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人类理解论》-第四卷-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在线阅读

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

1 错误的原因——知识的内容只是明显而确定的真理,因

此,错误则不是知识的过失,而是判断力的误认,判断力所以有些

错误,乃是因为它同意于不真实的事理。

不过同意既然根据于可靠性 likelihood,而且我们同意的固有

对象和动机既在于概然性;而且那种概然性又是由前几章所述的

条件而成立的,那么我们就可以问,许多人们的同意为什么会与概

然性相反呢?各种意见之互相矛盾是最明显不过的一件事,而且

我们分明看到,一种事情,在此一个人也许完全不相信,在另一个

人也许仅仅加以怀疑,在第三个人也许就深信固执起来。这种情

形所以发生的原因虽多,可是我们可以把它们归为四种。(一)是

由于缺乏证明。(二)是由于没有应用证明的能力。(三)是由于没

有利用它们的意向。(四)是由于计算概然性的度量错误。

2 第一,由于缺乏证明——第一点,我所谓缺乏证明,并不只

是单说缺乏那些根本不存在,根本得不到的证明,而且亦是说,缺

乏那些本来存在,本来可以得到的证明。因此,人们如果缺乏便利

或机缘,不能有各种实验和观察,以来证明任何命题;或者他们没

有适当的机会来考察并搜集他人的证据,那他们就是缺乏证明的。

人类的大部分都是处于这种情形的;因为他们终身劳役,受制于可

怜生活的必然性,不得不消耗其生涯,以来糊口。这些人们不但在

幸运方面苦无机会,即在知识和研究方面往往也是一样。他们的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

