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布尼茨-《人类理智新论》-第四卷 论知识-第二十章 论错误-在线阅读

第二十章 论错误

§1.斐 在充分说了使我们认识或猜测真理的一切办法之

后,让我们再来说一说我们的错误和坏的判断。既然人们之间有

这么许多意见分歧,那么他们一定是常常犯错误的。犯错误的原

因可以归结为这四种:(1)缺乏证明;(2)缺少运用证明的技巧;

(3)缺乏利用证明的意愿;(4)衡量概然性的尺度不正确。§2.当

我说缺乏证明时,我所指的还包括那些我们要是有办法和适当机

下:

① 拉丁文,意即:《论善良的人面对可能的将来的职责》。

② 参阅第四卷第十六章§13及注(第583页注①)。菜布尼茨虽然承认奇迹是

可能有的,并且在有充足和适当的证据的情况下是实际有的,但他从哲学的观点还是

把奇迹看做是例外和相对地不重要的,而像这里这样着重的是认为基督教的本质在于

它的道德内容,这种内容是内在地合理性的并且符合自然的。这也表明他的哲学虽然

是唯心主义,包含着僧侣主义的,但和那些宣扬盲目信仰的宗教观点有所区别,还是表

现出他的理性主义的精神。第四卷 论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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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就能够找到的证明;但正是这种证明最经常为我们所缺乏。那

