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整体上看,意大利存在主义是独立于现象学发展的。阿巴尼 亚诺和帕莱松都没有把现象学视为存在主义的理论要素。 阿巴尼亚诺(Nicola Abbagnano,1901—1990)是阿里奥塔(Antonio Aliotta,1881—1964)①的学生,先后在数所大学教授哲学史和
① 阿里奥塔,意大利哲学家。
理论哲学。主要著作有:《存在的结构》(La struttura dell'esistenza, 1939),《存在主义导论》(Introduzione all'esistenzialismo,1942),《哲 学·宗教·科学》(Filosofia religione scienza,1947),《实证存在主 义》(Esistenzialismo positivo,1948),《可能性与自由》(Possibilità e libertà,1957),《哲学词典》(Dizionario di filosofia,1960),《哲学 史》(Storia della filosofia,1971)和《生活的智慧》(La saggezza della vita,1985)。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阿巴尼亚诺对实用主义和工具主义产生兴 趣。为了清除存在主义其他代表人物加于存在主义中的虚无主义因 素,他提出“实证存在主义”的哲学路线。
阿巴尼亚诺重新确定哲学的最终性质,他把哲学称做永无止境 的研究——从具体的人的境况出发,使“人作为世界的真正主体,进 而才能认识和统治世界”①。他不同意现代存在主义关于一切人都具 有相同选择可能性的观点,认为这将导致否定存在问题和有效选择 的可能性。他指出,有效的选择“就是理性的首创精神或是作为自由 的理性”②。阿巴尼亚诺出于对理性的呼唤,才把其他现代思潮的成 分汲取到存在主义之中。
阿巴尼亚诺在确定实证的存在主义的历史地位时,还考察了存 在主义的理论先驱和其他形式的存在主义。他指出,康德和克尔凯 郭尔不同:前者“肯定”可能性,后者否定“可能性”。但他们的观点并 不根本对立,而是相互补充。为此,一种非片面的存在哲学就应当把 康德和克尔凯郭尔结合起来,以便把握住作为其“结构”、准则和标准 的可能性。这样,阿巴尼亚诺不仅把存在主义同现象学区分开(后者 还是一种纯粹静思的哲学),而且还把自己的实证存在主义同德、法 的存在主义相区别:他把后者称做消极的存在主义,因为它将可能性 和非可能性等量齐观。他认为,萨特和加缪把各种可能性视同一律, 故选择是随意的,还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选择。海德格尔的立场较
①②《哲学词典》:“阿巴尼亚诺”,第1页,米兰,加尔柔蒂出版社,1993。
为完整,除了死亡之外,也赞成一切可能性等值,但由于死亡是必然 性,而不是真正的选择,同样可能性和选择的真正性质也丧失了。如 果构成存在的各种可能性因某种原因是等值的,那么这种存在主义 之所以是否定的,不是因为它否定了信仰、价值或实在,而是因为它 否定了其得以存在的原则本身,即作为可能性的存在。同这类存在 主义不同,实证存在主义在其基本问题上承认实在,尤其是承认可能 性的规范特征:
每种可能性的标准,重复已完成的选择的可能性。 这样,就使唯一可能的选择自由得以保障,这种自由包含对自身可能 性的保障(比如,只有自由政府才向人民保障选择和重复选择的可 能性)。
如果说从整体上意大利现象学没有导致存在主义,那么帕契是 个例外。由于他感到“绝望的胡塞尔的理性主义”解决不了人的问 题,在三四十年代转向存在主义。
帕契(Enzo Paci,1911—1976)是班菲的学生,先后在帕维亚大学 和米兰大学任教。主要著作有:《存在主义》(Lesistenzialismo,1943), 《从存在主义到关系主义》(Dall'esistenzialismo al relaziomismo,1957), 《科学的功能和 入的意义》(Funzione delle scienze e significato dell'uomo,1963),《胡塞尔思想形态和物质自然及动物自然构成问题》 (La formazione del pensiero di Husserl e il problema della costruzione della natura materiale e della natura animale,1967)和《关于现象学百科 全书的构想》(Idee per una enciclopedia fenomenologica,1973)。
