偏离规定的饮⾷作息的⽣活⽅式,他们就要害严重的疾病吗?

格:我注意到了这种情况。

苏:那么,战争中的⽃⼠应该需要更多样的锻炼。他们有必要像终宵不眠的警⽝;视觉和听觉都要极端敏锐;他们在战⽃的⽣活中,各种饮⽔各种⾷物都能下咽;烈⽇骄阳狂风暴⾬都能处之若素。

格:很对。

苏:那么,最好的体育与我们刚才所描述的⾳乐⽂艺教育难道不是很相近相合吗?

格:你指的什么意思?

苏:这是指⼀种简单⽽灵活的体育,尤其是指为了备战⽽进⾏的那种体育锻炼。

格:请问具体办法。

苏:办法可以从荷马诗⾥学得。你知道在战争⽣活中英雄们会餐时,荷马从不给他们鱼吃,虽然队伍就驻扎在靠近赫勒斯滂特海岸那⾥41;他也从不给他们炖⾁吃,只给烤⾁,因为这东西战⼠最容易搞,只要找到⽕就⾏了,什么地⽅都可以,不必随⾝带许多坛坛罐罐。

格:确是如此。

苏:据我所知,荷马也从未提到过甜⾷。这不是每⼀个从事锻炼的战⼠都可以理解的事情吗?——要把他们的⾝体练好,这种东西是⼀定要戒掉的。

格:他们懂得这个道理,并且把这种东西戒除了。他们做得对。

苏:那么,我的朋友,既然你觉得这是对的,你当然就不会赞成叙拉古的宴会和西西⾥的菜肴了。

格:我不会赞成的。

苏:你也不会让⼀个男⼦弄⼀个科林斯⼥郎来做他的情妇吧如果要他把⾝体保养好的话。

格:当然不会。

苏:你也不会赞成有名的雅典糕点的吧?

格:⼀定不会。

苏:因为我认为所有这种混杂的饮⾷很像多⾳调多节奏的诗歌作品。

格:诚然。

苏:复杂的⾳乐产⽣放纵;复杂的⾷品产⽣疾病。⾄于朴质的⾳乐⽂艺教育则能产⽣⼼灵⽅⾯的节制,朴质的体育锻炼产⽣⾝体的健康。

格:极是。

苏:⼀旦放纵与疾病在城邦内泛滥横溢,岂不要法庭药铺到处皆是,讼师医⽣趾⾼⽓扬,虽多数⾃由⼈也将不得不对他们鞠躬敬礼了。

格:这是势所必⾄的。

苏:奇货可居的医⽣、法官,不仅为⼀般⽼百姓和⼿艺⼈所需要,也为受过⾃由⼈类型教育的⼈们所需要。你们能看到还有什么更⾜以证明⼀个城邦教育又丑又恶的呢?这些法官、医⽣全是舶来品(因为你们⾃⼰中间缺少这种⼈才),你不认为这是教育丑恶可耻到了极点的明证吗?

格:没有⽐这个更可耻的了。

苏:啊,还有⼀种情况你是不是觉得⽐刚才说的那种情况还要可耻呢?⼀个⼈不仅把⾃⼰的⼤部分时光花在法庭上打官司,忽⽽做原告,忽⽽做被告;⽽且还由于不知怎样⽣活更有意义,⼀天到晚耍弄滑头,颠倒是⾮,使⽤各种推论、借⼜、诡计、阴谋,⽆理也要说出理来;⽽所有这⼀切努⼒又都不过是为了⽆聊的争执。因为,他不知道抛开那些漫不经⼼的陪审员安排⾃⼰的⽣活要美好⾼尚得多。

格:真的,这种⽐前⾯所讲的更可耻了。

苏:除了受伤或偶得某种季节病⽽外,⼀个⼈到处求医,岂不更是可耻?由于游⼿好闲和我们讲过的那种好吃贪睡的⽣活⽅式,⾝⼦像⼀块沼泽地⼀样充满风湿⽔汽,逼使阿斯克勒⽐斯42的⼦孙们不得不创造出腹胀、痢疾之类的病名来,岂不更是可耻?

格:这确是些古怪的医学名词。

苏:我想在阿斯克勒⽐斯本⼈的时期,是没有这种东西的。我是根据特洛伊的故事这样推想的。当欧律⽪吕斯43在特洛伊负伤时,那个妇⼈给他吃普拉纳酒,上⾯撒了⼤麦粉和⼩块乳酪,显然是⼀服热药。那个时候所有医⽣并没有说她⽤错了药,也没有说当看护的派特罗克洛斯犯了什么错误。

格:受了伤,给他服这种药确是古怪。

苏:如果你记得在赫罗迪科斯以前医⽣并不⽤我们现在的这些药物治病的话,你就不会感到古怪了。赫罗迪科斯是⼀个教练员,因为他有病,他把体操和医术混⽽为⼀,结果先主要折磨了⾃⼰,然后又折磨了许多后来⼈。

格:怎么会的?

苏:他⾝患不治之症,靠了长年不断的细⼼照料⾃⼰,居然活了好多年。但他的痼病始终没能治好。就这么着,他⼀⽣除了医疗⾃⼰外,什么事都没⼲,⼀天到晚就是发愁有没有疏忽了规定的养⽣习惯;他靠了⾃⼰的这套医术,在痛苦的挣扎中夺得了年⽼⽽死的锦标44

格:这可是对他医道的崇⾼奖品啊!