些一生只在谋求糊口度日的人的状况就是这样;他们对世界上经

过的事情所知之少,就也像永远走同一条道的一匹驮货的马对全

国地图所能熟悉的程度一样。他们也许需要语言文字、阅读、谈

话、对自然的观察和技术的实验。§3.然而所有这一切都和他们

的状况不适合,那么我们就将说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由盲目的偶然

机遇导致幸福和不幸的吗?他们就得甚至在有关永恒祸福方面也

委身于流行的意见和国内权威的引导吗?或者他们是否由于生在

这一国度而不是在另一国度就将永久不幸呢?可是必须承认,并

没有什么人是如此忙于谋生,竟至再也没有一点时间来想一想自

己的灵魂,和使自己有点关于宗教方面的修养的,要是他对宗教也

像对那些比较不那么重要的事情那样尽心竭力的话。

德 假定人们不是永远处于使自己有修养的状态,和不能有

见识地放弃为一家人谋生的操心来追求困难的真理,以致不得不

遵循在他们之中具有权威的意见,我们也将永远必须断定,在那些

具有真正的宗教信仰而并无这方面的证明的人那里,内心的恩情

将会补充可信性动机的缺欠;而仁爱也还使我们断定,对于那些具

有善良意志而在最危险的错误的浓重黑暗中长大的人,上帝将会

给他们做他的善和正义所要求的一切,虽然也许是以一种我们所

不知道的方式。我们有关于这样一些人的在罗马教会中得到称赞

的历史,他们得到正式的复活,以便不缺乏一切有益的帮助。但上

帝能够用圣灵的内心作用来帮助灵魂而并不需要一个这样大的奇

迹;而对人类来说很好和令人安慰的是,要使自己处于和上帝有恩

情的状态,只需要善良但真诚而严肃的意志就够了。我承认,要是第二十章 论错误

没有上帝的恩情,是连这样的善良意志也不会有的,因为一切自然

的或超自然的善都从他来;但只要有意志就总是够了的,而上帝竟

能要求一种比这更容易的更合理的条件,那是不可能的。

§4.斐 有一些人是十分舒适,足以具有一切适于弄清他们

的怀疑的方便条件的,但他们却受到充满奇技淫巧的种种阻碍而

没有这样干,这些是很容易察觉的,不必在这地方来一一加以展

示。§5.我宁愿来说一说这样一些人,他们缺乏技巧来利用那些

可以说就在他们手边的证明,并且不能坚持作一长串的推论,也不

能来衡量一切有关情况。有一些人只会用单单一个三段论,也有

一些只能用两个。不在这地方来决定这种缺点究竟来自灵魂本身

的还是器官的自然差别,或者是否由于缺乏锻炼来磨炼这些自然

功能。这里我们只要说它是显然可见的就够了,并且我们只消从

王宫或交易所走到救济院或贫民窟就能看清这种情况。

德 并不是只有穷人才有所需,有些富人比他们还更缺乏,因

为这些富人要求太多,并且自愿地投身于一种贫乏状态,这阻碍了

他们去专心从事于重大的考虑。榜样在这里起了很大作用。人们

总想照着和自己同等的人的样子,这就迫使人们在行事上不要显

得有一种乖张别扭的神气,而这样一来就很容易使自己变得和他

们一样了。要同时满足理性和习俗是很困难的。至于说到缺乏才

能的人,也许数目并不如您所想那样多,我认为健全理智加上专心

致志就能足够对付一切并不要求敏捷的事了。我假定了健全理

智,因为我不相信您会硬要那些贫民窟里的居民去追求真理。的

确并没有很多人不能达到这一点,要是我们知道达到这一点的办

法的话,而不论在我们的灵魂之间有怎样的原始差别(正如我相信第四卷 论知识

实际上是有的),始终可以确信一个灵魂总可以达到和另一个一样

远的程度(不过也许不是一样快),只要它们得到了应有的引导。

§6.斐 另有一类人,只是缺乏意愿。强烈地迷恋于享乐,

经常只专心于有关自己的荣华富贵的事,一种一般的怠惰或粗心

大意,一种对研究和沉思的特殊厌恶,这些都阻碍了他们去认真地

想到真理。甚至有些人还怕一种完全公正无私的研究会不利于更

适合他们的偏见和打算的那些意见。我们知道有些人就不愿看一

封他们以为带来坏消息的信,而很多人回避结算自己的账目或了

解自己财产的状况,怕知道他们但愿永远不知道的事情。有些人

有很大收入,全部用来供养身体,却丝毫不想办法来改善理智。他

们非常操心来使自己显得永远服饰称身华丽,却毫不在乎地忍受