全部时间和辛苦既然都消耗了去,以求平息枵腹的空鸣,饥儿的哭

泣,那么他们的理解亦只有空空如也了。一个人既然耗其毕生的

时间于繁重的职业中,则我们很难希望他知道世界上纷纭的事情,

正如一匹驮货的马日日被人赶赴市上,一来一往,只经过狭窄的巷

子和污秽的路途,不能明白那个地方的地理似的。一个人如果缺

乏闲暇、书籍、语言和与众人谈话的机会,则他休想来搜集本来存

在的那些证据和观察,以来构成人类社会中所认为最重要的许多

命题(或大多数命题)。他在这种情形下,并不能找到充分的必需

的信念根据,以建立他的一套信仰。因此,有许多证明,虽是别人

所信赖的,而且是确立那些意见所必需的条件,可是人类大部分,

因为不可免的自然状况和人类的社会组织,却完全不知道它们。

大部分人类既都要竭力谋生,因此,他们再无暇晷,在学问方面做

那些繁重的研究。

3 人或者反对说,“缺乏证明的那些人们便怎样呢?”现在要

答复这一点——那么我们该怎样说呢?大部分人类会因为谋生的

必然性,完全不知道与他们有切身利害的那些事情么(这些事情,

人是容易问到的)?大部分人类,除了偶然和盲目的机遇,就再没

有别的东西来指导他们来求得幸福或苦难么?各国中通行的意见

和众所仰望的导师,足以为充分的明证和保障,使人人来孤注一掷

地赌上自己的极大利益,甚或至于永恒的幸福或灾难么?在基督

教国中和回教国中,人所受的教训既然不一样,那么我们还能认那

些教训都是确定的神示和真理的标准么?一个穷苦的乡人,只因

为有幸运生在意大利,就永远幸福么?一个日工,只因为运气不好

生在英国就该必然受罪么?这些话是人们所容易问到的,不过我

似第四卷

;上7

现在且不考察这一层。但是我可以说,照他们的说法虽然他们可

以随便相信这些意见中任何一种是真的,可是他们究竟应该承认,

上帝所给予人的官能已经足以在他们所走的途径中指导他们;他

们只要在余暇的时候,肯认真运用自己的官能就是了。无论谁都

不至于把所有时光都谋了生,却没有闲暇来思想自己的灵魂,来使

自己在宗教的事情方面有所开悟。人如果在这一件大事上亦曾经

专心,一如其在关系较小的事情上一样,则人们都不会完全受了生

活必然性的支配,都会节省出许多空时来,来促进自己在这方面的

知识。

4 人民是受了阻碍,不能自由研究的——命途艰难的人们固

然受了限制,不易有所进步,有所开悟;可是有一些人幸运虽大,虽

然可以得到许多书籍和必需品,以来扩清疑虑,发现真理,可是他

们仍被本地的法律所圈困,护卫所监视,不能来自由有所探求,因

为在上者的利益正是要使人愚无所知,免得人们知识多了,对于自

己信仰减少了,因此,这些人比起我们方才所说的那些可怜的劳动

者,一样没有机会和自由来充分考察,而且还有过之无不及。他们

的地位虽然高大,可是他们仍陷于狭隘的思想中,而且在应该最自

由的理解方面亦受了限制。在各地方当局者如果没有知识而想传

布真理,而且人们如果妄被吓迫来信从当地的宗教,并且把各种意

见吞咽下去,则人们的理解是最会受了限制的。这正如无知的人

民吞咽了庸医的丸药似的,他亦不知道,它们是怎样做的,他只相

信它们能治病。不过信仰不能自由的人们,比这般愚民还要可怜。

因为愚民们还可以自由选择他们所信托的医生,而这般思想不自

由的人们却不能不吞咽他们所本不愿吃的东西。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

5 第二点,由于缺乏技能,不能利用各种证明——第二点,人