苏:他得之⽆愧呢。他这种⼈不知道,阿斯克勒⽐斯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或不熟悉这种医道⽽不传给他的后代,⽽是因为他懂得在有秩序的城邦⾥,每⼀个⼈都有他应尽的职务。⼈们没有⼯夫来⽣病,不可能⼀⽣没完没了地治病。我们在⼯⼈中间看到这种情况会觉得荒唐不经的,可是在有钱的⼈和所谓有福的⼈中间看到这种情况就视若⽆睹了。

格:怎么会这样的?

苏:⼀个⽊⼯当他病了要医⽣给他药吃,把病呕吐出来,或者把病下泻出来,或者⽤烧灼法或者动⼿术。但是,如果医⽣叫他长期疗养搞满头包包扎扎的那⼀套,他会⽴刻回答,说他没有⼯夫⽣病,⼀天到晚想着病痛,把当前⼯作搁置⼀旁,过这种⽇⼦没有意思。他就要同医⽣说声再会,回家仍去⼲他原来的活⼉去了。他也许⾝体居然变好了,活下去照常⼯作,也许⾝体吃不消,抛弃⼀切⿇烦,死了算了。

格:这种⼈可称为善于利⽤医道的⼈。苏:是不是因为他有⼀种⼯作要做,如果做不了,他就不值得活下去?

格:显然是这样。

苏:可是我们并不说⼀个有钱的⼈也有这种规定的⼯作要做,不做他就觉得不值得活下去。

格:据我所知,不是这样。

苏:哎呀!你有没有听到过福库利得斯说的话“吃饱饭以后45应该讲道德”。

格:我想吃饱饭以前也应该讲道德。

苏:好,让我们不要和他在那⼀点上争吵。让我们先弄清这⼀点:有钱⼈46要不要讲道德?如果不要讲,活了是不是有意思?⼀天到晚当⼼⾝体,对他们遵从福库利得斯的劝告,有没有妨碍?虽然对于专搞⽊⼯以及其他⼯艺的⼈⽆疑是⼀⼤障碍。

格:的确,在体育锻炼之外再过分当⼼⾝体47,对这⽅⾯是⼀个最⼤的妨碍。

苏:这样对于家务管理、军事服役、上班办公都造成了不少累赘。最坏的是使任何学习、思考或沉思冥想都变得困难。⾃朝⾄暮⽼是疑⼼着头痛⽬眩、神经紧张,⽽且把这些都委过于哲学研究,说它是总的起因。这样便使⼈⽼觉得⾝上有这种那种的不舒服,⽼是烦恼。这对于学习、沉思这类的道德实践和锻炼简直是⼀种绊脚⽯。

格:当然会这样的。

苏:那么,我们可以说阿斯克勒⽐斯是早已知道这个道理了;对于那些体质好⽣活习惯健康,仅只有些局部疾病的⼈,他教给了医疗⽅法,⽤药物或外科⼿术将病治好,然后吩咐他们照常⽣活不妨碍各⼈尽公民的义务。⾄于内部有严重全⾝性疾病的⼈,他不想⽤规定饮⾷以及⽤逐渐抽出或注⼊的⽅法来给他们以医疗让他痛苦地继续活下去,让他再产⽣体质同样糟糕的后代。对于体质不合⼀般标准的病⼈,他则认为不值得去医治他,因为这种⼈对⾃⼰对国家都没有什么⽤处。

格:照你说来,阿斯克勒⽐斯真是⼀个最有政治头脑的⼈呀!

苏:显然是的。他的孩⼦们也是这样的⼈,在特洛伊战场上都是好战⼠,又是好医⽣,他们48就是⽤我上⾯所讲的那种医疗⽅法给⼈治伤的。——这你知道吗?墨涅拉俄斯被潘达洛斯射了⼀箭,受了伤。他们把淤⾎吸出,敷上了些缓解草药。他们并没有给他规定饮⾷,同从前对欧律⽪吕斯⼀样,他们以为对于那些在受伤以前体质原来很好,⽣活简朴的⼈,受伤以后敷这么⼀层草药就够了,虽然偶然也喝⼀种奶酒。但是对于那些先天病弱又⽆节制的⼈,他们则认为这种⼈活了于⼰于⼈都⽆⽤处,他们的医道不是为这班⼈服务的。这种⼈虽富过弥达斯49,他们也不给他治疗。——这些故事你还记得吗?

格:让你这么⼀说,阿斯克勒⽐斯的这些孩⼦真了不起呀!

苏:他们确是这样。但是悲剧家们和诗⼈品达的说法和我们的原则有分歧。他们说阿斯克勒⽐斯是阿波罗神的⼉⼦,他受了贿去医治⼀个要死的富⼈,因此被闪电打死。根据前⾯我们讲过的原则,我们不相信悲剧家和品达的说法。我们认为,如果他是神的⼉⼦,肯定他是不贪⼼的,如果他是贪⼼的,他就不是神的⼉⼦。

格:就此为⽌,你说得再对不过了。但是苏格拉底,我有⼀个问题,看你怎么答复?我们在城邦⾥要不要有好的医⽣?是不是最好的医⽣应当是医治过最⼤多数病⼈的(包括天赋健全的与不健全的)?同样,最好的法官是否应该是同各⾊各样品格的⼈都打过交道的?

