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根斯坦在他正式撰写《哲学研究》之前,已经写下了大量的笔 记,这些笔记有些是为了获取学校职位而向校方提交的已整理成书的 打印稿,如《哲学评论》、《哲学语法》、《关于数学基础的讲座》等;但更多 的内容则完全是维特根斯坦本入随时思考的随手记录,其中有些被打 印出来,而有些还保留着他的手稿原样。这些打印稿和手稿后来被大 致按照写作的时间编成具有章节的东西,通常称做“大打印稿”。尽管 在这部“大打印稿”中的许多内容后来都被分别编辑出版,但其中仍 然有许多思想并没有完全得到挖掘和理解,特别是在理解维特根斯 坦的中期思想时,这些未被编辑出版的内容就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作为语法研究的哲学
在维特根斯坦思想发展的中期,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对哲学性 质的思考。当他彻底抛弃了早期的哲学观后,他所面临的首要任务 就是要回答“哲学究竟是什么”的问题。如果哲学既不是对世界的认 识,也不是澄清命题意义的活动,那么哲学究竟是什么呢?维特根斯 坦在1933年前后曾在笔记和讲座中探讨了这个问题,其中有些思想 最终发展成为他后期的哲学观。
在题为《哲学》的笔记中,维特根斯坦开篇就表明了自己对哲学 问题的独特看法:“哲学的困难不是科学上的理解困难,而是态度变 化上的困难。意志上的抵触必须抛弃。”①对此,他进一步解释道,哲 学并不会导致我们放弃任何东西,因为我们没有放弃谈论事情,但我
① 维特根斯坦:《哲学》,载于维特根斯坦《哲学时刻(1912—1951)》,第161页。
们抛弃了谈论无意义的文字组合。在另一种意义上,哲学又需要一 种放弃,一种情感上的放弃,而不是理智上的放弃。维特根斯坦认 为,这或许正是哲学对许多人来说感到困难的原因。在这种意义上, 哲学工作就如同建筑一样,实际上更是一种对这种工作者自身的折 磨,一种对他自身观念的折磨,一种对他认识事物方式的折磨。这种 折磨表现为对语言的误用。例如,在传统的西方哲学家看来,知识领 域存在着两类问题,一种是基本的、重要的、普遍的,另一种则是次要 的、偶然的。但根据维特根斯坦的看法,知识领域并不存在所谓重要 的、基本的问题,因为一切认识都基于认识者当下所面临的具体问 题,所以把“重要的”或“基本的”等这些形容词用于说明“问题”一词是 不恰当的。维特根斯坦由此提出,哲学表明了语言的误用,或者说, 哲学就是错误地使用语言的结果。
把哲学的性质归结为语言问题,这并不是维特根斯坦此时的创 造。弗雷格和罗素都以不同的方式表明了哲学问题只能还原为语言 问题才能得到回答。《逻辑哲学论》同样把哲学的任务规定为对命题 意义的澄清。但现在维特根斯坦不仅把哲学完全看做是语言问题, 而且认为哲学的产生正是由于误用了语言。所以,哲学研究其实应 该是一种语言研究,即对语法现象、命题意义、语词使用的研究。但 这种研究又不同于一般的语言学,而是强调我们通常误以为正确的 语言用法与它们的实际用法之间的区别。他写道:
如果我修正一个哲学错误,说这就是人们一直认为的方式, 我就总是在指一种类似(我总是必须指一种类似……),并表明 这种类似是不正确的。……我总是必须指一种人们一直想到的 类似,但人们并没有把它看做一种类似。①
所以,维特根斯坦指出,哲学家总是竭力想要找到恰当的词,使
① 维特根斯坦:《哲学》,载于维特根斯坦《哲学时刻(1912—1951)》,第163页。
得我们能够用这些词去掌握那些完全融入我们意识中的东西,这就 像是一个人的舌头上有一根头发,他能感觉到它却抓不住它,所以他 也就无法弄掉它。这样,哲学家的工作,就变成总是毫无效果地向入 们提供无意义的说话方式或命题等。
