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试图对一个哲学家作评价时，人们所依据的一个重要标准，就 是这个哲学家对后世尤其是对当代哲学的巨大影响力。莱布尼茨 (Gottfried Wilhelm von Leibniz)正是这样的哲学家，他的哲学始终充 满活力和创新精神。更令人称道的是，他的事业绝不仅仅限于哲学， 而是涉及许多方面。他精通数学，与牛顿同时制定了微积分，并对物 理学、医学、生物学、地质学都有很深的研究；他在大学的专业是法 律，著有许多法学论著;他首先提出了逻辑学中的充足理由律，最早 研究数理逻辑方面的问题，以致罗素认为如果莱布尼茨当时就发表 他的成果，就会成为数理逻辑的鼻祖；他对比较语言学、图书馆学，甚 至目录学都做过研究，并编撰过家族史；他还是一个极有成就的社会 活动家，做过外交官、工程师、柏林科学院的第一任院长。这些都表 明莱布尼茨堪称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他的著述理所当然地成 为一个取之不尽的思想宝库，值得后人反复阅读。
据资料记载①,莱布尼茨身材中等，充满智慧的脑袋有些偏大，头 发深褐色，眼睛小但有精神。他患有近视，嗓音纤细，走路时身体喜 欢前倾，饮食没有固定的时间。在 50 岁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次婚 约，但是他和那位女士经过慎重考虑，得出的结论是不结婚，故他终 身未娶。莱布尼茨睡眠很少，但睡得很好。他有深夜工作的习惯，常
① 以下资料见莱布尼茨《单子论和其他哲学著作集》,罗伯特·拉塔英译本，第 16—17页，克拉伦登出版社，1898。
常伏在桌上就睡着了。情绪好时，他就通宵达旦地工作，甚至一连几 天不休息，这使他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大量的工作。但是，这样的生活 习惯最终损害了他的身体。莱布尼茨喜欢和各种各样的人交往，他 相信，即使从最无知的人身上，也能学到东西。他与人为善，不说人 家坏话。著名的启蒙思想家狄德罗曾这样评价莱布尼茨：当一个人 将自己的才能和莱布尼茨比较时，就恨不得把所有的书都扔了，在世 界上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躲起来，然后在那里安静地死去；莱布尼茨的 思想是无序的死对头，任何最混乱的东西在他的心灵中也会变得井 然有序；在他身上，两种几乎是无法相容的伟大品质融合在一起，这 就是发现的精神和方法的精神。他通过各种不同的研究，积累了最 为广泛的不同种类的知识，他在最完全的意义上，无愧于一个哲学家 和数学家的称号。
莱布尼茨于 1646年出生在德国莱比锡。他的父亲是莱比锡大学 的哲学教授。莱布尼茨6岁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在青少年期间， 他大量阅读了父亲留下的古代经典，熟悉古希腊罗马文化。1661年， 莱布尼茨进入莱比锡大学，起初的专业是法学(包括罗马法，这对他 日后的法学研究是重要的),后来按照当时的习惯，开始研究哲学。 对他影响最大的是一位讲授经院哲学的教授雅克·托马修斯(Jaques Thomasius)。在这位教授的引导下，莱布尼茨对文艺复兴以来的科 学精神，特别是笛卡尔的哲学革命产生了浓厚兴趣。他由此追溯文 艺复兴以来的唯物主义原子论和机械论，系统阅读开卜勒、伽利略、 伽桑第、霍布斯等人的著作。在17岁时，他完成了毕业论文《论个体 性原则》(De principio individui),并在文中为唯名论辩护，从中可见 他日后单子论哲学的影子。然后，他转到耶拿大学6个月，跟维格尔 教授学习数学课程，这也培养了他对精确逻辑的兴趣。1666 年，他想 在莱比锡大学申请法学博士学位，但校方竟以他年龄太小而取消了 他的资格。但临近的阿尔多夫大学接受了他的论文，授予他博士学 位。莱布尼茨有强烈的求知欲望，并不满足于某一专业。他对哲学 特别有兴趣，并有许多见解，所以决定继续走自己的道路。受好奇心 驱使，他离开莱比锡后，在纽仑堡参加了一个炼金术团体。他被这门学问的神秘性所吸引，这对他以后的哲学立场有所影响。1667年，他 结识了博因堡(Boinebourg)男爵，使他有机会成为德意志帝国朝廷参 议。尔后，马因兹(Mayence)地区的选民选他为当地最高法院参议。 在这期间，莱布尼茨写了一些有关法学、政治方面的文章，但是他仍 然保持着对哲学的强烈兴趣。