们如果没有技巧来应用关于概然性的各种证据,如果在自己的脑

中不能进行一长串的推论,如果不能精确地衡量各种相反的证明

的优势,并且把各种情节都观察到,则他们便容易同意于不可靠的

论据。有的人们只能用一次三段论法,有的人们只能用两次三段

论法,有的人们只能稍进一步。这些人们并不能永远观察出最有

力的证明是在哪一面的,而且亦并不能永远依从本身比较可靠的

意见。任何人只要同其邻居一相接谈,他就会相信,各种人们在理

解方面是有很大差异的;他亦不必到卫士特敏士特教堂,或交易

所,济贫院或疯人院,就可以分辨出这一层差异来。智慧方面这种

很大的差异,亦许是由于思维器官的缺陷,亦许是因为那些官能因

废弃而迟暗或难调顺,亦许是因为人的灵魂中天然有一种差异(如

有些人所主张的),亦许是因为这些原因的一部或全部,不过我们

在这里并不来考察这一层。我们只是分明看到,在人的理解,了

悟,推论方面,委实有很大的差异,因此,人们正可以说(这并于人

类无损),在某些人之间理解的差异,正如在人和某些畜类之间理

解的差异似的。不过要研究这种情形是怎样来的,则事情虽属重

要,可是对于我们现在的题旨,尚非必需的。

6 第三点,因为没有运用各种证明的意向——第三点,此外,

还有另一种人,他们所以缺乏证据,并不是因为自己得不到证据,

乃是因为他们没有运用它们的意向。这般人们虽然有财富和闲

暇,虽然不缺乏天才和其帮助,可是他们并不曾因此稍占便宜。他

们有的人因为热心追求快乐,或不断地劳于操作,所以就把思想用

在别方;有的人因为懒惰疲乏,或特别厌恶书籍、研究和沉思,因

陌第四卷

8

此,他们都不去认真思想;有的人们又恐怕公平的探求不利于最合

他们偏见、生活和计划的各种意见,所以他们不经考察便安心信任

他们所认为方便而时髦的议论。因此,大多数人对于其所应知的

概然知识,便终身一无所知,更不能加以合理的同意;实则那些概

然知识正是在他们的眼界以内的,他们一把眼转向在它们身上,就

看到了。不过我们知道,有些人如果觉得某封信是报告坏消息的,

则他们往往不愿意读它;此外,我们还知道,有些人因为有理由恐

怕自己的事业境况不良,也每每不肯清算自己的账目,甚或不肯思

想自己的财产。那些富有财产,有闲暇来促进自己理解的人们,究

竟怎样自足于懒散无知,那是我不能说的。不过我想,人们如果尽

数消耗自己的收入,以来装饰自己的身体,却不肯用钱来获得知识

的工具和帮助,则他们亦就太看轻了自己的灵魂了。因为他们虽

尽心来使自己的外表整齐洁净,以为粗衣破裳是很可怜的,可是他

们却安心使自己的心灵,穿着粗破而斑驳的外衣,或借来的破布,

一如机遇,或本地的成衣匠所给他们制造的那样(此处所谓成衣

匠,就是指与他们交接的那些人的意见而言)。我想,人们如果一

思及来世,一思及他们在来世的祸福(有理性的人们,有时不能不

思想到这一层),则他们这种轻视灵魂的心理,未免是不合理的。

不过我现在且不提这一层。我亦并不说,这些最鄙弃知识的人们

如果不知道自己所应知道的事情,是怎样的可耻,怎样的错误。不

过我觉得,有一件事情至少亦值得所谓缙绅先生的考虑。就是,他

们虽然以为名誉、敬仰、权力、权威,常伴着自己的门第和财富而

来,可是他们会看到,别人的知识如果超过他们,则那些人的名誉、

权力等,又会超过他们。我们知道,瞎眼人是要明眼人的指导,才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