苏:⽆疑我们要好的医⽣和好的法官。但是你知道我所谓“好的”是什么意思吗?

格:我不知道,除⾮你告诉我。

苏:好,让我来试试看。我说你把两样不同的事情混在⼀个问题⾥了。

格:什么意思?

苏:医⽣假使从⼩就学医,对各⾊各样的病⼈都有接触,对各种疾病还有过切⾝的体验(如果他们⾃⼰体质并不太好的话),那么这样的医⽣确实可能成为极有本领的医⽣。因为我想,他们并不是以⾝体医治⾝体,如果是以⾝体治⾝体,我们就不应该让他们的⾝体有病或者继续有病。他们是⽤⼼灵医治⾝体,如果⼼灵原来坏的或者变坏了的,他们就不可能很好地医病了。

格:你说得对。

苏:⾄于法官,我的朋友,那是以⼼治⼼。⼼灵决不可以从⼩就与坏的⼼灵厮混在⼀起,更不可犯罪作恶去获得第⼀⼿经验以便判案时可以很快地推测犯罪的过程,好像医⽣诊断病⼈⼀样。相反,如果要做法官的⼈⼼灵确实美好公正,判决正确,那么他们的⼼灵年轻时起就应该对于坏⼈坏事毫不沾边,毫⽆往还。不过这样⼀来,好⼈在年轻时便显得⽐较天真,容易受骗,因为他们⼼⾥没有坏⼈⼼⾥的那种原型。

格:他们的确有此体验。

苏:正因为这样,所以⼀个好的法官⼀定不是年轻⼈,⽽是年纪⼤的⼈。他们是多年后年龄⼤了学习了才知道不正义是怎么回事的。他们懂得不正义,并不是把它作为⾃⼰⼼灵⾥的东西来认识的,⽽是经过长久的观察,学会把它当作别⼈⼼灵⾥的别⼈的东西来认识的,是仅仅通过知识,⽽不是通过本⼈的体验认识清楚不正义是多么⼤的⼀个邪恶的。

格:这样的法官将被认为是⼀个最⾼贵的法官。

苏:并且是⼀个好的法官。你的问题的要旨就在“好的”这两个字上,因为有好⼼灵的⼈是“好的”。⽽那种敏于怀疑的狡诈之徒,以及那种⾃⼰⼲过许多坏事的⼈和认为⾃⼰⼿段⾼明瞒得过⼈的⼈,当他和⾃⼰同类⼈打交道时,他注视着⾃⼰⼼灵⾥的原型,便显得聪明能⼲,但是当他和好⼈或⽼⼀辈的⼈相处时,他便显得很蠢笨了,因为,不当怀疑的他也怀疑。见了好⼈,他也不认识,因为他⾃⼰⼼⾥没有好的原型。可是,因为他碰到的坏⼈⽐好⼈多得多,所以⽆论他⾃⼰还是别⼈就都觉得他似乎是⼀个聪明⼈⽽不是⼀个笨蛋了。

格:的确是这样。

苏:因此,好⽽明察的理想法官决不是这后⼀种⼈,⽽是前⼀种⼈。因为邪恶决不能理解德性和邪恶本⾝,但天赋的德性通过教育最后终能理解邪恶和德性本⾝。因此据我看来,不是那种坏⼈⽽是这种好⼈,才能做⼀个明察的法官。

格:我同意。

苏:那么,你要不要在城邦⾥把我们所说过的医疗之术以及司法之术制定为法律呢?这两种法律都对那些天赋健全的公民的⾝体和⼼灵抱有好意;⽽对那些⾝体不健全的,城邦就让其死去;那些⼼灵天赋邪恶且又不可救药的⼈,城邦就毫不姑息处之以死。

格:这样做已被证明对被处理者个⼈和城邦都是最好的事情。

苏:这样,年轻⼈接受了我们说过的那种简单的⾳乐⽂艺教育的陶冶,养成了节制的良好习惯,他们显然就能⾃⼰监督⾃⼰,不需要打官司了。

格:是的。

苏:这种受过⾳乐教育的青年,运⽤体育锻炼(如果他愿意的话),通过同样苦练的过程,他会变得根本不需要什么医术,除⾮万不得已。

格:我也这样想。

苏:再说,在不畏艰⾟苦练⾝体的过程中,他的⽬的主要在锻炼他⼼灵的激情部分,不是仅仅为了增加体⼒,他同⼀般运动员不⼀样,⼀般运动员只注意进规定的饮⾷,使他们⼒⽓⼤臂膀粗⽽已。

格:你说得对极了。

苏:因此,把我们的教育建⽴在⾳乐和体育上的那些⽴法家其⽬的并不像有些⼈所想象的那样,在于⽤⾳乐照顾⼼灵,⽤体育照顾⾝体。格劳孔,我可以这样说吗?

格:为什么不可以?

苏:他们规定要教⾳乐和体育主要是为了⼼灵。

格:怎么会的?

苏:你有没有注意到⼀⽣专搞体育运动⽽忽略⾳乐⽂艺教育对于⼼灵的影响是怎样的?反之,专搞⾳乐⽂艺⽽忽略体育运动的影响又是怎样的?