自己的灵魂披着偏见和错误的破衣烂衫,以致赤身露体,也就是显

得反常的无知。且不说他们应有的对来世的关心,就是对他们在

此世所过的生活所当关心知道的事,他们也同样忽视。而奇怪的

是那些把权力和权威看做由自己的出身或命运而得的一种封赠的

人,往往把它们粗心大意地交给那些在地位上低于他们,但在知识

上超过他们的人;因为瞎子非常需要明眼人的引导,不然就会掉进

沟里,而没有什么奴役比理智上的奴役更坏的了。

德 对于人们有关他们真正利益的事的忽视,没有比这更明

显的证据了,这就是不关心去认识和实践那适合于健康的事,健康

是我们最大的善之一;而尽管那些大人物也和别人同样和更加感

到这种忽视的坏结果,他们却并不回头。至于有关信仰方面的事,

很多人把会导致讨论信仰的那些思想都看做是魔鬼的诱惑,他们

认为能克服它的最好办法,无过于使心灵转向完全另一回事。那第二十章 论错误

些只爱享乐或迷恋于专门干某一件事的人,就惯于忽视其他的事

务。一个赌徒,一个猎人,一个酒徒,一个浪子,以及甚至一个爱好

无聊玩物的人,都会丧失他的财产家业,因为没有费心谋求作一安

排或给管事的人说一说。有些人就像那何诺留斯①皇帝那样,有

人告诉他说罗马丢失了,他以为说的是他那也叫做罗马的母鸡,而

这比那真事还叫他更恼火②。最好希望那些有权力的人能有与之

相称的知识,但当科学、艺术、历史、语言的详细知识不具备时,则

一种健全而受过锻炼的判断力,一种对同等地巨大和一般的事物

的知识,总之一句话就是Summa rerum③,也可能就够了。而正如

奥古斯都皇帝有一个关于国家的力量和需要的摘录,他叫做bre

viarum imperii④的那样,人们也可以有一个关于人的利害相关的

事的摘录,当可叫做enchiridion sapientiae⑤,如果人们想要对他

们最关重要的事有所关心的话。

§7.斐 最后,我们的大部分错误来自我们所采取的衡量概

然性的不正确尺度,或者是尽管有明显理由而迟迟不下判断,或者

是尽管有相反的概然性却下了判断。这些不正确的尺度是(1)在

于可疑的命题被当作了原则;(2)在于被接受了的假说;(3)在于权

威。§8.我们通常是以符合于我们看做无可争议的原则来判断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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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Honorius,395-423的西罗马帝国皇帝,最昏庸的末代皇帝之一。

② 这逸事见于乔凡尼·巴蒂斯塔·伊纳爵(Giovanni Batista Egnazio,1473—

1553)的De Romanis principibus(《论罗马人的君主)》Lib III,威尼斯,1516,近第一卷之

末。

③ 拉丁文,意即:“诸事的总结”。

④ 拉丁文,意即:“国事简录”。

⑤ 拉丁文,意即:“记录各种知识的袖珍笔记本”。第四卷 论知识

上是

理的,这就使我们轻视别人的见证,甚至我们感官的见证,要是它

们是或显得和这些原则相反的话;但在以如此的确信来加以傲视

之前,应该以高度的精确性先来对它们加以考察。§9.儿童接受

了由他们的父母、保姆、老师以及其他周围的人教给他们的那些命

题,而那些命题既在他们心中生了根,就被当作是神圣的,就好像

上帝亲自放在灵魂中的乌陵和土明①那样。§10.凡是和这种内

心的神谕抵触的,人们就难以忍受,而只要是和它一致的,最大的

荒谬也吞咽下去了。这一点以我们在各种不同的人中所看到的极

端固执表现出来,他们把一些直接对立的意见都当作信条强烈地

加以相信,尽管它们常常是两边同等地荒谬的。拿一个有正常理

智但深信这样一条公则的人来看,这公则就是说:一个人应该相信

他的同道中人们所相信的,如在维滕堡(Wittenberg)或在瑞典人

们所教导的那样,什么禀性他不会有,来毫无困难地接受圣体共在

(Consubstantiation)的理论,并相信同一样东西同时既是肉又是

面包呢?