可以走动的,否则会要落在深沟内,既然如此,那么,人在理解方面

如果是瞎的,则他更要受限制,更受束缚了。——在前边所举的各

种例证中,我们已经指示出谬见的一些原因,并且指示出,人们在

接受概然的学说时,他们的同意为什么不能同概然性的各种根据

成比例。不过我们一向所考察过的各种概然性,它们的证明都是

存在的,只是人们有了错误,才看不到那些证明。

7 第四点,由于计算概然性的尺度是错误的-—第四点,最

后还有一种人,他们在分明看到真正的概然性以后,亦不能坚确地

相信它们,亦不能屈从于明白的理性。他们或则中止其同意,或则

竟然同意于比较不可然的意见。人们所采用的计算概然性的尺

度,如果是错误的,则他们是不能免于这种危险的。所谓错误的尺

度,有四种。(一)我们所认为原则的各种命题,本身如果不确定,

不显然,只是可疑的、虚妄的,则我们的尺度是错误的。(二)第二

种错误的尺度,就是传统的假设。(三)第三种错误的尺度,就是强

烈的情欲或心向。(四)第四种错误的尺度就是权威。

8 第一,可疑的命题如被误认为原则,则我们的尺度是错误

的——第一点,概然性的首要而最强的根据,就在于一件事情和我

们知识的互相契合;而且我们如果把那种知识接受了,认它为我们

的原则,则这种互相契合更可以成为概然性的根据。这些原则很

能影响我们的意见,因此,我们就常用它们来判断真理,来度量概

然性,而且凡与这些原则不相符合的东西,我们都不认它是概然

的,并且不认它为是可能的。我们因为太于尊敬这些原则,而且它

们的权威又超越一切知识,因此,且不论他人的证据,就是我们感

官的明证,只要它们所证明的同这些确立的规则相反,则我们亦常

7第四卷

会排斥了它们。这种情形所以发生,我想是由于人们主张天赋原

则的学说,并且以为各种原则是不能证明、不能怀疑的;不过究竟

如何,我可以不在这里讨论。我只可以说,此一种真理并不能和彼

一种真理相矛盾;而且我可以说,任何人都应该极其谨慎地观察他

所认为原则的那种知识,并且应该严格考察它,看看自己还是凭知

识本身的明证确知它是真的呢?还是只根据他人的权威,相信它

是真的呢?因为一个人如果学得错误的原则,并且盲目相信并非

显然真实的一种意见的权威,则他的理解中会有了一种强烈的倾

向,必然错误地指导他的同意。

9 儿童们往往由他们的父母、乳母,和周围的人们,把各种命

题(尤其是关于宗教方面的)接受在心中。这是最常见不过的。这

些命题既然纡徐的入在他们的天真而无偏见的理解中,而且逐渐

固定起来,因此,它们不论真伪,就被长期的习惯和教育钉在人心

中,永不能再拔出来。因为人们在长大以后反省那些意见时,往往

看到它们在他们心中是和他们的记忆一样久远的;他们既然不曾

观察到它们原来如何纡徐而入,又不知道自己如何得到它们,因

此,他们便尊敬它们为神圣的道理,不许人们亵渎它们、触动它们、

怀疑它们。他们会认它们为上帝直接在自己心中所立的乌陵和土

明(Urim and thummin)(见“旧约”利未记8章8节);会认它们是

伟大的无误的决定真伪的标准;会认它们是解决一切争端的判官。

10 人对于自己的原则(不论是什么样的),既然存了这种想

法,因此,我们就容易想象,一个命题只要一损及那些原则的权威,

只要一反对这些内在的神示,则人们会如何看待它。而且我们容

易想象,最荒谬的,最不可靠的事物,只要一符合于那些原则,则会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