格:你指的是什么?

苏:我指的⼀是野蛮与残暴,另⼀是软弱与柔顺。

格:啊,很对。我注意到那些专搞体育锻炼的⼈往往变得过度粗暴,那些专搞⾳乐⽂艺的⼈又不免变得过度软弱。

苏:天性中的激情部分的确会产⽣野蛮;如果加以适当训练就可能成为勇敢,如果搞得过了头,就会变成严酷粗暴。

格:我也这样看法。

苏:再说,温⽂是不是⼈性中爱智部分的⼀种性质?是不是这种性质过度发展便会变为过分软弱,如培养适当就能变得温⽂⽽秩序井然?是不是这样?

格:确是这样。

苏:但是我们说我们的护卫者需要两种品质兼⽽有之。

格:他们应该这样。

苏:那么这两种品质要彼此和谐吗?

格:当然要。

苏:有这种品质和谐存在的⼈,他的⼼灵便既温⽂⽽又勇敢。

格:诚然。

苏:没有这种和谐存在的⼈便既怯懦⽽又粗野。

格:的确这样。

苏:好;假定⼀个⼈纵情乐曲,让各种曲调唱腔,甜的、软的、哭哭啼啼的(像我们刚才所讲过的那些),醍醐灌顶似地,把⽿朵当作漏⽃,注⼊⼼灵深处,假使他全部时间都沉溺于丝弦杂奏歌声婉转之间,初则激情部分(如果有的话),像铁似的由粗硬变得柔软,可以制成有⽤的器具。倘若他这样继续下去,像着了魔似的,不能适可⽽⽌,他就开始融化了,液化了,分解了。结果就会激情烟消云散,使他委靡不振,成为⼀个“软弱的战⼠”。50

格:极是。

苏:如果51他⼀开始就不是⼀个天性刚强的⼈,这种委靡不振的恶果很快就会出现。如果[52]原来是⼀个刚强的⼈,经过刺激情绪就会变得不稳定,容易⽣⽓,也容易平静。结果便成了⼀个爱同⼈吵架爱发脾⽓的喜怒⽆常性情乖张的⼈。

格:确实如此。

苏:再说,如果⼀个⼈全副精神致⼒于⾝体的锻炼,胃⼜好⾷量⼤,又从来不学⽂艺和哲学,起初他会变得⾝强⼒壮,⼼灵充满⾃信,整个⼈变得⽐原来更勇敢。你看他会这样吗?

格:他真会这个样⼦的。

苏:不过,要是他除了搞体操训练外,别⽆⽤⼼,怕见⽂艺之神,结果会怎么样呢?对于学习科研从来没有尝过⼀点滋味,对于辩证推理更是⼀窍不通,他⼼灵深处可能存在的爱智之⽕光难道不会变得暗淡微弱吗?由于⼼灵没有得到启发和培育,感觉接受能⼒没有得到磨练,他会变得⽿不聪⽬不明。不是吗?

格:诚然。

苏:结果,我以为这种⼈会成为⼀个厌恶理论不知⽂艺的⼈他不⽤论证说服别⼈,⽽是像⼀只野兽般地⽤暴⼒与蛮⼲达到⾃⼰的⼀切⽬的。在粗野⽆知中过⼀种不和谐的⽆礼貌的⽣活。

格:完全是这样。

苏:为这两者,似乎有两种技术——⾳乐和体育(我要说这是某⼀位神赐给我们⼈类的)——服务于⼈的两个部分——爱智部分和激情部分。这不是为了⼼灵和⾝体(虽然顺便附带也为了⼼灵和⾝体),⽽是为了使爱智和激情这两部分张弛得宜配合适当,达到和谐。

格:看来如此。

苏:因此,那种能把⾳乐和体育配合得最好,能最为⽐例适当地把两者应⽤到⼼灵上的⼈,我们称他们为最完美最和谐的⾳乐家应该是最适当的,远⽐称⼀般仅知和弦弹琴的⼈为⾳乐家更适当。

格:讲得有理,苏格拉底。

苏:那么,格劳孔,在这⽅⾯,是不是我们也需要⼀个常设的监护⼈呢,如果城邦的宪法要加以监护的话?

格:当然⾮常需要。

苏:关于教育和培养公民的原则纲要就是这些。⼀⼀细述他们的跳舞、打猎、跑狗、竞技、赛马,试问有什么必要呢?细节必须符合纲要,⼤纲定了,细节就不难发现,这是⼀清⼆楚的事情。

格:也许就不困难了。

苏:那么好,下⾯我们要确定什么呢?是不是要决定,公民⾥⾯哪些⼈是统治者,哪些⼈是被统治者呢?

格:显然是的。

苏:统治者必须是年纪⼤⼀点的,被统治者必须是年纪⼩⼀点的。这是显然的吗?

格:是显然的。

苏:统治者必须是他们中间最好的⼈。这也是明显的吗?

格:也是明显的。

苏:最好的农民是最善于种⽥的⼈,是不是?

格:是的。

苏:那么,现在既然要选择的是护卫者中最好的,我们不是要选择最善于护卫国家的⼈吗?

格:是的。

苏:那么,他们除了⾸先应当是有护卫国家的智慧和能⼒的⼈⽽外,难道不还应当是⼀些真正关⼼国家利益的⼈吗?