德 很显然,先生,您对福音派②承认我们的主的身体实在出

现在圣体③中的那种观点并不十分了解。他们千百次地解释过,

他们并不想说面包和酒与耶稣基督的肉和血成为同一实体(Con

substantiation),更不是说肉和面包一起是同一样东西。他们只是

① Urim et thumin,见旧约《利未记》第八章第八节。

② les Evangeliques,即指路德派。

③ IEucharistie,也作“圣餐物”,即指基督教会中做弥撒举行“领圣餐”仪式时,用

来当作耶稣的肉和血的面包和酒,特别是指面包。关于“圣体”,天主教和新教各派有

各种各样的观点,曾争论不休。第二十章 论错误

教导说,在接受那可见的象征的同时,人们以一种不可见的和超自

然的方式接受了救主的身体,而它并不包含在面包里面。而那出

现(présence),他们并不理解为指地方或可以说空间性的,也就是

说受出现的身体的长宽高所决定的;所以凡是感官所能与之反对

的都和它毫不相干。而为了使人看清人们理性所推出的那些不合

适的东西和它并不相涉,他们宣布他们所理解的身体的实体是并

不在广延或空间的维中的;而他们并不难承认,耶稣基督的光荣的

身体,仍保持某种通常的在一定地方的出现,不过是适合他的状况

在他所在的崇高的地方,和这里所说这种圣礼上的出现是完全不

同的,或者和他以之统治教会的那种奇迹般的出现也是不同的,这

使他不是到处都作为上帝,而只是在他愿意是这样的地方就是这

样;这是一种比较有节制的观点,所以要表明他们的学说的荒谬

性,就必须证明身体的全部本质只在于广延性,和单单以此来衡量

的东西,这一点就我所知是没有任何人证明过的。这整个困难也

同样涉及那样一些改革派,如遵守高卢信条和比利时信条的,遵守

森多米尔(Sendomir)大会宣言的,这大会由两派的人组成,一派信

奥格斯堡信条(la Confession Augustane),一派信瑞士信条(la

Confession Helvetique),这宣言是和为特棱特宗教会议所决定的

萨克森信条(la Confession Saxone)一致的;也涉及参加在波兰国

王弗拉地斯拉斯(Vladislas)的权威下召开的托恩会议(le Collo

que de Thorn)的那些改革派的信仰誓约,以及加尔文和贝萨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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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Theodore de Beze或 Beza.1519—1605,加尔文的门徒和继承人,继加尔文之

后为法国和瑞士加尔文派教会的首领。第四卷 论知识

固定学说,他们曾最清楚和最强烈地宣布,那些象征是实际提供了

它们所代表的东西,并且我们就变成了耶稣基督的身体和血的实

体本身的分有者。而加尔文,在驳斥了那些满足于一种思想或印

记的比喻式的分有和满足于一种信仰上的结合的人之后,又加上

说,为了确立它的实在性,我们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是足够强有力,

和为他所不准备同意的,只要人们避免了一切有关地点的划界和

空间范围的扩张方面的东西;所以似乎归根到底他的学说也就是

梅朗克统①甚至路德的学说(如加尔文自己在他一封信中所推想

的),只除了在路德所满足的对象征的知觉这条件之外,他还要求

信仰的条件,以排除不配者的分有。我发现在加尔文的作品中有

成百处对这种实在的共有圣体都这样肯定,甚至在并无如此必要

的家信中也是这样,因此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怀疑是作假。

§11.斐〔如果我是照通俗的意见说到这些先生,我请您原

谅。而我现在记起曾经指出过英国国教会的非常高明的神学家们

也是主张这种实在的分有的。但是让我们从确立的原则过渡到被

接受的假说吧。那些承认这只是假说的人,却也仍然以差不多对

可靠原则一样的热情来加以支持,并且轻视那相反的概然性。一

位有学问的教授,看到他的权威被一个驳斥了他的假说的新手顷

刻之间就推翻,这在他是受不了的;他的权威,我说,那是时行了三

十或四十年,是熬了许多夜才得来的,是用很多希腊文和拉丁文支

撑着的,是受到一种一般的传统和一把可敬的胡子所确证的。人

① Melancthon,1497—1560,德国的宗教改革家,路德的朋友,奥格斯堡信条(见

本段上文)的编纂者之一,他后来一生效力于建立新教各派乃至与天主教的联合。第二十章 论错误

家可以用来说服他说他的假说错了的所有论证,都很少能够在他

心中取得优势,就像那北风努力要迫使旅人脱掉他的斗篷一样,那

风刮得越厉害,他就把斗篷裹得越紧。

德 事实上哥白尼派就已在他们的敌手方面感受到,被承认

为假说的假说,也照样还是以一种强烈的热情得到支持的。而笛

卡尔派对他们的带槽形的微粒和第二元素的小球①,也就好像是

欧几里得的定理一样地肯定;而对我们的假说的热情,似乎只是我

们要使自己受到尊敬那种情欲的一种结果。的确,那些谴责伽利

略的人,曾相信大地的静止不止是一个假说,因为他们断定它是符

合于圣经也符合于理性的。但以后人们已察觉到至少理性是不再

支持它了;至于圣经,法布利神甫②,这位圣彼得的秘书处长,卓越

的神学家和哲学家,就在罗马发表了一篇对欧斯塔奇奥·第维

尼③的观察的辩护辞,第维尼是著名的光学家,他毫不扭扭捏捏地

宣称,人们只是暂时地理解圣经经文中所说的一种太阳的真正运

动的,而哥白尼的观点如果被发现是证实了的,则将毫无困难把它

像味吉尔的这段话一样来加以解释:

terraeque urbesque recedunt.④

可是在意大利,在西班牙,甚至在皇帝的祖传的国家,人们还是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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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参阅笛卡尔《哲学原理》第三部分§48以下。这些是笛卡尔关于宇宙形成的“旋