在《哲学研究》中,维特根斯坦明确地把哲学研究着做是一种语 法研究。这种思想在他写于1933 年的《哲学》笔记中就已经出现了。 他在笔记中写道:“哲学的方法即语法事实或语言事实的清晰表 现。”①那么,语法研究为什么会如此重要呢?在维特根斯坦看来,因 为语法研究就是对我们所使用的语言的研究,这种研究能够使我们 清楚地看到正确地使用语言的方法。而这种语法研究的目的是为了 让语言从形而上学的用法中回到它们日常的用法中。例如,赫拉克 利特所说的“一个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就是错误地使用了日 常语言,因为根据我们的日常用法,人们是可以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的。再如,同一律通常被看做是一个基本规律,但由于“规律”这个词 本身是无意义的,所以同一律也就失去了通常认为的重要性。所以, 维特根斯坦说:“我们可以把语言称做是根本的,在这种意义上,语法 研究就是根本的,即是它自身的基础。”②
但维特根斯坦同时指出,这种语法研究不同于语言学的研究,例 如语言学关心从一种语言翻译为另一种我们所发明的语言,但这里 的语法研究却并不关心翻译问题,而是强调一种语言的通常用法。 同时,这种语法研究也不讨论所谓的语法的本质,而只是把人们通常 使用的某个东西称做语法而已。因此,他写道:“语法的重要性就是 语言的重要性。”③
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笔记中的一些说法后来被他收入到《哲学 研究》中,如“哲学家的工作就是为了某个具体的目的而收集提醒 物”,“哲学不干预语言的实际用法,它最终只是描述这些用法”,等等。
①③ 维特根斯坦:《哲学》,载于维特根斯坦《哲学时刻(1912—1951)》,第 171页。 ② 同上书,第169页。
当然,在具体的表述方式上它们略有不同。但在 1932—1935 年的讲 座中,维特根斯坦谈到哲学的性质和工作时却主要地和直接地是谈 语言和逻辑问题。
他在讲座的开始就表明了他这样做的原因:
我要从我们的讨论中排除由经验回答的问题。哲学问题是 不能用经验加以解决的,因为我们在哲学中谈论的东西不是事 实,而是对事实有用的事物。哲学上的麻烦出自对规则体系的 观察,出自看待并不适合它的事物。这就像是前后观察一个树 桩,就会看到不同的东西。我们走近一些,记住规则,会感到满 意,然后又退后一些,就会感到不满意。①
正是由于经验会给我们提供与事物的本来面貌完全不同的东 西,造成我们认识事物的错觉,所以,维特根斯坦强调用逻辑的方法 研究语言问题,因为逻辑告诉我们的只是我们在通常情况下使用语 言的规则,其中不涉及使用者对语言依据不同经验所作的理解。当 我们一再看到维特根斯坦把语言用法比做博弈时,我们能够理解他 其实强调的是规则,语言用法的规则就如同下棋的规则。他在讲座 中明确指出,语词与棋子极其相似:知道怎样用一个词,就像是知道 怎样移动一个棋子。那么,下棋的规则是怎样用于玩一盘棋的呢? 就是说,玩一盘棋和在棋盘上随意移动棋子究竟有什么不同?维特 根斯坦认为这两者当然不同,但他所想强调的是,知道如何使用棋子 并不是在进行游戏时的一种个别的心理状态。这就是说,词的意义 是由使用规则确定的,而不是由赋予这个词的情感所确定的。所以, 维特根斯坦把“如何使用一个词”和“这个词的语法是什么”看做是一 个问题,它强调的是使用语词的语法规则。我们由此就可以理解,尽 管维特根斯坦从他思想发展的中期开始强调语言的用法,但他并不
① 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剑桥演讲集(1932—1935)》,第4页,罗曼和利托菲 尔德,1979。
是把自己的视角限制在经验上的各种实际用法,而是把语言的用法 看做遵守规则的过程。