格:当然应当是。

苏:⼀个⼈总最关⼼他所爱的东西。

格:必然如此。

苏:又,⼀个⼈总是最爱那些他认为和⾃⼰有⼀致利益,和⾃⼰得失祸福与共的东西的。

格:确是这样。

苏:那么,我们必须从所有护卫者⾥选择那些在我们观察中显得最愿毕⽣鞠躬尽瘁,为国家利益效劳,⽽绝不愿做任何不利于国家的事情的⼈。

格:选择这些⼈是最妥当的了。

苏:其次,我觉得,我们还得随时考察他们,看他们是否能终⾝保持这种护卫国家的信念,是否既⾮魔术又⾮武⼒所能于不知不觉之间使他们放弃为国尽⼒的信念52的?

格:你所说的“放弃”是指的什么?

苏:让我来告诉你。我觉得,⼀个意见53之离开⼼灵,或为⾃愿的,或为不⾃愿的。⼀个错误意见离开学好了的⼈是⾃愿的离开,⼀切正确意见的离开是不⾃愿的离开。

格:我理解⾃愿的那个,但是我希望听你讲讲不⾃愿的那个。

苏:啊,可以。⼈们总是不愿意失掉好的东西,⽽愿意丢掉坏的东西,你同意我这个想法吗?难道在真理上的受骗不是坏事,得到真理不是好事吗?你难道不认为取得反映真实的意见是得到真理吗?

格:你说得很对。我也认为,⼈们的正确意见总是不愿被剥夺的。

苏:不⾃愿的放弃总是发⽣在⼈们被巧取豪夺——或被欺骗诱惑或被强⼒压迫的情况下。

格:此刻你讲的巧取豪夺的两种情况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懂。

苏:我⼀定是像悲剧⾓⾊在讲话,有点晦涩了。所谓“被欺骗诱惑”,我的意思是指⼈们经过辩论,被⼈说服了,或者经过⼀段时间忘掉了,于不知不觉间放弃了原来的意见。现在你也许懂了吧?

格:是的。

苏:所谓“被强⼒压迫”,我的意思是指有些困苦或忧患逼得⼈们改变了原有的意见。

格:我也懂了。我想你所说的是对的。

苏:⾄于“被欺骗诱惑者”我想你会同意我是指那些⼈:他们受享乐引诱,或者怕字当头,有所畏惧,改变了意见。

格:是的,凡是带欺骗性的东西,总是起⼀种魔术般的迷惑作⽤。

苏:⾔归正传,我们必须寻找坚持原则孜孜不倦为他们所认为的国家利益服务的那些护卫者。我们必须从他们幼年时起,就考察他们,要他们做⼯作,在⼯作中考察他们。其中有的⼈可能会忘掉那个原则,受了欺骗。我们必须选择那些不忘原则的,不易受骗的⼈做护卫者,⽽舍弃其余的⼈。你同意吗?

格:同意。

苏:再者,劳筋⾻、苦⼼志,见贤思齐,我们也要在这些⽅⾯注意考察他们。

格:极是。

苏:好,让我们再进⾏第三种反欺骗诱惑的考察,看他们是否经得起。你知道⼈们把⼩马带到嘈杂喧哗的地⽅去,看它们怕不怕;同样,我们也要把年轻⼈放到贫穷忧患中去,然后再把他们放到锦⾐⽟⾷的环境中去,同时,⽐⼈们⽤烈⽕炼⾦制造⾦器还要细⼼得多地去考察他们,看他们受不受外界的引诱,是不是能泰然⽆动于衷,守⾝如⽟,做⼀个⾃⼰的好的护卫者,是不是能护卫⾃⼰已受的⽂化修养,维持那些⼼灵状态在他⾝上的谐和与真正的节奏(这样的⼈对国家对⾃⼰是最有⽤的)。⼈们从童年、青年以⾄成年经过考验,⽆懈可击,我们必须把这种⼈定为国家的统治者和护卫者。当他⽣的时候应该给予荣誉,死了以后给他举⾏公葬和其他的纪念活动。那些不合格的⼈应该予以排斥。格劳孔啊!我想这就是我们选择和任命统治者和护卫者的总办法。当然这仅仅是个⼤纲,并不是什么细节都列出来了。

格:我同意,⼤体上我也觉得事情应该这样做。

苏:我们的确可以在最完全的含义上称这些⼈为护卫者。他们对外警惕着敌⼈,内部注意朋友,以致朋友不愿,敌⼈不敢危害城邦。⾄于刚才我们称之为护卫者的那些⼈中的年轻⼈,则我们称之为辅助者或助⼿,他们是执⾏统治者法令的。是这样吧?

格:我也认为是这样。

苏:不久前54,我们刚谈到过偶然使⽤假话的问题,现在我们或许可以⽤什么⽅法说⼀个那样的⾼贵的假话,使统治者⾃⼰相信(如果可能的话),或者⾄少使城邦⾥其他的⼈相信(如果不能使统治者相信的话)。

格:什么假话?

