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西尔(St.Basil,the Great,329—379)是卡帕多奇亚(Cappadocia)三教父之一，另外两位即尼斯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yssa)和纳西昂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azianzus,约 329—390),前者 是他的弟弟，后者是他的好友。大巴西尔生于小亚细亚东北部卡帕 多奇亚的该撒利亚(Caesarea),在今土耳其境内。父母属于富裕家 庭，父亲是律师。因此大巴西尔兄弟从小受到良好教育。他 18 岁以 后先后来到君士坦丁堡和雅典学习希腊哲学，在雅典结识了未来的 教父纳西昂的格列高利和未来的罗马皇帝朱利安(Julianus Apostata,331—363)(叛教者)。当时的朱利安也是雅典学园的学生。虽然 父母都是基督徒，但大巴西尔在25岁的时候即 354年才正式受洗入 教。他曾迷恋于禁欲主义宗教生活理想，约 355年，他与纳西昂的格 列高利和其他几个朋友创立了“贵族”基督教社，其成员过着半修道 院式的生活，共同祈祷和阅读哲学和神学著作，特别是奥利金的著 作。360年，大巴西尔做了诵经士，364年成为执事，370 年当选为该 撒利亚大主教。此间做了大量教会事务工作，积极进行反对阿里乌 主义的斗争，并写了许多著作。大巴西尔的长期苦修生活影响了他 的身体健康，于379年1月病逝，年仅 49岁。他生活、活动的时期相 当于中国的东晋，当时陶渊明、谢灵运的山水诗开一代风气，而王羲
① 奥利金：《论原理》第2卷，第8章，第3节，转引自梅延多夫《教父神学导论》, 第119 页，克林，“基督生活”基金会，2001。
之的书法则是这一历史时期重要的文化成果。 大巴西尔的主要著作有以下5种：(1)《驳优诺米》(Against Eunomius)。优诺米是极端阿里乌主义的代表，他确认圣子的本质与圣 父的本质不仅不等同，而且不相似，还认为我们的理性可以拥有关于 神的本质的正确的理性观念。大巴西尔在著作中反驳优诺米，维护 关于三位一体的正信教义。(2)《论圣灵》(The Holy Spirit)。以通 俗易懂的语言写成，论证了圣灵的神性本质。(3)各类谈话或讲道。 其中包括：《六天创世》(Ha IIecroπHeB),是对《创世记》第一章的注解 (9篇谈话);关于圣经诗篇的16篇谈话；对先知《以赛亚书》(Book of Isaiah)的完全注解；21篇讲道。(4)写给多人的365 封书信，其中包 含许多神学论述，特别是关于三位一体的论述。365 这个数字不是偶 然的，象征一年的 365天。这些书信不全是真正书信，有的是从他的 著作里摘录的，有的不是他本入所写，而是他的朋友和弟弟尼斯的格 列高利写的。(5)《修道规范》(Two Monastic Rules),其基本思想是要 避免对修道生活的个人主义理解。如果一个人决定修道，他就已经不 能任意而行了，正如过世俗生活也必须服从人类社会生活规范一样。
一创世与世界的结构
大巴西尔在对《创世记》第1章的注解中叙述了关于世界构造的 学说，即创世论。这些注解非常有代表性地反映了有学识的神学家 是如何利用当时的人类知识来维护和宣扬基督教的。大巴西尔的目 的是用希腊概念和范畴来解释基督教，以便使其为受希腊化教育的 人所理解。希腊世界观总是以永恒性来定义真理，大巴西尔则维护 万物皆非永恒存有而是上帝创造的《圣经》思想。他说，天和地不是 自然发生的，并非像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而是有原因的，这就是上 帝的创造。世界是有开端的，虽然天体做圆周运动，而“在圆周运动 里我们的感觉找不到开端”①,但是，不能因此断定圆周运动的本质是 无开端，圆周运动也是从圆周上的某个点开始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
① 转引自弗洛罗夫斯基《东方教父》,莫斯科，ACT出版社，2003。