维特根斯坦在他的讲座中明确地指出:当我们说语词的意义是 由它的用法确定的时候,这并不是说任何某个具体的使用都可以用 来确定这种意义,而是说它是由所有的使用规则确定的。这样,对意 义问题的关心自然就变成了对语词用法规则的逻辑研究。维特根斯 坦说道:
逻辑如同物理学那样是从前提进行推论的。但物理学的最 初命题是习以为常的经验的结果,而逻辑的最初命题则不是。 要区分物理学的命题和逻辑的命题,决不仅仅是得出诸如实验 的或自明的预见,而且必须表明,其中的一个是遵循着语法规则 而另一个则没有遵循这样的规则。①
可见,在这时的维特根斯坦看来,把哲学研究看做语法研究,理 由并不在于强调语言的实际用法,而是强调语言用法的一套规则。 只有语词的完整使用规则才能够表明语词的意义,所以,与他的后期 思想不同,维特根斯坦在这个中期思想中仍然重视逻辑分析的作用。 事实上,在这段时期的笔记和讲座中,他大量地使用了逻辑的推论来 证明哲学研究其实就是一种语言研究。这与《哲学研究》中更多断定 而较少推论的思想有所不同。这也表明维特根斯坦的中期思想与他 后期的所谓成熟思想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别。
二哲学的方法与目的
维特根斯坦在他的笔记中曾用一个故事来解释他对哲学方法的 理解:有一个人听说船锚是由蒸汽机拉起来的。他只是想到用来开 船的那种蒸汽机,也就是蒸汽船用的那种蒸汽机,但他并不知道他所
① 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剑桥演讲集(1932—1935)》,第4页,罗曼和利托菲 尔德,1979。
听到的蒸汽机是什么样的。后来有人告诉他,用来拉船锚的蒸汽机 并不是蒸汽船用的那种,而是在船上用来绞起船锚的另一种蒸汽机。 那么,他不清楚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呢?如果按照后来人解释的那样, 他就应该很容易地理解在船上可能还有另一个蒸汽机。但这并没有 完全消除他对蒸汽机的疑虑,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蒸汽机就应该是用 来开船的而不是用来拉船锚的那种机器。这表明,由于不明真相而 产生的疑虑并不会因为增加或减少了某个概念而得到消除。如果他 说“这里一定有错”,那么人们就会说“你并不是指我们所说的那种蒸 汽机”,或者说“你说的‘蒸汽机’并不是指活塞引擎”。① 维特根斯坦 用这个故事是想说明,哲学问题正像这个人对蒸汽机产生的疑问一 样,是不能用某个一般的、普遍的概念理解来解决的。蒸汽机并不是 只有一种,而用“蒸汽机”这个概念所指的机器也并不一定都使用活 塞引擎;同样,哲学问题并不具有一个普遍形式,因而解决哲学问题 也就不可能有某种公认的方法。
维特根斯坦还把哲学问题看做类似于某个社会的构成。譬如, 人们走到一起构成了一个社会,虽然并没有任何书面的法规条文,但 人们却需要这样的规则。的确,他们根据某个指示在聚会时都遵守 某些规则,但这些规则却并没有被清楚地表达出来,也没有什么人去 解释和说明这些规则。同样,他们把某人看做领袖,但这个人却并不 一定坐在桌子的上座,也没有任何标志。所以,在我们看来,这个社 会似乎很难理解。于是乎,我们就会为他们整理出一套规则,把某个 带有明显标志的人称做领袖,而把坐在他旁边的人称做秘书,并让其 他的人分坐桌子的两边。但这样,我们在得到清楚的社会关系和规 则之后,就会发现我们被自己限定住了。
维特根斯坦指出,其实,当我们用某种方式清楚地表达了或确定 了人们业已遵守的某些规则后,我们就把自己带到了一种两难的境 地:我们都知道我们的行为是遵守了某些规则的,但我们的行为却并
① 见维特根斯坦《哲学》,载于维特根斯坦《哲学时刻(1912—1951)》,第171页。