涡”理论的一部分。又关于“第二元素的小球”或“正球体”参阅本书“序言”第11段。

② 见第四卷第十八章§1-7“德”注(第617页注②)。

③ Eustachio Divini,约1620一约1660,意大利的力学家、光学家和天文学家,以

善于制作光学仪器,特别是望远镜著名,被认为是一本企图驳斥惠更斯的关于土星的

理论的拉丁文小书的作者,但这书很可能其实是法布利作的。

④ 拉丁文,意即:“大地城堡都隐退”。见味吉尔 Eneid.3.72。第四卷 论知识

6

样继续压制哥白尼的学说,这对那些民族有很大的损害,要是他们

能享受到一种合理的、哲学的自由,他们的精神是可以提高到作出

一些更美好的发现的。

§12.斐 好胜心实在如您所说显得是爱假说的源泉;但它

还扩展得比这更远得多。世界上最大的概然性对于要使一个贪心

的人和使一个有野心的人看到他的不正确也将毫无用处;而一个

情人将十分容易让自己受他情妇的欺骗,的的确确是我们很容易

地相信了我们所愿信的,并且照味吉尔所指出的:

qui amant ipsi sibi somnia fingunt.①

就是说,使人们用了两种逃避的办法,当那些最显然的概然性打击

我们的情欲和偏见时就来逃避它们。§13.第一种是想着,在别人

提出反驳我们的那些论证中,可能掩盖着某种诡辩。§14.第二种

是假定我们可以事先提出完全一样好,或甚至更好的论证来打败

对手,要是我们曾有找到这些论证所必需的方便、技巧或帮助的

话。§15.这些用来防卫自己免受制服的办法有时是好的,但当问

题已充分得到阐明,并且已把一切都计算进去了时,这些办法也是

些诡辩;因为在那样以后,就有办法来知道,就全体来说,概然性是

在哪一边。像这样,就没有什么余地来怀疑,动物究竟是由一位有

心智的原动者所指挥的运动形成的,还是由于原子的一种偶然的

协同动作而形成的;就正如没有人会有世界上最少的一点犹疑,怀

疑构成一篇可理解的言辞的那些印刷字母,究竟是由一个专心致

志的人把它们排在一起的,还是由一种乱七八糟的混合放在一起

① 拉丁文,意即:“他们自己都喜欢做梦”,见味吉尔 Eclog.8,108。第二十章 论错误

的一样。因此我认为,在这些场合,是不由我们迟延不予同意的;