帕契同阿巴尼亚诺一样,也主张选择的自由,反对存在主义中的 虚无主义倾向。尽管他赞成阿巴尼亚诺实证的存在主义,认为这种 存在主义在实证意义上理解,就是在人道主义的世界观内超越痛苦 与恶、否定的历史形势的必然性,这种世界观已使科学与哲学在人与 人之间建立起个体与社会层次的关系。但他对存在的解释不同,他 认为不仅是可能性,还是“物质”与“需要”。
帕契深入研究了萨特、梅洛-庞蒂、怀特海以及美国新实证主义 把研究重点转向主体和客体的关系、哲学和知识领域的关系。从 1956年开始,帕契又将存在主义同现象学融合,认为存在主义的悲观主义的出路是由于对现象学深刻目的的无知所致。
意大利存在主义分为两个学派:世俗存在主义与基督教存在主 义。前者以阿巴尼亚诺和帕契为代表,后者以帕莱松、卡斯泰里和普 利尼为代表。
帕莱松(Luigi Pareyson,1918—1991)是都灵大学美学教授,是 存在主义在意大利的最初传播者之一,著有《存在的哲学与雅斯贝 斯》(La filosofia dell'esistenza e C. Jaspers,1940),《存在主义研 究》(Studi sull'esistenzialismo,1943)。战后表现出把存在主义与基 督教唯灵论融合的倾向。他还从存在主义出发,形成某种形式的人 格主义哲学,1950年完成《存在与人格》(Esistenza e persona)。在认 识论方面,帕莱松提出解释论。他认为,解释是人们对形式的认识。 由于主体和客体本身的无限性,故解释不是唯一的,也不是随意的, 而是无限多样的。真理是非客观的,解释是相对的,具有历史性。在 美学领域,他反对克罗齐的直觉美学理论,提出形式美学理论。他认 为,艺术生产具有可实现性(在质料和技巧中具体实现)和诉讼、意向 性(活动的同时发明活动的方式)。其美学专著有《美学》(Estetica, 1954),《艺术论》(Teoria dell'arte,1965),《美学问题》(I problemi dell'estetica,1966)。
帕莱松没有放弃哲学的思辨性,相反,他肯定这种思辨性是通过 真理与人、存在与人的不可分割的联系来论述的,而存在主义还不会 公正地承认这一点。换言之,帕莱松采取一种中间立场:一方面,他 强调存在主义宣扬的这种哲学和个人要求的实践性;另一方面,却认 为只有坚定不移地走上思辨之路,个入要求才能满足。然而,存在主 义并未承认人与上帝的宗教关系、人与存在的形而上学关系。上述 观点并不意味着帕莱松企望在哲学与宗教之间进行选择,也不意味 着二者简单的相互补充,而是说目前要正确拟定哲学问题,如哲学的 性质与功能,就必须对基督教问题,即它的兴起和衰亡问题作出正确 解释。
帕莱松在其晚年,先撰写《解释哲学》(Filosofia dell'interpretaxione,1988),重构并发展其存在主义理论;后完成《自由哲学》(Filosofia della libertà,1989),形成自由本体论哲学。根据这种哲 学,不仅存在被界定为自由,而且实在本身就是自由或是自由的结 果。他认为,实在无基础,它挂在自由上。因此必须摒弃存在的“中心 性”,用自由本身代替存在。他从自由的首要性出发,将恶作为宇宙 的和本体论的问题来研究。基于对自由的谢林式的反思,他主张将 上帝的绝对万能理解为还想要恶的自由;在上帝那里被战胜和克服 的消极性,相反正处于人性虚伪的中心。进而,他同陀思妥耶夫斯基 思想相通[见 1993年出版的生前作品《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evskij)]:正像动物、小孩和白痴遭受的无益苦难,它们无法通过反思 的意识补救自己的痛苦;这类苦难成为重要的人类学范例,同时成为 形而上学的恶的象征。
卡斯泰里(Enrico Castelli)认为,存在主义作为感到孤独的知识 分子的哲学,它的造反意识意义深远。但他把存在主义分为左倾存 在主义和右倾存在主义,右倾存在主义的特征在于肯定历史神性的 必然性,在某一确定时刻使人们听到它的声音。他认为,神学存在主 义反对同现象学相近的存在主义,并最终同赞美死亡的所有形式的 存在主义相对立。同样,卡斯泰里还肯定神学存在主义与形而上学 相联系。在他看来,反对形而上学的存在主义就是绝望的存在主义, 或更确切地说,是“呼喊的学说”。相反,存在并不仅是呼喊。正是由 于形而上学论述神性并说明其意义,此种形而上学就直接同历史及 拯救的神学相联系。
普利尼(Pietro Prini)一方面主张存在主义与现象学相联系,另一 方面研究存在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吻合点。普利尼把存在主义同各 种形式的人生哲学明确区分开,并承认存在主义通过对先验的强有 力召唤,驱散了对内在主义、历史主义和“实证主义”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