不是有意识地按照规则去做的;我们在没有清楚地表达这些规则之 前,都会很好地遵守它们,可一旦得到了这些规则的清楚表达,我们 却往往无所适从。例如,我看别人下象棋,就会知道棋子如何移动, 但如果有人告诉我象棋规则但却不在棋盘上演示给我看,那么我仍 然不知道棋子如何移动。在维特根斯坦看来,这里的困难在于理解 确立一种规则对我们究竟有什么帮助。这就像哥白尼体系一样,在 哥白尼没有提出日心说之前,太阳系里的一切天体一直都是围绕着 太阳运转;而对日心说的解释却反而使人们对这种运转产生了疑问 和不安。所以,维特根斯坦把哲学上的这种不安比喻成一个苦行僧 痛苦地站在一个正在上升的重球上,其实他完全可以从球上跳下来, 但却固执地站在上面。哲学的不安和痛苦也就来自入们不愿意放弃 已有的观念和理论,并把这些观念和理论着做必须遵守的法则和经 典。一且像对那位苦行僧大叫一声“跳下来!”那样对人们说一声“放 弃它!”那么,哲学上的不安和痛苦也就随之消失了。
维特根斯坦还把哲学问题的解决比做打开保险柜的锁:我们可 以拨某些数字或字母来打开保险柜,所以,只要是没有对准这些数字 或字母,那么用什么力量都无法打开它;而一旦对准了,那么就连孩 子都可以打开它。这表明,只要是对准了,那么无需任何力气就可以 打开保险柜的门。同样,哲学问题的解决也需要对准问题的关键,这 个关键就是人们认识或看待事物的方式,也是通常所说的“世界观”。 在维特根斯坦看来,我们习惯的思维方式是在不同的事物之间 建立相互的联系,这种方式表面上看似乎能够对我们理解未知事物 有所帮助,但实际上却违反了我们的日常语法,也就是违反了我们日 常的说话方式。例如,我们常常把某人的一个微笑看做是某种暗示 或含有某种意思,因而我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解释这个微笑,但这 种解释却往往可能是南辕北辙的。这是因为我们是在物理学解释的 意义上来理解这种解释的,把它看做是作出微笑的原因。在维特根 斯坦看来,这种解释对我们正确地使用曰常语言是很危险的,因为我 们都知道,当我们使用语言时,我们是想表达我们的思想、情感、愿望 或要求等等,无论我们表达得如何,一切都表现在我们的语言之中,如果要想知道在我们的语言背后还有什么东西的话,那么只有说话 者才能明白,而当说话者把他所明白的东西说出来时,他说出来的同 样仍然是语言本身。所以,维特根斯坦说:在这里,一切都是显而易 见的,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解释;相反,对没有表现出来的东西,我们并 不感兴趣。维特根斯坦写道:
哲学不可能干预语言的实际(真实的)用法……不可能干预 实际上所说的东西;哲学最后只能描述它。……因为它也不可 能为它提供任何基础。它让一切事物都顺其自然。 学习哲学实际上就是在回忆。我们记得我们实际上是这样 来用语词的。语言或事物在哲学上最重要的方面由于它们的简 单性和相似性而被隐藏起来了。①
这些话后来被他收到《哲学研究》中,出现在第1部分的第124 和 126节。但他在那里却给出了另一种解释,即“哲学问题应当完全消 失”②。这与维特根斯坦写作《哲学》笔记时的思想有所不同,因为在 他这时看来,与其他的问题相比,哲学问题是完全可以解决的,而解 决的方法就是要重新排列我们的概念:“哲学问题就是意识到我们概 念的无序,而通过排列我们的概念就可以解决哲学问题。”③由此可 见,维特根斯坦在思想发展的中期和后期对哲学问题的性质有着不 同的认识。
根据他在这里对哲学问题的认识,他提出,哲学的方法就应当是 清楚地呈现语言事实,就是让语言事实按照它们原本的样子表现出 来,换句话说,就是描述我们对语言的具体使用活动。他说:
清晰的表象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它标志着 我们的表述方式、我们观察事物的方式。(用我们这个时代典型
①③ 维特根斯坦:《哲学》,载于维特根斯坦《哲学时刻(1912—1951)》,第179页。 ② 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安斯康译,第133节,牛津,布莱克威尔,1953。