苏:并没什么新奇的。这是⼀个⽼早以前在世界上许多地⽅流传过的腓尼基⼈的传说。它是诗⼈告诉我们,⽽我们也信以为真的⼀个故事。但是这样的故事在我们今天已听不到,也不⼤可能再听到,它也没有任何说服⼒可以使⼈相信的了。

格:你似乎吞吞吐吐很不愿意直说出来。

苏:等我讲了你就会懂得我为什么不肯直说了。

格:快讲吧,不要怕。

苏:那么好,我就来讲吧。不过,我还是没有把握我是否能有勇⽓,是否能找到什么语⾔来表达我的意思,⾸先说服统治者们⾃⼰和军队,其次说服城邦的其他⼈:我们给他们教育和培养,其实他们⼀切如在梦中。实际上他们是在地球深处被孕育被陶铸成的,他们的武器和装备也是在那⾥制造的;地球是他们的母亲,把他们抚养⼤了,送他们到世界上来。他们⼀定要把他们出⽣的⼟地看作母亲看作保姆,念念不忘,卫国保乡,御侮抗敌,团结⼀致,有如亲⽣兄弟⼀家⼈似的。

格:现在我明⽩你刚才为什么欲⾔又⽌,不肯把这个荒唐故事直说出来的了。

苏:我这样做⾃有我的理由;不去管它,且听下⽂。我们在故事⾥将要告诉他们:他们虽然⼀⼟所⽣,彼此都是兄弟,但是⽼天铸造他们的时候,在有些⼈的⾝上加⼊了黄⾦,这些⼈因⽽是最可宝贵的,是统治者。在辅助者(军⼈)的⾝上加⼊了⽩银。在农民以及其他技⼯⾝上加⼊了铁和铜。但是又由于同属⼀类,虽则⽗⼦天赋相承,有时不免⾦⽗⽣银⼦,银⽗⽣⾦⼦,错综变化,不⼀⽽⾜。所以上天给统治者的命令最重要的就是要他们做后代的好护卫者,要他们极端注意在后代灵魂深处所混合的究竟是哪⼀种⾦属。如果他们的孩⼦⼼灵⾥混⼊了⼀些废铜烂铁,他们决不能稍存姑息,应当把他们放到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去,安置于农民⼯⼈之间;如果农民⼯⼈的后辈中间发现其天赋中有⾦有银者,他们就要重视他,把他提升到护卫者或辅助者中间去。须知,神谕曾经说过“铜铁当道,国破家亡”,你看你有没有办法使他们相信这个荒唐的故事?

格:不,这些⼈是永远不会相信这个故事的。不过我看他们的下⼀代会相信的,后代的后代⼦⼦孙孙迟早总会相信的。

苏:我想我是理解你的意思的。就是说,这样影响还是好的可以使他们倾向于爱护他们的国家和他们相互爱护。我想就这样⼜头相传让它流传下去吧!现在让我们武装这些⼤地的⼦孙们,指导他们在统治者的导引下迈步前进。让他们去看看城邦⾥最适宜于扎营的地⽅,从那⾥他们可以对内镇压不法之徒,对外抗虎狼般的⼊侵之敌。扎下营盘祭过神祇之后,他们必须做窝。你同意我这个说法吗?

格:我同意。

苏:这些窝要能冬天暖和夏天宽敞吗?

格:当然是的。因为我想你是指他们的住处。

苏:是的,我是指兵⼠的营房,不是指商⼈的住房。

格:这两者分别在哪⾥?

苏:让我来告诉你。对牧⽺⼈来说,⼈世上最可怕最可耻的事情实在莫过于把那些帮助他们管⽺群的猎⽝饲养成这个样⼦:它们或因放纵或因饥饿或因别的坏脾⽓,反⽽去打击和伤害所保管的⽺群,它们倒像是豺狼⽽不像是猎⽝了。

格:确是可怕。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注意⽤我们所能的⼀切⽅法防⽌我们的助⼿⽤任何这样的态度来对付⼈民,并且由于⾃⼰⽐较强,因⽽使⾃⼰由⼀个温和的朋友变成了⼀个野蛮的主⼦呢?

格:我们⼀定要这样。

苏:他们要是受过真正好的教育,他们在这⽅⾯不就有了主要的保证了吗?

格:他们已经受过好教育了呀!

苏:我们还不能肯定这样说,亲爱的格劳孔,不过我们可以肯定正在说的那句话,他们⼀定要有正确的教育(不管它是什么),使他们不仅主要能够对他们⾃⼰温⽂和蔼,⽽且对他们所治理的⼈们也温⽂和蔼。