但当概然性较不明显时我们是可以这样做的,并且我们也可以甚

至满足于较适合于我们倾向的较弱的证据。§16.我觉得,一个人

倾向于他看到较少概然性的一边,这就真的来说是不行的;知觉、

认识和同意并不是任意武断的;正如当我的心灵转向它时,看到或

不看到两个观念的符合,是不由我做主的一样。可是我们却可以

随意地停止我们研究的进程;要不然无知和错误就在任何情况下

都不可能是一种罪过了。我们就是在这一点上行使我们的自由。

诚然在我们并无任何利害关系的一些场合,我们就持普通的意见,

或最初来到的观点,但在祸福攸关之点上,心灵就更严肃认真地致

力于来衡量概然性,而我想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是说,当我们有所

注意时,我们在决定自己愿取哪一边方面是无可选择的,要是在双

方之间有完全显然可见的差别的话,而这时将是最大的概然性决

定我们的同意。

德 我归根到底是同意您的意见的,并且在以前我们谈到自

由问题时已充分说明过这一点了。我那时曾指出,我们绝不是相

信我们所愿信的,而是相信我们所看到最显然的;并指出,可是我

们也能通过把注意力从一个不喜欢的对象转向另一个使我们喜欢

的对象,而间接地使我们相信我们所愿信的;这就使得我们由于优

先看到所偏爱一边的理由而最终相信它是最为概然的了。至于说

到那些我们并无多大利害关系,以及我们根据一些轻微的理由就

接受下来的意见,其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既看不到有什么与之相

反的东西,就发觉使我们偏向于它的意见,和对立的意见比起来也

是一样或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对立的意见在我们的知觉中并没有

645第四卷 论知识

什么为着它的东西,只觉得双方都有很多理由,因为0与1之间或

2与3之间的差,是和9与10之间的差一样大的,而我们察觉到

这种好处,并没有想到要加以考察,这种考察对于下判断还是必要

的,但并没有什么迫使我们去这样做。

§17.斐 我打算指出的最后一种衡量概然性的不正确尺

度,就是被不正确地理解的权威,由它而陷入无知和错误的人,比

其他那些尺度所造成的合在一起还多。我们看到有多少人,他们

的看法除了自己的朋友或同行、同党、同国的人们所接受的意见之

外,就没有其他的根据呢?这样一种学说是可敬的古代所赞成的;