的术语说,一种“世界观”——斯宾格勒。)①
维特根斯坦这里所说的“清晰的表象”并不是指语言的清晰表 达,而是指我们对语言活动的清楚观察,是语言自身的清晰显现。因 为任何表达都会面临着进一步的解释,但对活动的观察却是不需要 解释的,只要我们清楚地观察到语言的实际用法,并且按照日常的用 法使用语言,那么一切被认为是哲学上的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 初读维特根斯坦时,我们往往对他的话不知所云,因为他在笔记 中所留下的都是他随时随地随手记下的一闪念,在这些笔记当中并 没有多少思想的连贯性,当然就更谈不上有逻辑上的论证。但如果 读了他给学生所作的讲演,那么就会感到其中的思想脉搏是如何跳 动的。《哲学研究》给我们的感觉是思想的随笔和风景画,这符合维 特根斯坦笔记的特点。在他的思想中期,特别是在他给学生们所作 的讲演中,他强调了论证的重要性,并把论证的透明性作为哲学的最 终目标。
那么,他所说的论证的透明性是指什么呢?我们在他的笔记中 可以读到这样一句话:“在论证中不需要透明性的人就会落入哲学之 中。”②反过来说,哲学的产生正是由于论证的不透明性,或者说是错 误地使用论证的结果。在维特根斯坦看来,哲学的产生并不在于它 使用了论证,而是在于它的论证是错误的;同时,这种错误也并不在 论证的命题及其逻辑关系上,而是在这种论证所使用的语言上:哲学 的论证是错误地使用日常语言的结果,因而这种论证不能看做是像 物理学或逻辑上那样的真正的论证。
维特根斯坦用了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如果某人相信他发现了 对“生命问题”的解决办法,并试图由此证明一切都非常简单,那么, 为了反驳这种看法,就只需要他想一想在没有发现这个解决方法之 前的那段时间,因为在那个时候人们仍然在生活,而且仍然可能出现
① 维特根斯坦:《哲学》,载于维特根斯坦《哲学时刻(1912—1951)》,第175页。 ② 同上书,第183页。
新的解决办法。这就像在逻辑中,我们无法提出任何论证作为对某 个逻辑问题的最终解决。由此可见,没有什么论证可以被看做是终 极的论证。同样,哲学上提出的论证往往以解决某个或某些问题为 目的,这必然会使这样的论证在日常语言的使用中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维特根斯坦写道:
哲学的目的是在语盲停止工作的地方竖起一面墙。哲学的 结果是揭示这个或那个明显的胡说,是理解在碰到语言的界限 时头上起的肿块。这些肿块让我们认识到这个发现的价值。①
从维特根斯坦的这些话中,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对哲学性 质的全新理解:在他看来,哲学非但不是由类似物理学或逻辑命题那 样的论证构成的,相反,哲学的出现本身恰是错误使用这样论证的结 果;哲学的论证和命题表面上看类似于物理学或逻辑的论证和命题, 而且事实上,它们也正是以后者为模式的。但这种学习模仿却是非 常拙劣的,因为物理学和逻辑的论证是以经验观察或自明的公理为 前提的,而所谓的哲学论证却是以自以为是的真理为前提,并总是把 这种论证的结论看做是对某个问题的最终解决。这种论证在日常语 言中显然是无法理解的,而且实际上,当我们在使用语言时,往往并 不会提出或接受这样的哲学论证。所以说,只有当语言停止工作时, 也就是说,只有当我们没有正确使用语言时,哲学才会出现,才会有 所谓的哲学的论证。从这种推论中,我们自然就会得到这样的结论: 哲学完全是我们误用语言的结果,因而哲学研究的真正目的,就应当 是消除对语言的误用,由此就消除了哲学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