格:这话很对。

苏:那么,除了好的教育之外,任何明⽩事理的⼈都要说,我们必须给他们住处给他们别的东西,使他们得以安⼼去做优秀的保卫者,⽽不要迫使他们在⽼百姓中间为⾮作⽍。

格:这话说得极是。

苏:好,请考虑⼀下,如果要他们做优秀的护卫者,像我们所希望的那样,下述这种⽣活⽅式,这种住处能⾏吗?第⼀,除了绝对的必需品以外,他们任何⼈不得有任何私产。第⼆,任何⼈不应该有不是⼤家所公有的房屋或仓库。⾄于他们的⾷粮则由其他公民供应,作为能够打仗既智且勇的护卫者职务的报酬,按照需要,每年定量分给,既不让多余,亦不使短缺。他们必须同住同吃,像⼠兵在战场上⼀样。⾄于⾦银我们⼀定要告诉他们,他们已经从神明处得到了⾦银,藏于⼼灵深处,他们更不需要⼈世间的⾦银了。他们不应该让它同世俗的⾦银混杂在⼀起⽽受到玷污;因为世俗的⾦银是罪恶之源,⼼灵深处的⾦银是纯洁⽆瑕的⾄宝。国民之中只有这些护卫者不敢与⾦和银发⽣任何关系,甚⾄不敢接触它们,不敢和它们同居⼀室,他们不敢在⾝上挂⼀点⾦银的装饰品或者⽤⾦杯银杯喝⼀点⼉酒;他们就这样来拯救他们⾃⼰,拯救他们的国家。他们要是在任何时候获得⼀些⼟地、房屋或⾦钱,他们就要去搞农业、做买卖,就不再能搞政治做护卫者了。他们就从⼈民的盟友蜕变为⼈民的敌⼈和暴君了;他们恨⼈民,⼈民恨他们;他们就会算计⼈民,⼈民就要谋图打倒他们;他们终⾝在恐惧之中他们就会惧怕⼈民超过惧怕国外的敌⼈。结果就会是,他们和国家⼀起⾛上灭亡之路,同归于尽。

苏:根据以上所有的理由,让我们就怎样供给护卫者以住处及其他的⼀切达成⼀致意见,并且制定为法律吧。我们要不要这样?