被人们赶紧吞咽下去。在这种宗教中,人们既然坚确地,固执地相

信各种十分相反的意见(它们有时都一样是荒谬的),这就分明证

实,人们是根据传统的原则而进行推论的,而且他们所以如此信

仰,亦正是这种推理方法的必然的结果。因此,人们宁愿怀疑自己

的眼官,放弃自己感官的证据,并且把自己的经验错误地报告出

来,亦不愿承认与这些教条相抵触的任何事物。一个聪明的罗马

教徒如果在初懂事以后,人们就不断地把一条原则教给他,说他自

己的信仰总得同教会(或同教中人)的信仰相一致,说教皇是不会

错误的;而且他如果从来不曾怀疑过这条原则,一直到四五十岁

后,才听到另一种相反的原则;那么他一定容易违反着一切概然道

理,甚或违反着自己感官的明白证据,来相信所谓变体的学说

(transubstantiation)(按天主教以为在圣餐节时,面包和酒变成了

基督的肉和酒),这个原则很影响了他的心理,因此,他会相信亲眼

所见的面包为圣肉。一个人如果同某些哲学家一样,立了一条推

论的基本原则说,他必须排斥感官,而相信理性(因为人们常不适

当地称由自己原则所演绎出的论证是理性),那么你怎么能使他相

信他的意见是不可靠的呢?一个狂热信徒只要听说,他或他的老

师受了灵感,并且和圣灵直接沟通,则你虽提出真正理性的证据

来,你亦不会反驳倒他的学说。任何人只要受了错误原则的熏染,

则他在与这些原则相反的事物方面,并不能为最明显、最有力的概

然道理所移动;只有他们能坦白地受了劝说,来考察这些原则本身

时,他们才可以有了变化。不过许多人是做不到这一层的。

11 第二点,传统的假设——其次有一等人,他们的理解是铸

入一个模型,恰好是照传统假设的体积形成的。这些人们同前一第四卷

种人的差异,就在于他们承认事实,并且和反对者共同承认一件事

实。他们和反对者所差异的,只在其所举的理由和所解释的作用

方法。这一种人并不如前一种人似的,公然不承认自己的感官;他

们可以较为耐心地听受感官的报告,不过在解释起事物来时,他们

却不相信它们所报告的,而且纵然有许多可靠的理由告他们说,那

些事物不是由他们自己所想象的途径来的,他们亦不会相信那些

理由。一位渊博的学者,既然在四十年中,费了许多时间和灯烛,

由希腊文和拉丁文的坚石,造成其权威,而且他的权威又为普通的

传说和年高德劭的须眉所证实,那么要有一个暴起的新学后生在

一霎时间把他推翻了,那不是最不可忍受的一件事,足以使其绯衣

赧颜的么?我们能希望他来承认,他在三十年来所教给他的学生

的,全部错误,而且他以很高代价卖给他们的,只是一些艰僻之词,

糊涂之语么?有什么可靠的理由,在这种情形下,能说服他呢?他

既然耗了许多时间惨淡经营,才能得到自己的知识和学问,那么他

会被有力的辩论所说服,顿然脱掉其旧有的意念,和他在学问方面

的自命不凡么?他会赤裸裸地一丝不挂,来重新追求新的意念么?

我们纵然用尽各种论证,亦不能折服他,正如狂风不能使旅客脱掉

其斗篷,只能使他抓得更紧一点似的。——至于由误解了真正的

假说(或正确的原则)所发生的一些错误,亦可以归在谬误的假设

里边。这乃是最常见不过的一个例子。我们常见许多人们各个争

执互相不同的意见,实则这些意见都是他们由圣经上无误的真理

所推演出的;这就分明证实,他们未曾都正确地了解了经文。经文

上说μeaUOELTe,而且任何基督教徒都会承认这段经文告诫人以一

种最重要的职责。不过一个人如果只懂法文,则他由译文所得来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