1672年，莱布尼茨受派前往巴黎执行一项外交使命，并在巴黎居 住了4年。期间他曾去伦敦和海牙作短暂的旅行，后返回德国。在巴 黎时，他被邀请参加了数学团体。法国在数学领域当时居领先地位， 已经出现了大名鼎鼎的笛卡尔、帕斯卡尔、惠更斯(Huygens)。莱布 尼茨有幸结识惠更斯，并对笛卡尔哲学有了直接的认识。在伦敦，他 和牛顿的合作者建立了联系。在海牙，他见到了斯宾诺莎。由于与 世界上最有数学天赋的知识分子相识，莱布尼茨蕴藏着的数学才华 被激发了出来。1675—1676年间，他提出了“无穷小算法”,也就是微 积分。在这之前，牛顿已经对微积分作出成绩，只是并没有发表，而 莱布尼茨也不知道。因此，可以说是他们两人各自独立地制定了微 积分，但两人却为此事发生了争执。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知道微积 分的道理(可以无限分割的部分最大限度地靠近整体)与莱布尼茨的 哲学是和谐统一的。在巴黎期间，莱布尼茨还发明了一种能做加减 乘除及开方运算的计算机，比帕斯卡尔仅能做加减的计算机有很大 进步。在他赴命期间，提供他俸禄的博因堡男爵逝世，他不得不重新 考虑自己的前途。最后，在汉诺威，他受一个公爵的邀请，担任了当 地图书馆馆长。在这期间，他有了建立一门普遍性语言的设想，并认 为逻辑工具可能有助于建立这样一门语言。1679年，那个公爵的继 任者委派莱布尼茨前往意大利收集一个家族的史料，以证明该家族 与王室的血缘关系。
在1686年前后，莱布尼茨哲学体系的主要原则已经成熟了，余 下的问题是如何将它们阐述出来。1686 年，他把自己的《形而上学 谈话》寄给阿尔诺(Arnauld),这是一本很小的书。在大量的公务活 动之余，他的哲学思考越来越活跃。他的主要观点在 1686—1690 年与阿尔诺的通信中已有所论述，但是这些信件直到1846年才全 部出版，而学术界则在1691年看到莱布尼茨有关动力学的论文后， 才知道他的哲学立场。1694年，他有了关于第一哲学和实体概念 的改革设想。1695年，他进一步提出实体交往和身心关系的学说， 发表了《关于自然、实体的相互作用，以及灵魂与身体之间统一的新 体系》。1697年，他思考关于上帝的决定论、创造性、必然性的不同 形式，并从这个方向研究逻辑学、物理学、伦理学。但是莱布尼茨一 直没有写一本大部头著作阐述他的理论。莱布尼茨对洛克的《人类 理智论》作了深入研究，并以对话的方式写下了许多评论，后结集成 册，这就是中国读者最熟悉的《人类理智新论》。这部书于1704年 完成初稿，但在他生前没有发表，直到1765年才问世。莱布尼茨生 前出版的唯一一部篇幅较长的著作是《神正论》(1710),书中反驳了 法国哲学家培尔，表明了自己乐观主义的神学立场。1714年前后， 他完成了著名的《单子论》。此外，他在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写 有大量的通信，通信的对象有数学家、科学家，也有神父。这些信件 涉及内容广泛，主要讨论了数学、物理学、医学、生物学、形而上学、 神学等问题。
在学术名声蒸蒸日上时，莱布尼茨的健康状况却明显下降。1711 年，伦教皇家科学院在审理他与牛顿关于微积分的制定权的诉案时， 作出不利于他的裁决，但似乎并没有拿出有说服力的证据。尽管他 写了《神正论》,教会并不认为他维护了上帝，反而指责他亵渎了基督 教，是“mécréant”(无宗教信仰的或信异教的)。1716年他死于汉诺 威。临终前，他拒绝派人去找牧师做最后的祈祷。像一切伟大的哲 学家一样，他的灵魂是孤寂的，他的作品也并不通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