这个点在哪里。世界在时间中存在，由有生有灭的存在物构成。时 间也是上帝创造的，上帝在时间的开端创造世界。但时间的开端还 不是时间，“正如道路的开端还不是道路，房屋的开端还不是房屋一 样，时间的开端还不是时间，甚至不是时间的最小部分”①。开端是最 简单的、无长度的。《创世记》开篇中说“起初(在时间的开端)神造天 地”②,意思是说，创造活动是在瞬间进行的，不是在时间中，时间是和 世界一道开始的，“时间是世界的延续状态”。大巴西尔还讨论了“开 端”(apxn)这个词在希腊语中的两种不同含义：一个含义是“时间的开 始”,另一个含义是“基本原理”。因此，“神在‘时间的开端’创造世界” 也可以理解为神“在基本原理上”创造了世界。万事万物的后来发展 和“演化”都是自己发生的，《创世记》的前几章就用象征的方式告知 了这些演化是如何发生的。③ 在创造有形的物质世界之前，上帝先造 了天使。这也是在时间之外，因为天使的存在是不要求时间的。天 使是因神的话而进入存在的，天使被造时不是婴儿，以便无须训练和 完善就能领受圣灵。天使是不变的，一开始就被赋予了神圣性，他 们之间没有老少之分，被造时是什么样就永远是什么样了。有形世 界不是神一下子造成的，世界的形态和结构不是立刻实现的。在创 世的第一天神通过自己的话或指令把恩典赋予世界，但这第一天不 仅仅是创造的开始，而仿佛是永恒的、不断循环往复的一天。神的 创造的话或指令“仿佛成为某种自然律，在以后的时代仍然留在世 上，给世界以生育和结果的力量”④。大巴西尔将此比做陀螺，由于 开始抽打的力量而能够后来自我旋转。“自然过程的连续性也是这 样，在因第一命令而开始之后，就延伸到以后所有时代，直到宇宙的 全部终结。”⑤
世界结构是分等级的，最高等级是人。但人的被造与低级世界
① 转引自弗洛罗夫斯基《东方教父》,莫斯科，ACT出版社，2003。 ②《旧约·创世记》1:1。 ③ 转引自梅延多夫《教父神学导论》,第178页，克林，“基督生活”基金会，2001。 ④⑤ 转引自弗洛罗夫斯基《东方教父》,第110页，莫斯科，ACT出版社，2003。
不同，人是按照神的形象被造的，具有灵性生命。入在本来意义上是 灵魂。人是这样一个心智，它与适合于它的肉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肉体在本性上是“不断流动和消散的”。虽然作为灵魂之适当居所的 肉体也是神依靠伟大智慧所造，但肉体常常成为灵魂的牢狱。大巴 西尔几乎是重复柏拉图思想：“愤怒、愿望、怯懦、嫉妒都会导致对灵 魂洞察力的干扰。正如从模糊的窗看不见有形物体一样，带着愤怒 的心也无法达到对真理的认知。所以应当远离世俗事务，不让不相 干的意念进入灵魂。”①肉体更需要克制，首先是严守斋戒。只有纯洁 的、平和的心智才能认识或洞见真理。灵魂的完整性是通过在神之 中和在爱中与神交流而实现的。罪在于远离神，最初的罪是使感性 之物高于精神之物。
在解释创世的时候，大巴西尔还利用了希腊人常用的数字象征 方法。《创世记》里说神在7天里创造了世界。大巴西尔认为数字“7” 在《圣经》中象征“这个世界”,即我们的现实造物世界。数字“8”象征 未来世界。礼拜天——这是旧世界的最后一天和新造物的第一天。 “7”的数字象征我们在《圣经》最后一卷《启示录》中也可以找到：七教 会②、七印③等。礼拜天也是主日和审判日。基督在礼拜日从死里复 活。《启示录》中的另一个数字象征是“三天半”,它象征敌基督(撒 旦),也就是杀死了基督见证人的野兽。“三天半”是七天的一半，而七 天是“这个世界”的象征。撒旦毁坏了“这个世界”,带给世界分裂和死 亡，因此他的数字是“三天半”。④
二三位一体与圣灵学说
关于三位一体问题的讨论是由对神的本质的认识问题开始的。 大巴西尔在《驳优诺米》中反驳了优诺米的神知论观点。作为阿里乌
① 转引自弗洛罗夫斯基《东方教父》,第112页，莫斯科，ACT出版社，2003。 ②《新约·启示录》1:20。 ③ 同上书，5:1。 ④ 同上书，11:9。
派代表人物的优诺米，其神学深受希腊哲学影响。他认为，我们能够 直接认知神，因为人的理性具有神的起源，它经过净化和提升后就可 以达到直观神的本质。通过对神的直观，我们就有可能只用“非受 生”这一个词来定义神。神(这里他指的是圣父)与他所造世界的区 别仅仅在于神没有来源。圣父不是受生的，这是他与其他一切受造 物的区别，包括圣子，优诺米认为圣子是受造物。大巴西尔与优诺米 的分歧是：第一，虽然人的理性是神所造，但它不能认识神的本质，理 性的局限性使其不能认识超验的东西。只有神在造物世界中的表现 (或“能量”)是人所能达到的，而神的本质是超验的，超出了人的全部 思想。第二，大巴西尔反对优诺米用“非受生”来定义神(圣父),这样 的话，从父所生的圣子就只能是受造物了。大巴西尔说，虽然圣子是 从父所生，但他不是“生成”,即不是从非存在到存在，像其他受造世 界那样，圣子是永恒地为父所生。
这样，在与优诺米的争论中产生了对圣父与圣子的关系、神的三 位一体作进一步解释的必要性。公元 3—4世纪早期神学家对关于圣 父、圣子、圣灵的关系问题存在不同观点。奥利金说神存在于三个 “本体”(hypostasis)中，但希腊文的 hypostasis 一词在亚里士多德那 里接近于“本质”(ousia),这样，关于神的三个本体的说法就具有三神 论或从属论(subordinationonsm)①的倾向。由此，325年的尼西亚会 议，就把当年奥利金提出的圣子与圣父“同一本质”(homoousia)正式写 进了《尼西亚信经》(Nicene Creed)。但这个规定受到许多东方主教的 反对，因为它容易导致另一个极端的问题：只强调本质同一，仿佛三个 “本体”只具有相对不同的意义，只是同一个本质的不同表现形态。但 认为圣三位一体中三个位格或三个“本体”之间没有真实差别的观点， 被作为形态论(modalism)②而受到谴责。这样，在这个问题上教会内部 就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一些主教反对尼西亚会议的“同一本质”的规