的规则是很不一样的,一种翻译是说“repenteg-bous”你要悔改,另

一种翻译是说Faites Pénitence“你要苦行”。他由此所发生的行

为一定有一种是很错误的了。

12 第三点,特别得势的情感——各种可靠的理由如果违反

了人们的意向和得势的情感,则它们亦会遭了同样的命运。一个

贪鄙的人推论起来,只要一边有钱,则另一边虽有很可靠的理由,

你亦会容易预先见到那一边要占优势。尘俗的人心,就如污泥的

墙壁似的,会抵抗最强的枪炮。一种明白论证的力量,有时虽亦可

以给它们印一些印象,可是他们会屹立不动,把敌人——真理—

赶出去,不让他来围攻自己,扰乱自己。你虽然告一个正在热恋的

人说,他的情人对他的爱情是假的,并且拿出二十种证据来,证明

他的情人对他不忠,可是她只用三句甜语,就会使一切证据归于无

效。古人说,“我们所愿望的事,我们是容易相信的”Guod volu

mus,Bacile,credimus,我想人人都已屡次经验过这番道理。人

们虽然不能常常公然反对明显的可靠道理的力量,可是他们仍是

不易屈从于那些论证的。人的理解自然是爱接受较可靠的一边

的,他所以不如此,乃是因为他有能力来停止,来限制理解的考察,

并且不让它在可能范围内尽美尽善地来考察所讨论的事情。平常

人既然不能做到这一层,所以他们常会由两条途径,来避免明显的

可靠理由。

13 逃避可靠理由的方法:第一就是假设对方是错误的——

第一,各种论证既然多半是由文字语言表现出的,因此,它们或者

会有隐伏的错误;而且所得的结论既然是一个系列,因此,其中不

免有不相符合的地方。事实上亦很少有推论真是十分简捷、十分

w第四卷

明白、十分一贯的,因此,许多人们都可以毫不踌躇地对它们发生

一种疑问,而且他们都可以用一种传统的答复来否认这些推论,他

们会说,“我虽然不能答复,却亦不能屈服”,而且我们并不能责骂

他们是不坦白的,或不合理的。

14 其次就是,假设有别的论证可以证明相反的说法——其

次,人们还可以说,“我不知道反对方面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因此,

他们可以反对明显的可靠理由,而不加以同意。因此,他们又会

说,“我虽然被打倒,可是我仍不必屈服,因为我还不知道还有什么

理由留在后边”。这个躲避确信的逃遁所,真是又敞又阔的,我们

正不容易决定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脱离了它的边界。

15 那一些可靠理由可以决定人的同意——不过这种界限亦

是有尽处的;一个人如果精细地研究过,概然性和不可靠性的一切

根据,并且平心静气地详细观察了一切情节,把两边的总数都计算

好,则他在许多情形下,可以总括地知道概然性是落在哪一面的。

在这里,有些理性方面的证明是由普遍经验而得的假设,是很分

明,很有力的,有些事实方面的证据是很普遍的,因此,他便不能不

同意。因此,我们就可以断言,同意的情形有两种,第一,在某些命

题方面,我们所见到的证明虽是很重要的,可是我们如果有理由来

猜疑;在文字方面或者有错误,而且在反对方面或者亦有一样重要

的证明,则我们对那些命题或同意,或中立,或不同意,都是可以自

由的。第二,不过各种证明如果都是一件事成为很可靠的,而且我

们亦没有充分的理由来猜想在文字方面含有错误(在作了清醒而

严肃的考虑以后,我们会发现出这一层),或在反对方面有尚未发

现出的同样有力的证明(沉思的人,在有些情节下,会根据事物的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