它是执著过去若干世纪的通行护照来到我这里的;别的人们都信

奉它;这就是为什么我接受它得免于犯错误的理由。照这样的规

则来选择意见,就会和抛钱打卦看正反面来决定采取什么意见一

样无根据。而除了所有的人都会犯错误之外,我认为要是我们能

看到促使学者和党派首领们行事的秘密动机的话,就会发现那往

往不是什么纯粹的对真理之爱,而是完全另一回事。至少可以肯

定,没有什么意见是如此荒谬,竟不能以此为根据来加以采取,因

为几乎没有什么错误意见会无人赞同的。

德 可是必须承认在很多场合我们是无法避免服从权威的。

圣·奥古斯丁曾写过一本De Utilitate Credenti①的很好的书,在

这个问题上值得一读,至于说到大家所接受的意见,它们有它们自

己的接近于法学家们称为推定(presomption)的那种东西;而虽然

我们并不是永远没有证据也非遵照它们不可,我们却也同样无权

① 拉丁文,意即:《论信仰的益处》。第二十章 论错误

在没有相反证据的情况下在别人心中来摧毁它们。这就是不允许

毫无理由地改变任何东西。关于从一种意见的赞成者的大多数得

出的证据,从已故的尼柯尔先生发表了他的有关教会的书以来就

曾进行了很大的争论①,但能从这论据所得出的一切,当问题是涉

及证明一种理由而不是确证一件事实时,只能归结为我刚才所说

的。而正如一百匹马并不比一匹马跑得更快,尽管它们能拉得更

多,一百个人比之于单单一个人也是同样;他们并不能进行得更正

确,但他们能工作得更有成效;他们并不能判断得更好,但他们将

能提供更多的材料使判断在其中得以施行锻炼。这就是谚语plus

vident oculi quam oculus.②所说的意思。我们在那些大会上就看

到这种情形,在会上真正大量的考虑被提到了桌面上,其中也许会

漏掉一件两件,但往往冒一种风险就是在对所有这些考虑作出结

论时没有采取最好的一边,要是没有高明的人负责来对它们加以

安排和衡量的话。就是因为这样,有些罗马教会方面的精明神学

家,看到这教会的权威,也就是说那具有最崇高尊严并且最为多数

人所支持的教会的权威,在推理的问题上并不能确实可靠,就把它

归结为仅仅是在传统的名义下对事实的确证。这就是亨利·霍尔

顿③的意见,他是英国人,是苏尔邦的博士,一本叫做《信仰的分

① 见第四卷第十五章§5“德”注(第558页注①)。

② 拉丁文,意即:“几只眼睛比一只眼睛看见的更多”。

③ Henry Holden,1596—1662,是英国的一位罗马天主教的教士,在苏尔邦毕业

后就在那里任神学教授。在1647年他曾向英国下议院提出请愿,要求对天主教徒实

行宽容,只要他们发誓忠顺。他的《神圣信仰分析》(Divinae Fidei Analysis)是简明叙

述与意见问题有区别的天主教信条的,1652年出版于巴黎,附有一篇讨论宗教分裂问

题的论文。第四卷 论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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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的书的作者。在这书中,依照勒林斯的文生①的Commonitori

um②的原则,他主张在教会中并不能作出新的决定,而参加宗教

会议的主教们所能做的一切就只是确证学说在他们的主教管区内

被接受这一事实。这原则,只要我们停留在一般性上,是看起来像

很不错的;但当我们来看事实时,就发现不同的国家长期以来就接

受了不同的意见;而即使在同一个国家,尽管有阿尔诺的反对感觉

不到的变化的论据,人们也还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此外

人们也往往不限于确证事实而是夹杂着判断。这骨子里也是格莱

斯特③的意见,他是巴伐利亚的一位有学问的耶稣会士,是另一本

《信仰的分析》的作者,这书是得到他那修道会的神学家们的赞同

的,他认为教会可以通过制定新的信条来对争论作出判决,因为圣

灵的帮助对它是允许的,虽然人们最通常地竭力掩盖这观点,尤其

是在法国,好像教会只是说明了已确立的学说似的。但说明或者

是一种已被接受的陈述,或者是一种新的陈述,是人们认为从已被

接受的学说中得出来的。实际做法最通常是和第一种意义相反,

而就第二种意义说,所确立的那新的陈述,除了是一个新的信条之

外又还能是什么呢?可是我并不赞成人们在宗教问题上轻视古

① St.Vincent de Lerins,死于约450年,出身是高卢人,早期天主教的一位“圣

徒”。他的Adversus profanas omnium novitates Haereticorum Commomitorium(《反对

一切叛教的新贵族的指令》),写于434年,强烈主张传统的权威,反对一切宗教和学说

上的革新,在其中第二章提出了著名的检验正统天主教信仰的三重标准,即“到处相

信,永远相信,和所有的人都相信的”。

② 即指上一注中文生的著作。

③ Jac.Grester,1561-1625,一位博学的耶稣会士,曾多年在英果尔斯塔特(In

golstadt)任哲学和神学教授。他著作很多,虽很博学,但缺乏批判能力。第二十章 论错误

代;我甚至认为我们可以说,上帝曾保持使那些真正的万国宗教会

议迄今未犯一切与健全学说相反的错误。此外,那种宗教偏见是

一件很奇怪的事。我曾看到有些人热情地抱着一种意见,唯一的

理由就在于它是他们那团体中人所接受的,或甚至仅仅因为它是

和他们所不喜欢的一种宗教或一个民族中的一个人的意见相反

的,虽然这问题和宗教信仰或人民利益几乎并没有什么联系。他

们也许并不知道那才真正是他们的热情的源泉;但我知道他们第

一回一听到一个某某人已写了这样或那样的东西的消息,就会找

遍图书馆和搜索枯肠绞尽脑汁以求找到点什么来反驳它。那些在

大学里为学位论文进行答辩的人以及那些在敌手面前寻求自我突

出的人,往往也是这样搞法。但对于那些为各宗派,甚至在新教之

中的各宗教的信条书中所规定,人们往往不得不发誓来信奉的学

说,我们又将怎么说呢?有些人认为这对我们来说只意味着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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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发愿信奉这些书或信条汇编中所包含的圣经中所讲的东西;在