① 从属论：主张圣父、圣子、圣灵之间是从属关系，圣子属于圣父，圣灵属于圣 子。否定三者的同一本质。 ② 形态论：认为神的三位格只是同一个神的三种形态，否定三者的真实差别。
定，支持“三个本体”的观点，有的主教指出同一本质，反对三个本体。 卡帕多奇亚教父(大巴西尔和纳西昂的格列高利)主张必须既接 受“同一本质”的规定，又接受三个本体的学说。为此，他们对“本质” 和“本体”这两个术语在希腊哲学中的含义作重新解释。在亚里士多 德那里有两种本质：第一本质和第二本质。第一本质叫做“本体”,亚 里士多德只相信具体的、现实的对象的存在，因此在他那里只有“本 体”或第一本质才具有现实存在。第二本质只是一种抽象物，是只可 以想像但不具有现实存在的东西。而卡帕多奇亚教父认为，第二本 质也是一种真实存在，虽然是超验的存在；第一本质，即作为具体存 在的“本体”概念，是与“位格”概念相联系的，这是希腊哲学里所没有 的。在卡帕多奇亚教父神学中，圣父、圣子、圣灵是三个神性“本体”、 三个第一本质，其中每一个都是单独的、个体“位格”的存在。它们的 第二本质，即三者的“同一本质”,也具有真实存在的性质，在这个意 义上可以说是同一个神。三位格的区别不在本质上，而在本体上，它 们的本质是同一个。这样，卡帕多奇亚教父神学既避免了阿里乌主 义的从属论，也避免了形态论。大巴西尔的三一论(Trinilarianism) 神学得到了关于第二次大公会议(381)的确认，成为东正教三一论教 义的基础。
在三位一体问题上，如何理解圣灵是一个焦点。在《论圣灵》中， 大巴西尔反驳否定圣灵位格本质的异端，论证了圣灵的真实存在及 其在礼拜和拯救中的作用。异端把圣灵看做神的恩赐，但不是主体， 不是圣三位一体的一位。这与教会“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所行 的祈祷和洗礼以及教会对圣灵赋予的荣耀相矛盾。大巴西尔论述了 圣灵的位格性，圣灵也是神，它在本质上不低于圣父和圣子，当然也 不能把圣灵直接叫做“神”。我们关于圣灵所说的一切，都与信仰有 直接联系，因而与洗礼和拯救紧密相关。“正如我们信圣父、圣子、圣 灵一样，我们也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受洗”①。在洗礼中水是与
① 大巴西尔：《论圣灵》第12章，转引自梅延多夫《教父神学导论》,第185页，克 林，“基督生活”基金会，2001。
圣灵相联系的。当人浸入水中的时候，旧的有罪的入被淹死了，圣水 盘里的水仿佛是杀死罪孽的武器。但当受洗者从水里出来的时候， 他又复活，获得了新生命，而这个复活是依靠圣灵的真实到场而实 现的。
因为在洗礼中提出两个目的，消灭罪孽的肉体以便使其不 带来死的结果，和借圣灵使其复活以便具有神圣的结果，因此， 水就表现了死，仿佛使肉体进入坟基，而圣灵宣告了赋予生命的 力量，使我们的灵魂得到更新，从有罪的死进入原初的生。这就 意味着“从水和圣灵而生”①,因为我们的死是通过水进行的，而 我们身上的生命则是圣灵创造的。②
圣亚大纳西(St.Athanasius,约 300-373)曾经说假如基督不 是神，那么我们就不能得救，亦即不能成神。大巴西尔也是这样来 说圣灵的。既然圣灵是“生命的赐予者”,那么它就不能不是神，我 们正是通过圣灵才可能得以成神。大巴西尔还通过《圣经》中的具 体例证③指出，如果认真阅读《圣经》,我们就会发现，基督所做的一 切都是在圣灵中和通过圣灵而做的。圣灵是与基督的入格、生活和 行为不可分割的。在基督生活的重要事件中，包括受洗、受试探、十 字架受难、行神迹、建立和管理教会等，都有圣灵相伴。因此可以 说，圣灵的主要“活动”是标志基督在场，在人们、世界和教会中间 显现基督的存在。圣灵作为三位一体的第三位格，其自身没有成 肉身、成为人，像第二位格那样，因此圣灵仍然是看不见的，但它
①《新约·启示录》3:5。 ② 大巴西尔：《论圣灵》第15章，转引自梅延多夫《教父神学导论》,第186页，克 林，“基督生活”基金会，2001。 ③ 参见《新约·约翰福音》1:33;《新约·马太福音》3:16—17;《新约·使徒 行传》10:38。
到处都使道成肉身的圣子得以显现。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