本性,看到这一层),则一个人在这样衡量之后,不会不同意较大的

概然性所出现的那一边。我们如果要问,排版所用的字母杂乱地

堆在一块以后,是否可以秩然有序地在纸上印出一贯的推论来,或

者要问,各种原子在盲目地,偶然地相会以后,不用有理性的主体

来指导,是否就可以永远组成各种动物的身体,则在这些情形下,

我想任何人在一思考之后,都会毫不踌躇地来选择所当选择的那

一造,都会毫不犹疑地来加以否认。最后我们还可以说,一件事情

(又说一千七百年前,是否有恺撒其人在罗马)本性如果是中立的

而与人无利害关系,而且完全依靠于各个证人的证据,而且我们也

并不能假设,除了助成那件事情的证据而外,还有可以发现出的别

的相反的相等的证据,则在这些情形下,我想任何有理性的动物都

没有不同意这件事的能力,都一定会必然地接受这些可靠性。在

别的没有那样明显的情形下,我想人有中止其同意的能力;而且他

所有的各种证明,如果能助成合乎自己喜爱或利益的那个意见,则

他或许可以安于那些证明,而不再远求。不过要说一个人竟然同

意于可靠性较小的那一面,那在我认为是不可能的,就如一个人不

能同时相信一件事情可靠而又不可靠似的。

16 什么时候,我们有中止同意的能力——知识之不能任意,

正如知觉之不能任意似的,同意之不能自由,亦正如知识之不能自

由似的。任何两个观念的契合,不论是直接地,或由理性的帮助,

现显于我心,则我不能不知觉它,亦不能不知道它,正如我在日光

下转眼向物时,不能不看到那些物体似的。在充分考察之后,我所

见为最可靠的事情,我就不能不加以同意。不过在一看到各观念

的契合以后,我们虽然不能阻止知识,而且在适当地考察了可靠性

一第四卷

下7

的一切标准以后,我们不能不加以同意,但是我们如果停止了考

察,并且不运用自己的官能来追求任何真理,则我们亦能阻止知识

和同意。若非如此,则无知,错误,不信,等等,无论如何,就都不是

过失了。因此,在一些情形下,我们固然可以拒绝同意,或中止同

意,但是一个人如果熟悉了现代史,或古代史以后,他能怀疑有罗

马其地,有恺撒其人么?诚然,有无数真理,一个人是不必知道的,

或者以为自己是不必知道的,就如说,我们的国王芮卡慈第三

King Richard III是否是曲背的,罗哲培根Roger Bacon是否是一

个数学家,还是一个幻术家等等问题。在这一类情形下,我们的同

意不论是在哪一方面的,都与自己的利害无关,而且我们亦并不要

由此发生一些行动和顾虑,因此,我们正不必惊异,人心在这方面

为什么信任公共的意见,屈从先入之见。这一类问题是完全没要

紧的,因此,它们就如日光中的微尘似的,人们很少注意它们的方

向。它们在那里,似乎完全由于偶然,人心亦任其自由飘荡。但是

人心如果觉得一个命题含有重要关系,而且我们的同意或不同意

会引起重要的结果来,而且善或恶又看我们选择了或排斥了正确

的一边而定,则在这些情形下,人心不能不认真考察所谓概然道

理,而且我们只要看到大数在那一面,我们就得同意它,而不能再

任意选择。在那种情形下,较大的概然性一定会决定我们的同意。

因此,一个人在见到较大的概然性时,便不能不承认它是真的,正

如他见到两个观念间的契合或相违以后,不能不知道它是真的一

样。

既然如此,那么错误的基础,就在于衡量概然性的尺度是错误

的;就如罪恶的基础,正在于衡量善的尺度是错误的一样。第二十章 谬误的同意或错误

17 第四点,权威——第四点,衡量概然性的最后一种错误的

尺度,是我在前一章所提叙过的。这种尺度比前三种尺度更使较

多的人,陷在愚昧和错误中。在自己的朋友、党派、邻人或国家中,

各种通行的意见,往往能得到我们的同意。大多数人所以相信自

己的教条,不是只因为他们假设主张相同的那些人是忠实的,有学

问的,人数众多的么?他们好像以为忠实人和书呆子是不会错误

的;好像以为真理是由大众的投票所确立的。不过大多数人却就

以此为他们的理由说,“我们的教条已经为往古所证实;它来到我

这里,是有前代所给它的护照的,因此,我如果接受了它,那并没有

什么危险。别的人们都已经相信了这个意见(这就是他们的唯一

理由),因此,我亦应该接受它。"不过一个人宁卜金钱卦来决定自

己的意见,亦不应该采取这样的尺度。一切人类都是易于错误的,

而且许多人在许多点上,都会受了情感或利益的诱惑,陷于错误。

我们如果一观察支配名人、学者和党魁的那些秘密的动机,我们就

会看到,他们所以赞助他们所主张的那些主义,并不是为真理而接

受真理的。至少我们敢说,任何荒谬的意见,人们都可以根据这个

理由来接受。我们所能提到的任何谬说,总有信仰它的人。一个

人如果觉得自己只要跟着他人的足迹走,就不会走错,则他正会有

许多曲径邪路可走呢!

18 但是人们虽然尽管喧嚣着说,人类已经有了许多错误和

偏见,可是我必须为人类辩护说,意见错误的人们,并不如一般人

所想象的那样多。我并不是说,他们都已信爱真理;乃是说,关于

人们所剧烈争执的那些主义,他们是全无任何思想和意见的。因

为我们如果一考试世上各教派的大多数信徒,我们就会看到,关于

下不第四卷

下心

他们所热心信仰的那些事情,他们全没有自己的意见,不但如此,

而且我们更不能相信,他们是先考验了概然性的各种论证和可靠

程度才来采取那些意见的。他们所以决心服从某一党派,只是因

为他们受了那种教育或有那种利益。他们在那里,会如军队中的

兵丁似的,只是依照他们领袖的指导,来表现自己的勇敢和热忱,

却不来考察甚或不知道自己所为之斗争的主义是什么样的,一个

人的生活既然表示出他对于宗教,并不认真关心,那么我们有什么

理由想他会绞脑汁来寻思自己宗教中的教条,并且费心来考察各

种教条的根据呢?他只服从自己的领袖,准备好自己的手和舌来

卫护公共的立场,并且在能擢升自己并在那个社会中保护自己的

人面前,邀得宠信就是了。因此,人们虽然自白有一些主张,并争

持一些主张,可是他们亦许会完全不相信那些主张;甚或自己的脑

中根本就没有那些主张的影子。因此,我们虽然不能说,世界上错

误的,较不可靠的意见,实际要较为少些,可是我们可以确乎断言,

实际上同意它们的人,把它们误认为真理的人,并不如人们所想象

的那样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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