这一点上别的人们和他们的说法却相反。而在罗马教会方面的宗

教团体中,人们不满足于他们的教会中已确立的学说,还对那些宣

教的人规定了更狭的限制;如耶稣会会长克劳德·阿夸维瓦①(如

果我没有弄错)禁止在他们的学校中教授的那些命题就可以为证。

(顺便说一说,)把那些为历次宗教会议、历任教皇、各主教、各修道

院长、各神学院等所决定和谴责的命题作一系统的搜集汇编是好

的,这对教会史会很有用处。我们可以在教授一种意见和坚持一

种意见之间加以区别。世界上没有任何誓言也没有任何禁令能强

① Claudius Aquaviva,1543—1615,于1581-1615年间任耶稣会会长。第四卷 论知识

下留

迫一个人继续保持同样意见的,因为观点本身是不随人意的;但他

可以而且应该不去教一种被看做危险的学说,除非他觉得良心迫

使他非这样做不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当真诚地公开宣布,并且

当他负有教授责任时就离开他的岗位;不过要假定他能够这样做

而不冒一种极端的危险,会迫使他不名誉地离职。我们几乎看不

出有什么其他办法来调和公众和个人的权利;一方面是应该要禁

止自己断定为坏的事情,而另一方面则不能推卸自己的良心所要

求尽的责任。

§18.斐 这种公众与个人之间以及不同派别的公众意见之

间的对立,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坏事。但这些对立本身往往只是表

面上的和只是在公式提法上的对立。为了对人类公平起见,我也

不得不说,并没有如通常所设想那样多的人陷入了错误;这不是说

我认为他们坚持了真理而是因为事实上对于那些喧嚣不已的学说

他们绝对没有什么积极的意见,而对所说的事情上那些最表面的

观念既未考察也没有存在心中,他们就决心紧紧依附他们的党派,

就像那些当兵的毫不考察他们所保卫的事业一样;而如果一个人

的生活表明他对宗教毫无真诚的考虑,那他只要有手和舌头随时

准备着支持大家的意见,就足以使自己在那些能对他提供支持的

人中成为可称许的了。

德 您对人类所说的这种公平话,并不成其为对它的称赞;而

人们真诚地遵循他们的意见,比之于为利害关系计而加以伪装,将

是更可原谅的。可是在他们的行事中,也许有比您所让人理解的

更多的真诚。因为虽对其因由并无任何认识,他们也能通过一般

地和有时是盲目的,但常常是具有良好信心地遵从他们曾一度承第二十一章 论科学的分类

认其权威的其他人的判断,而达到一种默示的信仰(foi implic

ite)。的确,他们在其中所看到的利害关系,也有助于这种遵从,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最终形成了意见。在罗马教会中人们就满足于

这种差不多是默示的信仰,也许是没有任何归因于启示的信条被

断定是绝对基本的,和被看做必然的 necessitate medii①,也就是

说,相信它是得救的绝对必要条件。它们全都是necessitate prae

cepti②,凭这种必然性,人们在那里教人要服从教会,如他们所说

那样,以及要对在那里所提出的一切必须给予全部应有的注意,这

一切全都是要受死罪的惩罚的。但这必然性,照这教会中那些最

有学问的博士的意见,都只要求一种合情合理的顺从,而并不强迫

绝对同意。可是贝拉明红衣主教(Le Cardinal Bellarmin)自己就

认为没有什么比那种服从一种已确立的权威的儿童的信仰更好的

了,并且他以赞许的口吻讲到了一个临死的人所讲的话,他用这样

一种兜圈子的说法逃避了魔鬼,这话是人们常常听他重复背诵的,

就是:

我相信教会所相信的一切,

教会相信我所相信的。

第二十一章 论科学的分类

§1.斐 现在我们的进程已到结束,并且理智的一切作用都

① 拉丁文,意即:“中介的必然性”。

② 拉丁文,意即:“命令规定的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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