格:完全要。

  1. 诗见《奥德赛》Ⅺ489—491。奥德修斯游地府看见阿克琉斯的⿁魂时,对他说了些安慰的话,称赞他死后还是英雄。阿克琉斯却表⽰了好死不如赖活的想法。 ↩︎
  2. 《伊利亚特》ⅩⅩ64。神分成两派,⼀派站在希腊⼈⼀边,⼀派站在特洛伊⼈⼀边。诸神亲⾃参战,以致⼭摇地震,吓坏了冥王哈得斯,他担⼼地⾯震裂,让⼈和神看到了阴间的恐怖情景。 ↩︎
  3. 阿克琉斯梦见好友派特罗克洛斯的⿁魂,想去拥抱他。但⿁魂的阴影避开了。阿克琉斯发出了感叹。见《伊利亚特》ⅩⅩⅢ103。 ↩︎
  4. 古希腊⼈认为,⼈死了便不再知道⼈世的事,连亲⼈都不认识。只有受祭吃了牺牲的⾎时才认识还活着的⼈。⼥神刻尔吉叫奥德修斯去地府向先知泰瑞西阿的⿁魂打听⾃⼰的前程。据她说,这位先知虽然死了,冥府王后波塞芳妮让他仍然保持着先知的智慧。见《奥德赛》Ⅹ495。 ↩︎
  5. 关于派特罗克洛斯的死,见《伊利亚特》ⅩⅥ856。关于赫克托之死,见同书ⅩⅫ362。 ↩︎
  6. 诗见《伊利亚特》ⅩⅩⅢ100。阿克琉斯在梦中看见派特罗克洛斯的⿁魂,像⼀阵烟似地消失了。 ↩︎
  7. 诗见《奥德赛》ⅩⅩⅣ6。求婚⼦弟都被奥德修斯杀死。这⾥描写他们的⿁魂在神使赫尔墨斯引领之下去地府时的情景。 ↩︎
  8. 《伊利亚特》ⅩⅩⅣ10—12。描写阿克琉斯思念亡友派特罗克洛斯时的情景。 ↩︎
  9. 《伊利亚特》ⅩⅧ23。阿克琉斯第⼀次听到派特罗克洛斯战死的消息时的情景。 ↩︎
  10. 这位特洛伊⽼王看见⼉⼦赫克托死后⼫体遭到凌辱,悲痛欲绝,要⼤家放他出城去赎回赫克托的⼫体。见《伊利亚特》ⅩⅫ414。 ↩︎
  11. 《伊利亚特》ⅩⅧ54。阿克琉斯的母亲,⼥神特提斯的话。 ↩︎
  12. 《伊利亚特》ⅩⅫ168。主神宙斯所说关于赫克托的话。 ↩︎
  13. 《伊利亚特》ⅩⅥ433。 ↩︎
  14. 《伊利亚特》Ⅰ599。诸神看着赫淮斯托斯拐着瘸腿来往奔忙,给众神斟酒,滑稽可笑。实际上是笑话他多管闲事。在奥林波斯⼭上替神们斟酒本来是青春⼥神赫柏的任务。 ↩︎
  15. 《奥德赛》ⅩⅦ383。 ↩︎
  16. 《伊利亚特》Ⅳ412。迪奥⽶特对斯特涅洛斯说的话。阿伽门农责备迪奥⽶特和斯特涅洛斯等作战不⼒,迪奥⽶特虚⼼接受了元帅的批评。当斯特涅洛斯反驳阿伽门农时,迪奥⽶特制⽌他这样做,要求他理解和尊重元帅的批评。 ↩︎
  17. 《伊利亚特》Ⅲ8和Ⅳ431。 ↩︎
  18. 《伊利亚特》Ⅰ225。阿克琉斯辱骂阿伽门农的话,骂他没有勇⽓亲⾃上前线作战。同⼀处还有别的骂他的话。 ↩︎
  19. 《奥德赛》Ⅸ8。奥德修斯对阿吉诺王说的开头⼏句话。 ↩︎
  20. 《奥德赛》Ⅻ342。在存粮吃尽时奥德修斯的伙伴尤吕洛科说的话。 ↩︎
  21. 《伊利亚特》ⅩⅣ294—341。诗见同书ⅩⅣ281。 ↩︎
  22. 《奥德赛》Ⅷ266。 ↩︎
  23. 同上书ⅩⅩ17。奥德修斯回到⾃⼰家⾥看到混乱情况时,对⾃⼰说的话。 ↩︎
  24. 见⼗世纪时的辞典Suidas中的条。其中告诉我们:有⼈认为这⾏诗是赫西俄德的。 ↩︎
  25. 菲尼克斯对阿克琉斯讲的⼀番话。见《伊利亚特》Ⅸ515以下。菲尼克斯讲话的主旨还是想打动阿克琉斯的⼼,求他出战。没有“否则绝不释怒”的意思。 ↩︎
  26. 《伊利亚特》ⅩⅨ278。在荷马笔下阿克琉斯并不是⼀个特别贪财的⼈。他和阿伽门农和解并答应出战主要是为了替好友派特罗克洛斯复仇。 ↩︎
  27. 《伊利亚特》ⅩⅩⅣ502,555,594。事指特洛伊⽼王普⾥阿摩斯送给阿克琉斯许多礼品,赎回爱⼦赫克托的⼫体。 ↩︎
  28. 《伊利亚特》ⅩⅫ15。 ↩︎
  29. 阿克琉斯对斯卡曼德洛斯河神。见《伊利亚特》ⅩⅪ130。 ↩︎
  30. 阿克琉斯的⽗亲曾给斯珀尔克斯河神许愿:如果阿克琉斯能平安地从特洛伊回到家乡,就把阿克琉斯的⼀卷长发和五⼗头⽺作祭品献给这位河神。可现在阿克琉斯知道⾃⼰命中注定要死在特洛伊,回不去了。所以愤怒地把长发剪下献给亡友。见《伊利亚特》ⅩⅩⅢ151。 ↩︎
  31. 传说,提修斯曾在佩⾥索斯协助下抢劫海伦,还曾和佩⾥索斯⼀起企图诱抢冥后波塞芳妮。提修斯的故事曾是⼀些史诗和索福克勒斯与欧⾥庇得斯失传悲剧的题材。 ↩︎
  32. 诗出埃斯库洛斯失传悲剧《尼俄珀》。 ↩︎
  33. 诗见《伊利亚特》Ⅰ15。阿凯亚⼈即希腊⼈。阿特瑞斯之两⼦,指的是阿伽门农和其弟墨涅拉俄斯。 ↩︎
  34. 诗⼈既⽤⾃⼰的⼜吻叙述,有的地⽅又⽤⾓⾊的⼜吻讲话。后⼀⽅法是诗⼈讲故事的另⼀⽅式,也是⼀种“叙述”。如果给以另⼀名称,就是“模仿”。 ↩︎
  35. 指⽂艺教育。 ↩︎
  36. 古代希腊⼀曲完整的诗歌,包括诗词、节奏和和声。所谓“和声”或“和谐”是⼀种⾼低⾳的⾳调系统,即我们现在所说的歌的“曲调”或“调⼦”。 ↩︎
  37. 阿波罗代表理智,所⽤乐器为七弦琴(λ ρα);马叙阿斯是森林之神,代表情欲,所⽤乐器为长笛(α λοV)。 ↩︎
  38. 公元前5世纪时的著名⾳乐家。 ↩︎
  39. 柏拉图常常使⽤字母或元素来说明知识的获得、元素和复合物的关系、分类原则和理念论。 ↩︎
  40. 柏拉图的基本原则之⼀认为,真实与事物的⼤⼩等看上去似乎重要的特性⽆关。 ↩︎
  41. ⿊海通地中海的海峡⼜,现达达尼尔海峡。 ↩︎
  42. 特洛伊战争时希腊军中的医⽣。 ↩︎
  43. 柏拉图⼤概是凭⾃⼰记忆引⽤荷马史诗的。这⾥的说法与现⾏史诗所记有出⼊。《伊利亚特》Ⅺ624处说是赫卡墨得把酒调给马卡昂涅斯托尔喝的。 ↩︎
  44. 柏拉图是不赞成这样对待疾病的。揶揄讥讽的⼜⽓跃然纸上。 ↩︎
  45. 或译为“有了钱以后……” ↩︎
  46. 有钱⼈⾃然是“吃饱饭以后……” ↩︎
  47. 在《⾼尔吉亚》篇(464B),医术被认为就是体操。 ↩︎
  48. 柏拉图引⽂有出⼊。《伊利亚特》Ⅳ218处说,给墨涅拉俄斯治伤的是马卡昂。因此,这两处都应该⽤“他”⽽不是⽤“他们”。 ↩︎
  49. 希腊神话中的佛⾥其亚国王。他贪恋财富,曾祈求神明赐他点物成⾦的法术。 ↩︎
  50. 《伊利亚特》ⅩⅦ588。 ↩︎
  51. 都包括⼀个⼤前提:即,全部时间只搞⾳乐⽂艺,不搞体育锻炼。 ↩︎
  52. “决定”,“意见”。这⾥译“信念”,⽐较明达些。 ↩︎
  53. “意见”,和前注“信念”是⼀个词,在希腊⽂同为。 ↩︎
  54. 389B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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